第17章 物極必反

蔣巅不明白一個在深山裏隐居的女孩子怎麽會懂這些禮節,不過他也只是好奇了一下而已,轉眼就把這個念頭抛在了一邊,跟男人到書房去了。

書房的門關上,将絲絲細雨阻隔在外,也阻隔了房中人的聲音,讓人無法窺探。

“怎麽樣?救下了嗎?”

一進門男人就迫不及待的問道。

“救下了。”

蔣巅拎起桌上的茶壺給自己倒了杯茶,咕嘟咕嘟兩口灌了下去。

男人松了口氣,在椅子上坐了下來,臉上的神情卻依然沉重,并沒有比剛才好上多少。

“今上如此多疑而又武斷,導致近年來朝綱崩壞的越發厲害,大魏江山陷入岌岌可危之地。而他不僅不思悔改,還……還一味強求想要收回前朝失地,這不是胡鬧嗎!”

蔣巅勾唇冷笑,面上滿是譏諷,但眼底卻帶着同樣的肅穆凝重。

“他本就不是帝王之才,從小就只會跟在徐钺身後,徐钺做什麽他就做什麽,明明處處不如徐钺卻又處處想超過徐钺!”

“徐钺孤身一人前往匪寨,意圖收複失地,他就想盡辦法想趕在徐钺之前做成這件事!”

“可你看看他做的都是些什麽?勾結胡人,追殺莫江,有一件是有利于大魏之事嗎?有一件能讓失地重回大魏手中嗎?”

“他除了會添亂還會什麽?真他娘的是個廢物!”

男人雖然也看不上京城那位天子,但畢竟是個讀書人,說話好歹還客氣一點兒。

蔣巅這番話可就絲毫不留情面了,恨不能把這個人從頭到腳痛貶一番,好像他一無是處完全就是個廢物似的。

雖說在他看來這人也的确跟廢物差不多,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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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別罵他娘了吧,先皇後人還是不錯的,當初三郡失守也并非她的過錯。”

蔣巅哦了一聲,嘴上沒停:“先皇後若知道他幹出這麽多蠢事,估計能氣的從皇陵裏跳出來。”

“你說都是一個娘生的,怎麽徐钺挺正常的,他就成了這麽個玩意兒?”

男人想了想,慎重的答道:“或許這就是物極必反?雍親王自幼聰慧異于常人,他這個弟弟就……”

“蠢的像頭豬。”

蔣巅接道。

雍親王是徐钺的封號。

蔣巅向來不拘小節,又自幼與徐钺熟識,多年來都直呼其名早就習慣了。

而男人與徐钺并沒有親近到這種程度,加上心內對徐钺的拜服與敬畏,故而還是以封號相稱。

他聽了蔣巅的話,苦笑着搖了搖頭:“也或許并非蠢笨,只是庸人自擾,總想跟雍親王一較高下,反而落了下成。”

蔣巅冷哼:“不管是什麽,總歸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就是了。若非他一再添亂,徐钺說不定早就不費一兵一卒将三郡收複了。”

說起這個又想起這次營救莫江的事,轉而問道:“你是怎麽知道莫江被人追殺的?”

男人有些後怕的道:“是今上身邊的一個眼線傳來的消息,不過他也只是隐約聽到了風聲,具體的并不清楚。”

“我收到消息的時候已經有些晚了,等查清莫寨主的行蹤就更晚了,還沒能想辦法偷偷給莫寨主身邊的人報個信,殺手就已經找到他了。”

“我看殺手伏擊的地方離這裏不算遠,就打算自己帶人去營救,結果正巧碰上被你派去送信的秦毅,聽他說你就在附近,就趕緊讓人快馬加鞭的給你送去了消息。”

蔣巅點了點頭:“你這裏直接牽涉到徐钺的錢糧和軍需,輕易不要有所動作,不然他以後起事會很吃力。”

起事?

男人一驚:“雍親王打算起事了?”

聲音裏竟有一絲莫名的雀躍。

回過神後又覺得這樣似乎不大合适,忙又道:“他不是……不是一直支持今上,并沒有這樣的想法嗎?”

蔣巅将手中把玩了半晌的茶杯嗒的一聲扣在桌上,聲音沉冷:“他不想,京城那位會逼着他想。你忘了當初他為什麽冒着那樣的風險潛入莫江身邊了?”

自然沒忘,是為了完成先帝的心願收複失地。

三郡在先帝手中失守,雖然并非都是他的過錯,他甚至已經盡了最大的努力将一切維持在了最好的局面,但心中還是萬分自責,聽聞臨終時亦看着三郡所在的方向,久久不能瞑目。

當時朝中許多人都希望雍親王能留下來繼承大統,可雍親王那時才剛剛獲得了莫江的信任,此時放棄勢必空虧一潰。

為了國之大計,為了告慰先帝亡靈,他義無反顧的放棄了唾手可得的皇位,對衆人說要趕往封地,實際上則繼續扮作一名普通的少年,回到了莫江身邊。

那些不知他去向的人只以為他空有經天緯地之才卻不知善用,知道他目的的人則無一不深感佩服,心悅誠服。

“所以,你覺得這樣的人會眼睜睜看着先帝苦苦維持的王朝被如今那個蠢皇帝弄得七零八落?”

“他能眼睜睜看着大魏的子民再次陷入水深火熱?”

“如果真是那樣,他就不是徐钺了。”

蔣巅一字一句的說道。

男人聽了緩緩點了點頭,輕聲感慨:“是啊,雍親王一向都是心懷天下之人……那你覺得,他大概什麽時候會起事?我這邊也好早做準備。”

蔣巅隔着緊閉的窗戶看向南方,眸光更加凝重:“快了,莫江已經知道他的身份了。”

“你說什麽?”

男人噌的一下從椅子上站了起來,雙手緊緊摳在桌邊。

蔣巅回頭,将今日莫江在峽谷前問過的話告訴了他:“他問我,是不是徐钺的人。”

雖然他當時裝瘋賣傻的糊弄了過去,但莫江最多是不能确定他與徐钺之間的關系,對于徐钺的身份,他一定已經非常清楚了,不然以他的睿智和精明,絕不會輕易問出這樣的話來。

男人臉色發白,在房中焦躁的走來走去。

“不行,這太危險了,得趕緊讓王爺回來才行!不然……”

“不必,應該是徐钺自己告訴他的。”

蔣巅又說道。

男人腳步一頓,再次被他說的話吓到了:“這……這怎麽可能?”

“沒什麽不可能的,我去救莫江,莫江卻問我是不是徐钺的人。說明他不僅知道了徐钺的身份,而且對徐钺十分信任,相信徐钺絕不會害他。”

這樣一說男人卻更不懂了:“那你為什麽還說他要起事了?能夠順順利利的收複失地的話,他完全沒理由起事了啊。”

“順利?”

蔣巅嗤笑:“你忘了莫江今日差點兒死在誰的手裏了?”

男人一怔,旋即一陣眩暈,只覺得一股熱氣湧上心口,差點兒怄出一口血來。

雍親王原本已經獲得了莫江的信任,完全有可能讓莫江響應朝廷的招安,歸順朝廷。

可是他前腳剛剛用十餘年的經營換來了這樣的局面,京城那個蠢貨後腳就捅了他一刀,派人追殺莫江!

如此一來,莫江怎麽可能信任大魏王朝?

如今就算雍親王舌燦蓮花口若張儀,也不可能再讓他甘願臣服。

除非……那個位置上的人換做雍親王自己!

一想到原本可以不發動戰事就收複回來的三郡轉眼間又被那位皇帝親手推了回去,男人額頭就青筋浮動,狠狠一拳砸在了桌上。

“果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蔣巅将扣上的茶杯又翻過來,再扣上,來來回回幾次:“經此一事,莫江與蠢皇帝絕無和好的可能,蠢皇帝知道莫江不肯投誠,只會做出更多的蠢事。”

“到時候,總有一日……徐钺會看不下去的,而他一旦看不下去了……”

嗒的一聲,茶杯再次被扣了回去,這次穩穩地罩住,再也沒有翻回來:“這天……就要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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