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遂心快意(一更)

沈隽意偏過頭, 看見傅清疏臉上的表情, 面部神經一松,竟也送出一點笑來,故作輕松的說:“沒事。”

傅清疏沒多做安慰, 這個時候,他們兩人都是千瘡百孔。

沒什麽好說的, 再多話都不如一個擁抱,所以沈隽意抱了他, 還咬了他的肩膀,隔着白大褂隔着襯衫,估計都留下牙印。

傅清疏沒動, 任由他咬了一口慢慢松了力道, 伸手按住他的後頸,仰起頭。

**

滿月酒前夕,沈開雲派人來将沈遙接去國外。

這些年他甚少在國內住, 只有沈煙忌日的時候才會回那座大宅住幾天, 回憶兩人的過去。

自從知道了沈開雲的惡行,沈遙也沒和他說過話,出了他打電話來關心外孫之外便沒有聯系。

很奇怪。

沈遙和沈開雲的時間遠遠大于她與沈隽意, 但沈隽意說的那些話,她幾乎是立刻就相信了,也許是身為女人的直覺,她相信沈隽意不會騙她。

又或許是她和父親之間始終不算親近,雖然他對自己照顧有加, 也是個很溫和的父親,但并不如沈隽意那樣真實,實打實的疼惜她這個姐姐。

沈遙已經計劃好了,在滿月酒之後去找沈隽意。

不管以後有什麽,她都陪弟弟在一起,不讓他一個人在經歷那些無助,她是他唯一的家人,她有責任和義務。

“明天是孩子的滿月酒,親友已經通知完畢,我如果帶着孩子離開,沒法對他們交代。”沈遙看着面前的幾個黑衣壯漢,強自鎮定的說:“明天結束了,我會親自帶着孩子去看爸爸,你們走吧。”

“小姐,請恕我們冒犯了。”

其中一個男人說完,伸手便要去抓她的手臂,沈遙尖叫了一聲護住懷裏的孩子,厲聲道:“你們敢碰我一下,我爸爸不會饒了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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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一臉冷漠,有恃無恐道:“先生說了,不管用什麽樣的手段,将你帶回去,這裏太過危險。”

“這是我的家,有沒有危險我自己清楚!”沈遙讓自己冷靜,不要跟他們起沖突,起碼要等到蔣祺回來。

他如果和爸爸有矛盾,也許會幫自己,也許看在兩人的夫妻情分上,不讓她走。

沈遙在心裏強迫自己沉着,想辦法周旋一會,慢慢地挪到了電話旁邊,一把拽起來,威脅道:“你們再不走,我就報警了,說你們私闖民宅!”

“私闖民宅?”男人忽然笑了,仿佛真的被拖延下來了,沒有難麽着急的要來抓她,捎帶譏諷的說:“您的父親懷疑你這裏……”

男人伸手,指指頭部,輕笑:“不正常,要帶您回去治療,因為您的兒子死了,你瘋了,幻想自己兒子還在,你覺得大家都要害你。”

沈遙一驚,下意識去看懷裏睡的正香的兒子,無知無覺睡夢之外的劍拔弩張和激流暗湧,攥着小手又乖又甜。

“你們想對我兒子做什麽,我勸你們別亂來!”沈遙抖着手,握不住電話,兩只手緊緊地抱住孩子,生怕他們傷害他。

男人道:“我們不想傷害任何人,但是如果您不配合,我們只有采取一些手段,讓您明白現在的處境。您,沒有讨價還價的餘地。”

沈遙腦內靈光一閃,忽然抱着孩子坐了下來,拼命忍住心裏的害怕,故作鎮定的掃過幾個兇神惡煞的黑衣男人。

既然逃不掉,那她起碼要先套出一點有用的。

“你們奉命來帶我走,才是想軟禁我吧。”

男人微訝,卻并沒有反駁,他相信面前這個纖瘦的小女人手無縛雞之力,就算告訴她全部事實也影響不了大局。

“沒錯。”

“他抓我,是為了對付誰?”沈遙想了想,将視線落在為首的男人臉上,一個個說名字試探,在提到沈隽意的時候,他眉角動了動。

果然。

沈遙不想成為那個拖後腿的人,可她不如沈隽意堅毅,從母親到弟弟,都在護着她,寧願委屈犧牲,都護着她,按道理她應該寧死不去拖累沈隽意的。

如果只有她一個人,那她不怕,死多少次都不怕,可現在她有孩子了,她不能眼睜睜看着孩子被傷害。

沈遙深吸了口氣,眨去眼睛裏的淚意,放硬了聲音問他:“我能問問為什麽嗎?”

男人首次沒有正面回答她的問題,看來這件事連他也不敢說,多半牽扯禁藥。

“他查到了一些不該查到的東西,您知道的,先生一直很疼愛你們,你們是夫人留下的、他最珍貴的寶貝,不到萬不得已他是不願意親手打碎的。”

沈遙聽着他的話,整個人都在發抖,他是怎麽能用這麽冷靜的表情和聲調說出這麽無情的話的!

男人并不管她的難受,繼續說:“他很希望你們能聽話一些,別太過叛逆,聯合外人來對付他,父慈子孝不好嗎?”

沈遙聽見“聽話”、“父慈子孝”這樣的名詞,腦海裏瞬間浮現沈隽意在醫院同她說的那些話,生理性的反胃,覺得惡心。

她紅着眼睛啞聲說:“他是打算用我做籌碼,如果阿意不聽話,他就會用我的命來威脅,是這樣嗎?”

男人未置可否,只是看着她,淡淡地勾出一抹不太明顯的笑。

沈遙忽然覺得不怕了,鋪天蓋地的失望、心痛一瞬間壓下來,一股腦的沖着崩潰的架勢将她淹沒。

她長久以來尊敬并崇拜的父親,其實背地裏手段殘忍,為達目的不擇手段,連自己的親生子女都能這麽冷靜的當做棋子、籌碼,去威脅另一個人。

她生産之後,沈開雲沒有留下多久,沈隽意從拘留所出來當天,他就立刻回國了。

沈遙當時松了一口氣,她實在是不知道怎麽面對這個“仇人”,冷靜的想了一個月,她盡量把自己能記起來的事情條分縷析的全部梳理一遍。

越是梳理,越是發現沈開雲并不如她認識的那樣溫和慈愛。

只是她沒有想到,父親竟然會為了自己的安危和對付沈隽意,用她當籌碼。

如果阿意不答應,他是否會當機立斷結束她的生命,又或許,他接自己回來,在自己面前演了這麽多年的慈父,都是為了這一天。

沈遙覺得自己受不了這麽多信息,大腦像是一臺被猛然啓動的機器,卻因為負荷不足,猛地燒斷了線路,逐漸失控。

不行。

沈遙猛地抱着孩子跑上二樓,一把拽開隔着陽臺和房間的推拉門,男人追上來時她已經抵着陽臺的石沿。

“你們無非就是想用我威脅阿意,如果到最後我的命都要掌握在你們手裏,不如我現在就給你們。”

——沈遙,性格軟懦,說話都不會太大聲,一向是得饒人處且饒人,無論對誰都是善意的,從來不會先去想一個人不好。

男人來時,沈開雲這麽交代他。

“她膽子小,可能會用自殺來威脅你們,不用管她,她不敢的,也不會舍得孩子。”說到這時,他稍稍停頓了一下,似有不舍,“必要時,強行抓就是了。”

沈遙和他們靜靜對峙,空氣緊繃的幾乎一碰就能斷出無數個碎片,順着呼吸落進心尖,紮的血肉模糊。

她的父親,逼她去死。

蔣祺從外面回來,一仰頭看見沈遙抱着孩子抵在陽臺邊,然後就見她将孩子放在一邊,慢慢地、稍顯笨拙的爬上了陽臺的沿子。

發覺她要幹什麽,蔣祺眼睛遽然瞪大,脫口道:“阿遙!”

沈遙聽見聲音,最後看了他一眼,無限眷戀的最後描摹了一遍他的臉,卻沒有說話,無話可說了。

“阿遙,你別動!”蔣祺在下面看不見上面的狀況,只以為她是想不開自己騙她要尋死,肝膽俱裂的咬着牙說:“我求你,別跳。”

沈遙眼睛瞬間就紅了,眼淚“噗”的落在手背上,死死地咬住嘴唇。

“阿遙,我告訴你,我把什麽都告訴你,你回去,回去好不好。”蔣祺聲音很大,很抖,聽在耳裏凄厲的仿佛帶血,沈遙甚至有些心軟了,但她沒得選擇了。

如果她不死,可能死的就是阿意。

蔣祺不敢動,他想上樓,又怕自己上樓的間隙,沈遙就跳下來了,他只能站在原地,讓心髒被細線收緊,吊在半空中,吊在沈遙身上。

“阿遙,我求求你。”蔣祺聲音裏帶哭腔,沈遙從來沒見過他這麽失控的時候,聽他顫着聲音,哀求般說:“你說過,你還要陪我、陪孩子走過幾十年的,你不能食言!”

“蔣祺。”沈遙啞着聲音,仿佛呢喃般,再次念了一遍這個名字。

這一愣神,男人立刻抓緊機會,一把将沈遙扯了下來。

蔣祺見她身子一歪,瞳孔劇烈一顫,幾乎跪下去,然而卻發現她是向裏落了下去,心髒砰地一聲落在地上摔的粉碎,陡然松了口氣。

他幾乎是立刻反應過來,樓上有人!

沈隽意要上課,傅清疏要做實驗推演,好不容易的休息日,還因為老鉑西住在家裏硬生生占了一部分。

另外一部分,被各種亂七八糟的、看似有用,卻又不具備能一下子扳倒沈開雲的線索占用。

他一個狼,都快被憋死了。

傅清疏每天都在實驗室加班到很晚,整個人都瘦了一圈,臉色蒼白,現在他被徹底标記過,不用擔心信息素溢出,索性就住在學校了。

兩人每天的相處時間,也就是吃飯的一會。

沈隽意心疼他,便讓他安心做實驗,先把論文的事情解決了,其他的事情讓他和嚴保來操心。

一晃一個月過去。

光盤的密碼到現在都沒破解,沈隽意和傅清疏兩人嘗試了上百個排列組合都打不開,到最後他都覺得是不是有人耍他們。

“密碼設置的這麽難,該不是什麽國際機密吧。”祝川偏頭,指了下旁邊一個小少年,一揚手:“你去試試。”

沈隽意打量了下他,小聲:“哎祝總,這小孩,你私生子啊?”

祝川斜了他一眼,立刻跟傅清疏告狀:“傅教授,你男人污蔑我清白!”

傅清疏沒理兩人,站在桌邊問少年:“能解的開嗎?”

“可以。”

小少年打開自己随身帶來的電腦,将光盤放進去,還沒開始就信誓旦旦的說可以,沈隽意又說:“你這私生子還挺狂啊,風大閃着舌頭好治嗎。”

祝川被他氣得牙根兒癢癢,“什麽私生子,人家今年都二十五了,只不過看起來長的小而已,不然你也叫我爹?”

沈隽意理所當然的“哦”了一聲,伸手指了下背對着他們的傅清疏,低聲說:“那個才是我爹。”

祝川無語了,拱手:“論不要臉,還是您。”

随着指尖飛快的在鍵盤上敲擊,屏幕上出現一堆亂七八糟的程序編碼。

傅清疏看不懂,但見少年眉頭微微蹙起來,也有些擔憂。

“不用擔心,沒有我破不了密碼。”他頭也沒偏的說完,又打開了另一個軟件,複制了一段輸入進去,快的讓人都沒看明白他做了什麽。

……

前後不過半小時,密碼被破譯。

只不過破譯出來的文件,仍然不能讀取,反而出現了一個類似于游戲框架的東西。

簡單來說,想要拿到最後的文件,需要進行闖關,解開一個關卡,會拿到一個提示,也就是一個線索。

傅清疏抵着唇,看着介紹界面,微微蹙了下眉。

沈隽意探頭過來看了一眼,“這意思是不是,如果輸了一局,那一關卡的線索就沒有了?”

“嗯。”

“這人有病吧,既然想要給你消息,直接給你不就得了,為什麽還弄得這麽複雜,如果全錯了,那他給消息的意義在哪兒?”

傅清疏也想不通,頭一回和沈隽意發出來一樣的懷疑。

這人可能真有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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