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腕扣

梁簡離開客棧後沒有急着回去,而是在街道上轉悠好幾圈,買了不少東西,最後還去了一趟鐵匠鋪。鐵匠鋪生意冷清,一天下來也沒幾個人。梁簡在鋪子裏轉一圈,鋪子裏多是農具和菜刀,并沒有他想要的東西。

“客官是對這些不滿意?”在打鐵的鐵匠見他興致缺缺,停下手裏的活兒道:“看你的打扮像是個江湖人,是想挑合适的兵器還是暗器?”

紅葉城崇武,對民間兵器的限制沒有那麽嚴。民間鐵鋪偶爾也會打造兵器售賣,但會打造暗器的還是少數。因為一些暗器的制作要求精巧,輕便。不僅工藝複雜,還對工匠有一定的要求。這種耗時費力的東西賣的還不好,所以鐵鋪願意打造的人很少,除非有專門的售賣路子,才會固定做一些賣。

梁簡本來對這家鐵鋪不抱希望,聽見鐵匠這樣說,頓時來了興趣。

“兵器和暗器都需要,老板有帶血槽的窄刀和袖箭嗎?”

梁簡擅長使用刀,最喜歡帶血槽的窄刀,刀刃薄,刀背厚。只要下手的時候幹淨利落,直接一擊斃命,見血封喉。他之前那把藏在紅傘中的刀是徐良川送的,出了江城就被他丢進河裏。這會兒大概已經染上一層鐵鏽,被掩埋在河底,再也不會出現。就像他的前世,被埋藏在自己的心底,無人可以窺探。

鐵匠聽完梁簡的描述,站在爐火邊想了想,擡頭道:“刀我沒有,但有一對帶袖箭的腕扣,十六發,箭頭帶倒勾,開有血槽。”

沒有刀在梁簡的預料之中,他并不失望,而是讓鐵匠把腕扣拿出來給他看看成色。這袖箭是以備不時之需,他還是希望不會用到的好。

鐵匠對這暗器似乎有所顧慮,又問一次,确認梁簡是真的需要,才走到屋內從一個矮櫃下面翻出出一個上灰的盒子。他一口氣吹落盒子上的灰,頓時塵土飛揚,也不知道是放了多久。他擡手揮了揮,免的灰塵糊他一臉。

“這個其實是一位故人放在這裏讓我幫忙寄賣的,但因為一直無人問津,就被我丢在角落。”鐵匠拿着盒子過來,怕梁簡嫌這東西年頭久,不是什麽好東西,連忙解釋道:“你別看它像個舊品,精巧程度可是連我都驚嘆。不過那位故人說是個瑕疵品,二十步外,殺傷力就不行了。”

鐵匠說有瑕疵的時候,口氣并不遺憾,反而充滿了贊賞。畢竟以那個故人的年紀,能做出這樣東西着實讓人驚嘆。不過這東西到他手裏快兩年了,故人也沒來過問,也不知道這些年又去了何方。

吹落灰塵的盒子露出原樣,是個表面雕刻浮雲的木盒,周圍鑲嵌一層鐵皮,防止受潮腐爛。梁簡接過來,摸到鑰匙扣将盒子打開。

盒子內部墊了一層軟布,上面放着一對顏色暗沉的腕扣。那腕扣做的十分精巧,只有少女的手掌大小,間隔均勻的鑲嵌八支小鐵箭,上面蓋着壓片,不細看會以為是雕的花瓣。

梁簡把腕扣拿起來,發現腕扣的內側有奇怪的花紋,他仔細看了看,是個變形的铎字。用很抽象的手法刻在上面,如果不順着筆畫看,很容易認成花紋。

梁簡愣了愣,面色瞬間陰沉,渾身的殺意如同沸騰的滾水,瞬間爆發出來。他握着腕扣的手驟然收緊,手背上青筋暴起,骨節泛白。

不明所以的鐵匠遭此殺意撲頂,只覺得眼前站的是渾身浴血的羅剎,即便沒有青面獠牙的恐怖面具,也讓人見之生畏,如墜地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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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第一次遇見這種情況,被這氣勢吓的兩股戰戰,直接跪倒在地,渾身控制不住的顫|抖。仿佛刀斧加身,下一刻就會人頭落地。

梁簡上挑的眉眼間俱是寒霜冷意,手掌被尖銳的棱角刺破也毫無察覺。在他看來,這一點點的小痛和前世萬箭穿身比起來又算的了什麽?那刺穿他身體的每一支鐵箭上都有這個花紋,這是鍛造者特殊的癖好,一定要留下自己的名。

而這個鍛造者叫張铎,是他從倒塌的城牆下救起來的鐵匠。

前世的背叛歷歷在目,梁簡還記得張铎的臉,冷漠無情,用看喪家犬的眼神看着他死不瞑目。梁簡對他的恨和對徐良川不同,徐良川是屠門在先,欺騙在後,真真假假的情意糅合在一起,複雜而難以分辨。

而張铎……梁簡對他有救命之恩,未曾要他報答,還在軍營給他安排一個職位,免他寄人籬下。可最後換回來的是什麽?是對方設計數百架弓、弩,将他射殺在宮中。

“張铎。”梁簡将這個名字在唇齒間滾一邊,恨不得飲其血,哙其肉。

鐵匠早已吓的不敢吱聲,在心裏翻來覆去的想這袖箭到底有什麽問題,能讓梁簡怒成這個樣子。

“你剛才說這是故人寄放在你這裏,那你可知這個人現在何處?”梁簡側身居高臨下的俯視鐵匠,他盛怒之時,眉眼無笑,好看的面容俱是森冷寒意。把他的天真和無害沖刷的一幹二淨,剝落出羅剎般的狠辣。

鐵匠緊張的吞了口唾沫,結巴道:“他他他……他一向居無定所,我和他……也不是很熟,是他來寄賣過幾次東西,我們談論過一些打鐵的事。這東西他放在這裏兩年了,沒賣出去,他也一直沒來取回。”

張铎和梁簡同年不同月,兩年前也不過剛及冠。二十歲就居無定所,靠寄賣暗器為生,看來張铎的日子也并不好過。

梁簡聽完鐵匠的話沒急着下定論,沉默好一會兒,确定鐵匠真的不知情,丢下合适的銀錢,帶着袖箭腕扣消失在鐵匠鋪。

梁家一走,鋪子裏的空氣驟然一松,鐵匠癱坐在地,這才驚覺後背都被冷汗濕透。他擡手抹去滿頭大汗,心想這位故人的東西他是再也不敢接了。他只是養家糊口的小本生意,并不想卷入江湖的恩恩怨怨。

梁簡帶着袖箭在街上轉了很大一圈,等自己完全冷靜下來,才開始往棄屋走去。前世的因果他願意一力承擔,不管是複仇還是報恩,他都不想把這些東西帶到梅争寒面前。梅争寒是他心裏最後的淨土,他不想連這最後一點東西都護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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