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願者上鈎(4)
樂樂在市區下車,餘下的人就近吃了頓便餐,接着由商務車載着穿過海城上高速。
方向是蘇北。
嚴肅男擺明生人勿近,陳小華和吳征不時問蘇姐關于工作的問題,後者雖然有問有答,但連星琪都聽得出她總是巧妙地繞開重點。
車內溫度高,星琪脫掉羽絨服,用帽子做遮擋,把陳小華擋到帽子牆的另一邊。
風馳電掣了一個多小時,車上話語聲漸稀,吳征打起呼嚕,星琪也沉沉睡去。
快到服務站時,蘇姐給偵探發信息。
蘇:白白,車上有位置了,你要是到服務站,等我們下,跟我們一起?
夏:x
蘇:白白,樂樂走了,還剩四個人,你鎖定目标了嗎?
夏:x
蘇:一個都沒有?我覺得小尚和小吳倆孩子還可以吧,都剛出校門的,小吳還是研究生畢業,都挺單純的。
夏:?
蘇姐知道她的問號通常不代表“為什麽”、“是什麽”之類的疑問,而是“有問題”,于是問:怎麽啦?
夏:吳,過。尚,虛。
蘇姐沒破解前面吳征的那個“過”,後面那個不難猜。
-你是說小尚心虛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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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蘇姐側目看了眼斜後方。
被偵探判定為心虛的星琪枕在衣服上睡得很香,連到服務站車停了都沒反應。
出服務站又開了二十分鐘,星琪被後面拍椅背的動靜叫醒了,她扭頭,是嚴肅男。
他擠出個魚尾紋驟生的表情,星琪下意識站起來,差點撞上車頂,倒把嚴肅男吓了一跳,他連連擺手道:“俺問你個事兒,你別害怕。”
樸實的西部口音消去了法令紋的一部分殺氣。
星琪遲疑地說:“叔叔……好。”
嚴肅男面相顯老,四五十開外,喊叔叔也不算冒犯。
“叔叔想問問你,為啥來啊?”
星琪幹笑,“畢業好久沒找到工作,就……試試運氣呗。”
近距離看,嚴肅男着裝雖還算幹淨整潔,但衣服的面料肯定不是什麽高檔面料,比建築工人的工服還差了點。
于是星琪試探着提問,“您沒看過面試視頻嗎?”
嚴肅男像是沒聽懂,“啥?”
行吧,可能連直播是什麽都不見得懂。
星琪剛想跟他解釋一下,卻見他從口袋裏掏出手機,拿到很遠的位置點了幾下屏幕,把手機轉給她看。
“小姑娘,你見過她嗎?”
屏幕上是個笑得很甜的女孩,十六七歲的模樣,紮着兩個高馬尾,兩只剪刀手放在臉邊,擠出嘟嘟嘴。
嚴肅男收了手機,翻到另一張,這張是繃着臉的證件照,也是十六七歲。
星琪心一緊,莫名地聯想到不太好的事情。
接下來嚴肅男的講述也印證了她的猜測。
嚴肅男名楊紅柱,女兒楊小米現年十八歲,去年年底來海城打工,兩個月前突然失聯,楊紅柱本來托了幾個在海城的老鄉打聽,沒找到人,上個月從老家趕過來。
他找遍了海城的大街小巷,後來聽人說到偵探能幫忙找人,就來碰碰運氣。
末尾,楊紅柱為難道:“叔叔能不能托你、你們個事兒。”
旁聽良久的吳征插話進來:“叔叔先說什麽事吧。”
“俺也沒想給人家當啥子助理,俺也當不上,就想你們誰要當偵探了,能不能幫俺找找女兒?”
陳小華嗤笑道:“幫你找是不可能的,人都不是閑着沒事兒做的。”
吳征反感地斜了他一眼,不過也沒松口答應楊紅柱什麽。
星琪卻想起一個人,心頭一熱,輕聲道:“叔叔,要是我能的話,我會想辦法幫您找您女兒。”
“謝謝、謝謝!”
楊紅柱雙手合十舉過額頭,忙不疊地點頭。
這麽看去,他的嚴肅不再是嚴肅,而完全是找不到女兒的愁苦了。
天快黑時,商務車開上了蘇北山區一條年久失修的小路。
十分鐘不到,小路到了盡頭,司機一腳踩下剎車,車身猛地一震。
這次抖動比道路的颠簸兇猛,本來晃得迷迷糊糊又快睡着的星琪一下子被驚醒了。
“到了。”
兩旁車門自動打開,簌簌的冷風吹進來,吹得人神清氣爽。
星琪揉揉眼睛,抱着衣服下車,發現偵探就在前面,剛站上小路右側的石板,身後是一片灌木叢。
她從駕駛座繞過,聽到司機嘟嘟囔囔說:“別突然蹿出來啊,吓死人。”
偵探對司機的抱怨一無所知,見蘇姐下車,目光從星琪身上滑過,率先走進灌木叢裏的人行小道。
那可真是羊腸小道,兩旁野荊棘枝丫糾纏還帶刺。
星琪只有兩件過冬的衣服,擔心羽絨服被刮破,小心翼翼抱在懷裏保護好。
冬天,天色黑得很快,幾乎是在星琪納悶“诶,為什麽前面有人衣服會發光”的同時,夜色拉開大幕。
一行人悶頭跟着穿上熒光馬甲的蘇姐走了大半個小時,不停咕哝着什麽鬼地方、什麽破面試的陳小華也沒了聲音,星琪和吳征兩個典型被掏空身體的前學生黨更是落到最後。
“我覺得這次面試真不靠譜啊。”吳征哀嚎,“樂樂退出真機智,我感覺這份工作我反正是幹不來。我都沒想過都什麽時代了居然還有靠兩條腿走的路。支撐我走到這兒的真的只剩下三天誤工費了,媽媽呀我想回家!”
星琪呼哧呼哧地喘了口氣,表示我已經沒力氣說話了。
又走了十幾分鐘,天上亮起星光。穿熒光馬甲的蘇姐也停下,開了盞強光手電,給落後的人照亮路。
等星琪和吳征上來,蘇姐把手電對準前方。
星琪吓了一跳,那居然是一座僅容兩人并行的小石橋,長五六米,沒有欄杆,中間有幾塊石板看起來不太平,下方水流聲耳力可辨的湍急。
“這橋以前是給上山采藥材的人用的,好久沒人走了,咱們歇一會兒,然後大夥手牽手一起過。”說完,蘇姐點了星琪的名,“小尚,你過來。”
星琪聽話地過去。
“小尚,一會兒你在我和偵探中間。你先把衣服穿上。”
那邊,陳小華發出兩聲怪笑。
蘇姐向着他們道:“你們自己排下隊,照顧點小吳。”
天很晚,加上蘇姐說道過了橋再走十五分鐘就到了地方,歇了幾分鐘,陳小華鼓動着快點出發。
打頭的是拿強光手電筒的偵探,押尾的是楊紅柱。兩個年輕人被護在中間。
剛一上橋,星琪馬上感覺到橋面上結了層苔藓,踩上去濕滑感很明顯。
橋下水流“嘩嘩”作響,關鍵是看不到下面情況,腦補出來的場景可能比現實更恐怖。
星琪不自覺地死死抓住左右兩個人的手,偵探的手修長纖細,力道不輕不重,握得很牢,中間骨節微微突出,掌心溫熱。
蘇姐的手……被她握狠了,反過來掐她虎口,“沒事兒的,很快就過去了。”
楊紅柱最後一個上橋,到橋上報了聲。
随後,打頭的偵探也踏上陸地,“我到了。”
星琪注意到她有點要抽手的意思,趕緊松開。
但就在這時,後方小吳慘叫,陳小華罵了聲他媽的,蘇姐跟着也晃了晃。
星琪錯過身下意識地去扶蘇姐。
“別亂動。”
偵探瞬時握緊星琪的手腕,往前一帶,拽着她下了橋。
“木事了木事了,俺扶住他了。”楊紅柱喊。
陳小華又罵:“你他媽是昨晚撸多了?走路都走站不穩?兩百米都跳了,還怕這個?”
吳征唯唯諾諾地沒說話。
借着手電筒的光,星琪似乎看到他怨憤地盯了眼陳小華。
後面的路程倒是順利,木橋過去沒多遠就是鋪過地磚的平整小路。
十幾分鐘後,又累又疲的一行人終于到了封閉測試的場地。
蘇姐開大門開院燈,吳征從石橋驚吓回過神,頭一個發出“卧槽”的感嘆。
這是一座稱得上山莊的龐大院落,帶飛檐的凹字形中式上下四層帶閣樓,但主體建築的走廊盡并不是牆,像是還有出路或是後院。
院子左側一灣假山矗立的池塘,池水滢滢。
跟蘇姐在走廊裏走,吳征碰碰星琪的肩膀,“卧槽,我覺得我們這位偵探似乎是個富豪。”
星琪木木地“哦”了聲,看其他人都沒什麽特殊表情,男性的生理構造和女性真的不一樣嗎?怎麽一路過來好像只有她一個遇上了三急問題。
蘇姐正領着大家介紹,星琪不好打斷她,自己沒頭沒腦地找了一圈,用力吸鼻子,期望能聞出洗手間的味道。
星琪真的很急,後悔當時在車上蒙頭睡得太過,錯過服務站。
隐約聽到前面有“咔嗒”的聲響,她快步走過去,正好捕捉到一道白色身影正往一扇門裏進。
星琪什麽都不管了,張口喊:“偵探!”
偵探扭頭看過來,挑起一側眉頭以示疑問。
星琪臉憋得通紅,“洗、洗手間……”
偵探退回來,示意星琪先進。
“啊,這裏就是?”星琪微感意外,“那您先吧。”
偵探沒有跟她就這種事客氣。
排解完,星琪身心舒爽,哈哈地呼着氣出來洗手,沒想到偵探還在外面,那樣子明顯是在等她。
因為她長腿一邁,直接來到星琪面前,問:“你為什麽要跳?”
星琪“騰”地紅了臉,小腹再次沖上一股亟待釋放的熱意,“我……那個……”
“告訴我。”偵探微微低頭,望進她眼底深處。
來了來了!
真實の凝視!
星琪捏着衣服,手指攥得很緊,勉強控制住自己別抖腿,迎着她的視線結結巴巴道:“我……我有點笨,哦不是,我不是特別笨,我就……偶爾反應很慢。您特別好看,胸特別平,腿特別長,頭發特別多,是我心目中的理想型,我特別緊張。我要早一點想明白,我就不問您了,可是您又讓我跳……對不起我又想去洗手間了,您能不能讓一下?”
作者有話要說: 看錯時間了o(╯□╰)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