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猶記得還是在高一的時候, 也是新生入學晚會，那時候季汐然被推着也上臺表演了一次。

不過她那次表演的不是跳舞, 而是吹笛子, 和其他幾個彈琴吹笙跳舞的女孩子弄了個組合。不過在舞臺上張揚明媚的美都是一樣的。

她還記得那時候, 正是下午, 她和許多人坐在學校操場的草坪上, 觀看表演。那時候被秋天烘人的日頭照得臉滾燙, 身上厭厭的沒什麽精神, 她卻能記得那時節臺上季汐然的一舉一動并神态眼神。

有些東西, 像是镌刻在骨血裏的，怎麽也消磨不掉的。

溫欣妍從來沒和人說過她的家庭，也從來不說她遭遇過什麽事，就算帶了季汐然回家，讓她知道自己家的狀況, 卻也對具體事情不細說。

從初中到高中甚至到大學, 她給人最大的印象, 可能就是伏案讀書的樣子。

老師們眼中的她，是文靜的, 溫和的, 消瘦而品學兼優的好學生。

同學眼中的她，是好說話的，成績特別好經常被老師誇的, 只會悶頭學習的，長得讓人嫉妒的美貌學霸。

在她家裏親戚和她媽的眼中, 她就是乖乖聽話，懂事省心的好孩子。

然而在她自己眼裏，她其實就是個膽小怕事，自卑不願意惹事，優柔寡斷什麽事都辦不好的窩囊廢。

有一段時間，她一直自我厭棄，因為，除了學習，她什麽也不會。

文科和理科班之間的那一道大鎖，鎖住的不僅是互相交往的自由，也鎖住了她覺得的自由。

人生苦短，當不負韶華。

她有時候看着這些歌頌青春歌頌自由歌頌愛情的詞句，真的滿心的都是疑惑。

不負韶華，又要怎麽樣才能不辜負呢。

她一直不能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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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她看見季汐然，看見她活得明媚而張揚，自由而活潑。

像三月春時放肆生長的垂柳。

一舉一動，一颦一笑，一言一行，一嗔一怒，全都帶着她身上沒有的朝氣。

少年有時，韶華易逝，季汐然卻只此一個。

她最喜歡的一個場景，就是她們高一分班之前，班主任帶她們去旅游，季汐然置身在一片麥田前，戴着草帽，笑着張開手讓陸彎彎幫她照相的樣子。

她也把這張相片拍下來了，然而她用的手機像素并不好，模模糊糊的辨認不清什麽。

可她卻把這張相片視如珍寶，特意省了一頓飯錢，到沖洗相片的地方打印出來，鎖在她家裏的書桌抽屜裏，閑暇時，就拿出來看着上面的人發呆。

分班之後，她幾乎每晚都會做夢。

有時候是夢見季汐然站在走廊門口對她笑，有時候是夢見她埋頭做題的樣子，有時候是夢見她捧着奶茶眯起眼的樣子。

季，汐，然。

這三個字連在一起，能将她的心脈都勾得斷了。

她的情意，估計只有把心破開，讓人看見她心裏滿滿寫着的都是她的名字，才會讓人知道，她的愛意有多深。

就使她平常對季汐然一百個百依百順，眼裏盛滿深情，也是不足以表達出來，她愛她到了一種可以走火入魔的地步。

這一點，連季汐然自己都是不知道的。

只是她聽見溫欣顏這麽說，頓時眉開眼笑起來，上前一步，摟住溫欣妍脖頸，額頭貼着她的，聲氣在兩人間暧昧的距離中化作低聲的呢喃，像一朵火豔的玫瑰花在述說愛情低語。“咱們去開.房吧。”

她一笑，眉間靈動，顧盼神飛，彼此氣息相貼的時候，溫欣妍覺得自己都是雲裏霧裏的，所以她根本不知道她在說什麽了，只是她向來聽她的，她說什麽就是什麽了，也沒認真研究她到底說得是什麽，稀裏糊塗的就答應了下來。“嗯。”

走在賓館的路上，季汐然不知道在想什麽，眼裏的光彩熠熠。溫欣妍根本不知道她要把自己往哪裏帶，只是她往哪裏走，她就跟着她去哪兒。

花了她近一個月的生活費選了一個服務超級好又特別的賓館，領着人到房間裏後，看見中央king size 的大床和鋪在上面的情侶專用情.趣用品，季汐然笑道，“果然物有所值啊，有錢就是好辦事啊。”

對于這種事情，季汐然骨子裏其實藏着一股聖潔感，她想要和她的另一半，在最浪漫的時候，在最幹淨豪華的地方互相交互真心與身.體。

所以她盡可能的營造這種環境，即使花費了她再多的錢也在所不惜。

溫欣妍看見四周的布置，好像做夢才醒似的，白皙的臉立即變得通紅，有點手足無措的看着季汐然，“汐…汐…你…你幹什——”

她“麽”字都沒說完，季汐然就對她抛了個飛吻，笑道，“溫美人等着哈，我先進去換衣服。”

說完，她像一只花蝴蝶一樣，蹁跹飛到了盥洗室裏。

溫欣妍在外面站着，看着大床上的那些東西，感覺自己的臉越來越燙，腦中混混沌沌的，她覺得自己應該想些什麽，但讓人遺憾的是，她腦中關于這些，是一片空白的，她唯一有印象的，只有不小心撞見過的廖廖幾次影視劇裏男女主接吻的畫面，以及和季汐然唇齒相依的那幾次實例。

所以她不知面對這種情形，應該怎麽反應，只能傻傻站在原地。

季汐然換好衣服出來的時候，就看見自家的溫美人和煮熟的蝦子似的，從頭紅到腳，乖乖站在原地，動也不動。也不知道是被她這麽大膽的舉措吓到了，還是被這屋裏的陳設吓到了。

為了營造出暧昧的情愫，房間的燈光特意都是暗黃的，鼻尖可以聞到馥郁的玫瑰花香味。

燈光，美人，鮮花，一切就緒。

季汐然笑着解開領口的一枚紐扣，對站在不遠處的自家美人道，“過來啊。”

這像是妖精的邀請似的，溫欣妍聽見了，覺得自己受到了蠱惑，眼中只有離她不遠的人，她看着她伸出的雙手，慢慢走上前去，一步，兩步。

季汐然笑得很明豔，絲毫不在意沒經過這種事的溫欣妍已經僵得和柱子一樣。

不過，有些事，只有人和柱子一樣僵硬，才能做的了。

她穿着的衣服，不再是學姐們給她準備的長袖，而是一身火辣清涼的熱褲露腰舞衣。

雖然時間倉促，但她還給自己上了一個讓人看起來妖嬈十倍的妝。

從浴室出來後，直奔向站在中央不知所措的人。

世上有那麽多媚惑人的狐貍精，季汐然是最獨特的一只，她是一只修煉還不到家的小狐貍，不知道從哪裏學會的鋼.管.舞，在這間富麗的酒店裏，攀在僵硬的名為“溫欣妍”的柱子身上，施展全身解數，只會她一個人跳舞。

她的舞技可能并沒有酒吧裏那些舞娘那麽火辣勾人，但是對于早就對她情根深種的溫欣妍來說，這卻像是誘她入園，采摘下蘋果的毒蛇一般，讓她抗拒不得。

屋裏明明開了空調，她卻覺得身體熱的厲害，燈光昏昧，她瞧着面前的人神思恍惚。

小狐貍季汐然可能是覺得逗弄夠她了，喘着氣靠在她身上，神色觞動，臉上染了紅暈，比塗得上好的丹蔻還要妩媚漂亮。

她鼻間都是她呼出的溫熱氣息，帶着一股鮮花的芬芳，讓她有點沉醉。

“溫美人……我跳得好看嗎？”她帶着一點撒嬌的口吻，好像要不到糖的孩子，如果她說不好看，就和她鬧起來一樣。

溫欣妍緊緊扶住她纖細的腰肢，咬唇緩緩點頭。

豈止是好看，連她的命都要奪去了。

季汐然趁勢追擊，以頭貼她的臉頰，“那你喜不喜歡我？”

溫欣妍沒有用言語回答她，而是慢慢低頭，主動尋到她唇角，輕輕烙下一枚溫柔的吻。

親吻一觸即逝，好像春天被風吹過的蒲公英落在唇畔一樣，讓人覺得嘴角癢癢的。

季汐然這才眉眼帶笑起來，在她要離開自己唇畔的時候，略略踮腳，猛地抱住她，兩人一起倒在酒店正中央的那張大床上。

房間裏為了情.趣準備的香燃燒時飄起淡紅的火星，一種異常甜膩的香味隐約彌漫在房間內。

窗外下起了瓢潑大雨，豆大的雨珠打在窗戶上，将房間內的聲音都蓋住了。

隐約間卻還能聽見一些讓人害羞的聲音。

“你是…嗯…你…怎麽會的？”

“你要是有個整天喜歡看動作片的室友，你也會很快學會的。”

“……”

隐約的情話在紅被翻滾間一聲聲傳出，雲銷雨霁後，窗外的花被雨水沖刷得越發妖豔。

溫欣妍躺在床上，眉眼間有些倦怠，一旁的季汐然滿臉紅暈，緊緊抱着她的胳膊睡了過去。

她看着她滿足的，有點嬌憨的睡顏，忍不住伸手描摹她的五官。

從有點棱角的眉骨，一直畫到細膩秀氣的鼻梢。

她不明白為什麽季汐然今天會帶她來這裏，不過她是毫無保留的，無論是什麽，只要她能給的了的東西，她就一定會給。

越是看着她，她心裏的名為愛意的水流就止不住的在流淌。

恍惚間，她似乎回到了高一某節的語文課上，穿着白絲衫的女孩子搖頭晃腦的領着全班讀課文的時候。

聽見嬌俏的聲音在她耳邊不斷回響，像一顆打破平靜湖面的石子，在她心裏泛起一道道波紋漣漪。

“君當作磐石，妾當作蒲葦，蒲葦紉如絲，磐石無轉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