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人齊聚

回到正院, 白芙将自己這些年的經歷大致說了一下。

雖然剛剛從信上就知道白芙曾經被毒啞過一段時間,但當聽她親口說來,齊述還是牙關緊咬,握緊了拳。

“阿彌陀佛, 好在你那師父沒有完全泯滅了良心,給你解了一半的毒, 不然這嗓子只怕是真壞了。”

顧氏忍不住念了一句佛號。

白芙點頭:“師父對我很好的,他只是……不知道該怎麽辦,畢竟盧兆是他的親生兒子, 他總不能眼睜睜看他去死。”

顧氏對于盧劍南的做法雖不認同, 但也能明白,以她對齊述的了解, 若是真的知道被盧兆騙了,一定會将那小子千刀萬剮的,所以盧劍南的擔心并不是多餘。

想到這兒她看了齊述一眼, 果然見他面色陰沉,嘴角緊抿,放在高幾上的手緊緊地握着, 手背的青筋一根根凸起。

一般這個時候,他就是動了殺心,盧兆那小子肯定要完蛋了。

顧氏沒有絲毫的同情, 反而覺得心情暢快,還有些幸災樂禍。

齊述三十多歲的人,被一個十幾歲的臭小子耍的團團轉, 還害得自己的女兒吃了這麽多苦,這會兒心裏不定怎麽懊惱自責呢。

顧氏心中無比爽快,又添了一把火。

“盧兆前些日子跟我們說要去看他的師父和師妹,這一去就是好幾個月,半個月前才回來,回來的時候身上帶着傷,一起跟去的小厮也不見了,說是遇到馬匪,被人打劫了,那小厮護着他逃了出來,自己卻死了,現在想想覺得有些奇怪呢。”

這樣的事已經不是第一回 了,四年前盧兆帶出去的小厮就沒能回來,那時候說是那小厮在路上生了病,熬不過去死在途中了。

當時的盧兆在他們眼裏才十二歲,真實年齡也不過十三歲,跟那小厮也無仇無怨的,平日裏還挺親近,誰也沒有懷疑過他說的話。

可現在看來,誰知道是不是因為那小厮見到了白芙,他怕白芙的消息傳到京城來,所以殺人滅口呢?

白芙接下來的話果然印證了她的想法:“小金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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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見過小金?”

顧氏眉頭一挑。

“見過,”白芙點頭,又問,“盧兆身上的傷在哪裏?是不是脖子和腦袋?”

顧氏眉頭挑得更厲害了:“這你都知道?”

當然知道!

“是我打的。”

啊?

顧氏一驚,齊述則眸光一沉,臉繃得更厲害了:“他欺負你了?”

不然芙兒一個姑娘家怎麽會打他!

白芙不想回憶這段事,也不想說出來讓齊述擔心,所以剛剛跳過了這段,但此時還是不可避免的提起。

“他……對我意圖不軌,我撓了他一把,用椅子砸了他的頭。”

意圖不軌,簡單的四個字,讓齊述猛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畜生!那個畜生!

他擡腳就向外走去,白芙趕忙起身攔住了他:“爹!”

一個稱呼,讓剛剛還在暴怒的男人愣了一下,下一刻心軟成一團。

雖然剛剛在花園裏就已相認,但芙兒還沒有叫過他,許是認生,又許是不願意。

這是第一次,她開口叫了他一聲爹。

“爹,求您件事。”

白芙看着他說道:“求您放過盧兆吧,我在師父墳前答應過他的。”

齊述一口氣憋在心頭,上不來下不去。

“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他害了你啊!還害得我們父女晚了六年才能相認!

“我知道。”

白芙緩緩道:“我也很恨他,讨厭他,可他是師父唯一的子嗣,我沒辦法看着他去死……所以求你了爹,饒過他吧,把他趕出京城就是了,至于他以後怎麽樣,就跟我們無關了。”

齊述的拳仍舊緊緊地握着,繃着臉不願答應她。

白芙扯着他的衣袖哀哀的看着他:“求你了爹,這是我第一次求您辦事呢!”

一擊即中,齊述感覺心口好像中了一箭,終于再也繃不住臉。

“好,我答應你。”

他無奈的說道,寵溺的揉了揉白芙的腦袋。

顧氏見狀勾了勾唇角,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掩去了自己臉上的神色

阿芙這孩子還是不了解她爹,以他的脾氣,能放過盧兆才有鬼了!

且看着吧,盧兆若能全須全尾的出了京城,她顧字倒過來寫!

幾人再次重新坐了下來,但因為白芙剛剛叫了齊述一聲爹,房中的氣氛顯然要好了很多。

向來不茍言笑的齊述難得露出了溫和的笑意,眼角眉梢都洋溢着不加掩飾的喜悅之情。

白芙順着剛才的話題又問他們:“盧兆提起過我和師父?”

“嗯。”

齊述點了點頭算是回答,卻半點兒不想再多說關于那個人的事。

顧氏受了那麽多年的氣,此時樂得戳他的痛處。

“當然提過,他把他和你的身份替換了,說你才是你師父的親生女兒,他是你師父在破廟裏救下來的,當初國公爺知道了還想着上門感謝你們照顧了他那麽多年呢。”

“可他說他師父跟官家結過仇,當年他師娘就是因為這個死的,所以他師父特別讨厭跟官家的人打交道,若是知道他是衛國公的後人,一定再也不認他了。”

“所以求了你爹半天,希望他不要派人去打擾你們的生活,好像生怕惹了養育自己十年的人不高興似的。”

“你爹念他一片赤子之心,就答應了。”

她說到這兒攤了攤手,撇嘴看向齊述。

齊述低着頭,臉色有些難堪:“是我當初瞎了眼。”

顧氏翻個白眼:你還知道啊?

白芙眸光也有些暗沉:“這不是我們的錯,誰會去懷疑自己的親人呢?我和師父當初不也被他騙了?怪只怪他人面獸心行同狗彘,将別人的真心視為糞土,不知珍惜還加以利用。”

齊述贊同的點了點頭,顧氏也覺得聽着暢快。

或者說只要是罵盧兆的,她怎麽聽怎麽順耳。

年幼的齊瑄聽得懵懵懂懂,半晌才問了一句:“盧兆是誰?大哥嗎?”

顧氏對他點了點頭:“對,就是你大哥,不過以後他不再是你大哥了!”

齊瑄眼中一亮,看看她又看看齊述:“真的?”

齊述笑着點頭:“真的,以後你大哥不再是你大哥,你姐姐永遠都是你姐姐了!”

齊瑄這下更高興了,滿臉期待的問:“那姐姐會跟我們住在一起嗎?我可以天天找姐姐玩兒嗎?”

顧氏看了看白芙頭上梳着的婦人髻,又想到把人拜托給她的蔣巅,沒有說話。

齊述則想也沒想的立刻接了一句:“當然!”

齊瑄高興地從椅子上跳了下來:“我要去告訴二哥三哥!我們沒有大哥了!我們有姐姐了!”

顧氏看着蹦蹦跳跳的兒子,心情也是大好,瞥了一眼房中的漏刻,見已經到了晌午,對他道:“正好把你二哥三哥叫來一起吃飯,今天我們一家人一起吃!”

齊瑄自然欣然答應了,邁着兩條小短腿飛快的跑了出去。

只是他這一去很久都沒有回來,眼看着飯菜都已擺好,他和齊瑧齊琢卻還沒過來。

顧氏正準備讓人去催一催,就見三個男孩子前後腳走了進來,手上還都拿着東西。

“這是什麽?”

顧氏納悶道。

齊瑧齊琢還沒說話,齊瑄湊過來搶着開口:“二哥三哥說姐姐初次回家,要準備見面禮!”

說着先把自己手裏的東西捧了過來。

繼上次的小木槍之後,這次是一把小木弓。

前幾日他們曾一起拿着木弓追趕莊子裏的雞鴨,齊瑄覺得白芙會喜歡。

兩位哥哥看着弟弟送上去的禮物,有些不忍直視,忙将自己的東西也拿了出來。

齊瑧準備的是兩顆鴿子蛋大小的紅寶石,齊琢準備的則是一柄鑲着各色寶石的匕首,雖然上面的寶石沒有齊瑧送的大,但勝在數量多,光彩熠熠十分好看。

“沒想到你竟然是我們的姐姐,早知道就應該早些給你準備禮物才是,只是我們這次出門沒帶什麽好東西,只能先随便撿了些湊合湊合,回頭回家了再給你補上。”

“這匕首雖然不值什麽銀子,但勝在既好看又可以防身,大姐你別嫌棄。”

齊琢性子相對活泛,跟白芙也更親近,笑嘻嘻的說道。

白芙不知道這匕首是不是真的不值什麽銀子,但他們準備了這麽半天才過來,可見是認認真真挑選了的,絕不是像他所說的随手撿了一件就過來了。

心意擺在這裏,白芙怎麽會不喜歡,讓綠柳收了起來,又道:“我現在是真的沒什麽東西可以給你們做回禮,等到了京城再說吧,你們可別生氣。”

蔣巅雖然也給她準備了無數的好東西,但都已經提前讓人送去京城的将軍府上了,她随身帶着的都是些女人用的,真沒什麽可以拿出手送給男孩子做禮物的。

齊瑧笑了笑,伸手拍了拍她的頭:“不用,你就是最好的禮物了。”

陰險惡毒的大哥忽然變成了活潑可愛的大姐,還有什麽比這更高興的嗎?

要知道他們這些年因為那位大哥受了多少氣,連帶着母親為了保護他們也跟父親頻頻争執。

如今這一切都因為大姐的到來而得以改善,他們晚上做夢估計都要笑醒了。

尤其想到那位假大哥即将受到的懲罰,簡直讓他們恨不能現在就回京城去,好好看看他最後的下場。

白芙蹙着鼻子躲開了齊瑧的手,不滿道:“我是你姐姐!比你大四歲呢!”

他卻像對待孩子般對待她。

齊瑧收回手哈哈的笑了,難得露出了孩子氣的一面:“大姐你看着太小了,根本不像十六歲。”

身量跟他們差不多,行為舉止又如同瑄兒一般,他覺得自己不是多了個姐姐,倒像多了個妹妹。

白芙看着跟自己一般高的少年,鼓着腮幫子嘟囔了一句:“是你們長得太高了!”

兩兄弟雖然模樣一個随了衛國公一個随了顧氏,但身材卻都颀長,和衛國公如出一轍,盧兆像他們這麽大的時候,可沒他們這麽高。

一屋子的人哈哈大笑,熱熱鬧鬧的圍在一起吃了頓飯,因為沒有外人在,也就沒分什麽男女,高高興興的直到申時才散了。

…………………………

孩子們走了,房中安靜下來。

齊述看着白芙消失的背影,找回女兒的喜悅漸漸平複,也就想起了之前和顧氏之間的尴尬。

他靜靜地坐了一會兒,拇指指腹和食指輕搓,顯示了他此刻的焦慮。

從六年前盧兆來到國公府之後,他們夫妻間就經常陷入這樣的沉默,近兩年越來越多。

而在這件事上,齊述顯然沒有顧氏沉得住氣,總是先開口的那個,這次也不例外。

“夫人……”

“我知道,不就是回京嗎,”顧氏打斷,“我這就讓人收拾東西。”

說着就要叫來下人,讓他們收拾箱籠準備回京。

“夫人。”

齊述握住了顧氏的手:“多謝。”

多謝?

哈……

顧氏輕笑一聲,将自己的手抽了出去。

她受了這麽多年的委屈,他憋了半天就只憋出一個多謝?謝謝她誤打誤撞的幫他找到了女兒?

“當不起!”

顧氏冷着臉回了一句,擡腳就往外走。

齊述趕忙起身,從後握住她的胳膊,似乎想要抱住她,又不敢。

“對不住,這些年……委屈你了。”

當初姝兒離世,他傷心欲絕,昏昏沉沉的過了一段日子。

後來父親命他再娶,他以給姝兒守孝為由拒絕了。

可這個理由能用一年,兩年,三年,卻用不了四年五年六年,畢竟給父母守孝也不過三年之期,給妻子守孝哪有更久的道理。

父親由着他一個人過了三年,三年後說什麽也不肯再讓他這樣下去了,強硬的要給他安排婚事。

他膝下無子這是事實,那幾年又一直沒有找到自己流落在外的孩子,甚至連他是死是活都不知道,便只能答應了父親的要求,只是提出要自己選妻。

顧氏是那個時候偶然入了他的眼,被他自己挑中的,因為他在外辦事時看見她為了一個孩子跟一個世家夫人吵了起來,那脾氣暴烈的樣子跟姝兒竟頗有幾分相似。

後來兩人成了親,雖然不似他跟姝兒那般親近,倒也相敬如賓,沒有什麽罅隙,時日長了感情自然也日漸深厚,尤其是有了瑄兒以後。

只是沒想到……瑄兒剛剛出生,盧兆就來了。

再後來……他們慢慢就成了今日的模樣。

“是我的錯。”

他的胸膛貼着顧氏的後背,自責而又愧疚。

“我也知道自己做的不對,我也知道不該什麽事都偏袒阿……盧兆,可我就是……”

忍不住。

他虧欠姝兒太多,虧欠這個孩子太多,虧欠到完全不知道該如何彌補,所以總是被他輕易的一兩句話糊弄過去,為他善後,為他粉飾他犯下的過錯。

“是我的錯……”

齊述放在顧氏胳膊上的手輕拍,不斷的重複這句話。

他口拙,除此之外,實在是不知說些什麽好。

顧氏眼眶泛紅,眼中漸漸蓄滿了淚,忽然回過身重重的一拳砸在了齊述肩膀上。

“就是你的錯!就是你的錯!”

她一拳接一拳的捶打着,齊述也不躲,任由她打,将她輕輕抱在了懷裏,仍舊不斷重複那句:“是我的錯,是我的錯……”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把過渡內容寫完~明天虐渣+蔣巅出場~莫急莫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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