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人血是什麽味道的?常年跟人幹架的洛蒙并不陌生,帶着鐵鏽味,有點淡淡的腥氣。
可眼前這個男人的血除此之外,另外還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香味,勾得洛蒙口腔中瞬間分泌出大量唾液。身體深處也傳來某種類似于饑渴的信號,就像茹素十幾年沒吃過一頓肉一樣,盡管餓不死人,沒嘗過之前也不覺得有這個需要,但只要聞到一絲肉味就讓人為之發狂,必須吃上一口才行。
于是洛蒙發狂了,精神恍惚地跨坐在男人勁瘦的腰腹之間,把頭盔的面罩推上去,然後俯下身來,照着他的頸側吭哧就是一口。
那裏有一道幾厘米長的擦傷,正朝外滲着血。
洛蒙使出吃奶的力氣用力一吸,一股腥甜的血液霎時湧入喉嚨,接着他就渾身哆嗦起來,就像得了瘧疾一樣。那口血順着腸胃一路下滑,猶如一團火,又熱又燙,轉眼間就令他渾身發熱,臉如火燒。
呸,這個家夥有毒!洛蒙被那種陌生而可怕的灼燒感吓到了,慌忙從男人身上站起身,一邊踉跄着離開,一邊反射性的幹嘔。
然而那口血卻嘔不出來,只吐出了一點酸水。
躺在地上的男人原本幾乎沒有什麽動靜的胸膛突然開始上下起伏,接着濃長的睫毛顫了幾下,猛然睜開眼睛。
渾身都很痛,但是最新鮮且鮮明的痛感卻來自于頸側。
視野有些模糊,天地一片昏黃,男人朦胧中只看到一個人正從自己身邊離開。
也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他搖搖晃晃地從地上爬起來,追上幾步按住那個人的肩膀,用幹啞的聲音說:“等等。”
洛蒙渾身一僵,慢慢地轉過身來,和背後之人四目相對。
靠,這家夥的眼珠子可真好看!
男人有一雙湛藍色的眸子,純粹,透徹,令人不由自主就聯想到大海,或者星空,那種遼闊而深遠的景象。
垃圾星上有海,可早就污濁不堪,海面上漂浮的全是垃圾。空氣中充斥着濃重的霧霾和沙塵,星空也只存在于古早的紀錄片中。
以前耀星礦業有個叫漢斯的醫生,癡迷于收集各種顏色的眼球,辦公室的架子上擺着許多玻璃罐,裏面泡着的全是這種器官,有人類的,也有動物的。洛蒙小時候第一次跟着老漢克去拿藥的時候被吓得哇哇大哭,回去後連着做了好幾天的噩夢,不過後來看得多了漸漸就麻木了,甚至也能從客觀的角度欣賞一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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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斯對洛蒙如今已不多見的純黑色眼睛也表示出了一定的興趣,不過被老漢克差點一拳打掉門牙後就斷了這個念想。
後來這位有着特殊癖好的醫生因為受不了垃圾星上的糟糕環境,幾年前就申請調走了,換了一個木讷無趣的家夥接班。不然倘若他看到了這個男人的眼睛,恐怕會為之如癡如狂,并且想盡一切辦法把它們弄到手,擺在自己辦公室最顯眼的地方吧……
洛蒙盯着男人的眼睛看,男人的視線卻隔着面罩落在洛蒙的嘴唇上。
剛剛吸了一大口血,洛蒙的嘴上還沾着一抹血痕,把他淡色的唇染紅了,看上去豔麗又詭異,像是一朵危險的食人花。
“剛才你吸了我的血?”
迦勒本能地擡手按住自己脖子上的傷口,警惕而冷硬地質問洛蒙。先前失焦的眼睛變得清明而銳利,裏面猶如藏着一把刀鋒,令人無法直視。
洛蒙也從那種中了邪一樣渾渾噩噩的狀态中清醒過來,隔着頭盔和男人針鋒相對:“是又怎麽樣,不然你會醒嗎?小爺可是你的救命恩人!”
這就是個人,和自己一樣手腳健全頭腦正常的人,不是遭受各種輻射發生變異了的怪物,所以應該沒有毒才對,剛才自己身上發生的怪異現象多半只是饑餓之下産生的幻覺!
洛蒙在心裏對自己說。
這個世界上沒有吸血鬼,迦勒也想不出洛蒙吸自己的血有什麽目的,可是這個Beta看起來仍然很可疑,“救命恩人?我看是賊才對吧。”
“你才是賊,你特麽的全家都是賊!”洛蒙怒道,“我看你是腦子被撞壞了,你有什麽東西值得小爺偷的?”
呃,那個休眠艙看着還不錯,雖然壞了,但那麽大一坨高密度合金還能再利用,說不定能賣個幾千信用點……
迦勒反感地皺起眉頭,這個Beta外形看着挺秀氣,說話竟然這麽粗俗,跟軍部那些最底層的Alpha兵痞子一樣。
他忍着沒發作,轉頭一看,四周全是死氣沉沉的石山和荒漠,不由得一怔,“這是什麽地方?”
洛蒙氣咻咻道:“垃圾星啊,你自己跑到這裏來自己都不知道嗎,果然腦子有問題。”
迦勒有些錯愕,“垃圾星?我記得自己定位的明明是白鳥星。”
“沒錯,白鳥星也叫垃圾星。”洛蒙雖然覺得這個男人很不讨喜,但對他的身份和來歷卻好奇得要死,忍不住連珠炮般問道:“你是誰?從哪裏來的?到垃圾星來幹什麽?這個休眠艙是你的嗎,花了多少錢買的……”
“閉嘴。”迦勒不耐煩道,按了按破皮流血的額角,“我腦子被撞壞了,想不起來了。”
洛蒙:“……”
搞什麽啊,真的假的,這麽小心眼。
雖然這男人的皮囊長得不錯,但脾氣真讓人讨厭,剛才就不該管他,讓他在休眠艙裏悶死得了!
心裏實在不爽,洛蒙便故意道:“你不記得了啊,那我給你起個名字吧,叫小藍怎麽樣?”
他本來是想借着男人的眼睛顏色調侃一下他,誰料這家夥竟然沒有反對,只是眼角抽了抽,“那我是不是應該叫你小黑才對。”
洛蒙:“……”
這個笑話真是太冷了。
迦勒轉身去檢查自己的休眠艙,發現能量板上顯示數據為1%,眉頭頓時皺了起來,這下麻煩了。
緊接着他就看到了按鈕旁邊鑽出來的那個洞,心裏更加不快:“這是你幹的?”
迦勒一站起來身材顯得更加高大,比洛蒙高了足足一個頭,加上身上散發出來的某種無形氣勢,給人十足的壓迫感。洛蒙必須仰着頭才能跟他對視,當即揚着脖子不爽道:“是小爺幹的,怎麽樣?你這破玩意兒撬都撬不動,要是不鑽開就只能給你當棺材用了,你該謝謝小爺才對!”
迦勒腮上的肌肉細微地抽了抽,好不容易才克制住自己的沖動,沒有把這個言行放肆的Beta揍一頓,伸手在休眠艙底部的神經接駁處輕輕一拂。
洛蒙只見白光一閃,那個兩米長的大棺材就倏然縮小,變成了一枚銀色的指環,在空中翻轉跳躍。
迦勒伸手接住指環,戴在自己左手的尾指上。
洛蒙這輩子從來沒見過這麽神奇的事,不由得瞠目結舌:“哇靠,這是什麽東西?!”
感覺好厲害的樣子!
迦勒沒有回答,一雙冷冽的藍眸中分明流露出兩分鄙夷之色。
洛蒙讨了個沒趣,嘁,不說算了,這家夥大概真的摔壞了腦子,自己也不記得是什麽東西了吧。
他看了看自己腕上的信息手環,已經下午五點多鐘了,得馬上返程才行。不然天黑以後很可能會刮沙塵暴,天氣将變得更加惡劣,路上容易出意外。
然而腳下剛剛一動,手腕就被男人的一只大手鉗住了,“你要去哪?”
咝,好痛!洛蒙呲牙咧嘴道:“你管我去哪,放手!”
迦勒毫不松勁,居高臨下地俯視着他,冷冷道:“先說清楚,你要去哪裏。”
這什麽怪物,受了這麽重的傷力氣還這麽大!洛蒙掙脫不開,頓時怒了,腿上驀然發力,飛起一腳朝對方的小腹重重一踹。
迦勒沒料到這個四肢纖細、似乎稍一用力就能折成兩段的Beta會驟起發難,動作還如此淩厲,被他一腳踢了個正着,松了手踉跄兩步,悶哼一聲佝下腰來,好一會兒直不起身。
洛蒙雙手叉腰,同樣冷冷道:“你搞清楚,小爺要去哪裏,幹什麽,用不着向任何人交待。”
迦勒咳了一聲,心裏頗為懊惱。
他從來沒想到自己有一天居然會被一個身高堪堪只到自己下巴的Beta踢中一腳,這要傳出去奧古斯都家族的臉就讓自己丢盡了。
還好自己落到了一個鳥不生蛋的鬼地方,除了這個Beta之外沒有人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