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楊君寧大半夜的不睡覺出來可不僅僅是溜達, 遇見乞丐只是一個小插曲罷了,她真正的目的是來找梁簡等人。
“我昨兒就聽說你們治理時疫的事, 知道不是城主直接下令而是你們自主行動, 料想有些東西你們肯定用得上, 所以特意給你們送過來。”
楊君寧和盧天這夥人不對付, 一開始聽說官府牽頭治理時疫的時候她還不以為然, 以為又是盧天等人圈錢的把戲, 本來沒打算理會。誰知今天一早起來聽說和盧天等人無關, 是宋遠和幾個外來的客人一起治理, 那幾個人還把盧天狠狠的教訓一頓。她對此拍手稱快,這才讓家裏的人把能幫上忙的東西整理出來,給他們送來。
大夥一聽楊君寧是來送東西,才注意到他們這群人身後的确拉着好幾車的貨物,只不過他們人多給擋住了, 誰也沒注意。
“前面那兩車是藥材, 我不知那些有用, 幹脆就把家裏的都搬來。後面的是幹淨的被褥,你們安置染病的人, 這些東西總是需要的。”
楊君寧簡單的概述帶來的東西, 聽見有藥材,江盛雪面露喜色,感激道:“我們現在正缺藥材, 少主送來的太及時了,我替那些患病的人謝過少主。”
“江姑娘不必如此客氣, 我們千羽門也有染上時疫的人,所幸發現的及時早早隔離,門內疫情才不算嚴重,下午已經把人都轉移到安置點。他們的性命都在姑娘手上,應當是我感謝姑娘才是。”
楊君寧三言兩語就把他們門內的情況說清楚,言語間并無誇大的成分,但還是能讓人聽出來千羽門對時疫的應對之快,沒有讓其泛濫,從而保住大半的實力。這說起來容易,但實施起來需要注意諸多細節。決斷之人的魄力,讓人不得不佩服。
江盛雪出于好心,又多問了一點關于千羽門其他人的情況,楊君寧一一解答。兩位姑娘都不是小氣的人,幾句話下來剛才的不愉快都被遺忘在腦後。江盛雪提醒楊君寧他們來取藥服用,楊君寧說今日太晚不便唠叨,明日一早一定前來,順便看看有沒有能夠幫忙的地方。
梁簡看着侃侃而談的楊君寧,仿佛又看見前世意氣風發,熱情爽朗的女将軍,他唇角微彎,第一次真切的感受到自己占盡先機。梅争寒、宋遠、楊君寧,這些在前世舉足輕重的人一一出現,他的到來打破他們原來的命運軌跡,讓一切朝着一個截然不同的方向奔跑。
沒有比這更讓人興奮的事,梁簡不由的開始期待未知的将來,他還在等待其他的熟人帶給他更多不同的感受。
天色已晚,楊君寧等人還要返回千羽門不便繼續久留。宋遠差人來把這些東西送去城主府清點入庫,見楊君寧等人告辭,他看着無視他的楊君寧欲言又止。多年來彼此互不相見,他其實有很多話想和楊君寧說,但最終沒能鼓起勇氣。
楊君寧抱拳和各位道別,臨了往宋遠的方向看了一眼,見他垂着頭不在狀态,頓了一會兒才轉身離開。
梁簡注意到二人間詭異的氣氛,眉頭一挑,發現事情可能比他前世所知道的還要有趣。
回去的路上四人各懷心事,誰也沒有再提楊君寧,就這樣悶着頭走回家。一進家門,宋遠就推說自己累了先去休息,給衆人留下一個匆忙的背影。
梅争寒用手肘撞了撞梁簡的腰側,把頭偏向他,問道:“哥,你覺不覺得宋遠和楊君寧之間有貓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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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發現不對勁的不止梁簡一個,一旁的江盛雪也跟着附和道:“我還以為就我一個人覺得奇怪呢,宋遠過來勸架的時候可都是幫着楊姑娘說話,可她愛答不理,還有點嫌棄宋遠啰嗦。”
江盛雪心思細膩,很容易注意到這個問題。不過想着是別人的私事,沒有表現過多的探究欲。這會兒梅争寒說起,她也順嘴一提,并沒有其他的意思。
梁簡對二人現在的關系并不清楚不好妄下斷論,含糊的解釋道:“他們住在一個地方,在城中都不是默默無名之輩,想來是認識。只不過一個身在江湖,一個身在官家,許是立場不同彼此間有過嫌隙。”
江盛雪想了想覺得是這個理便沒在深究,和兩位兄長打過招呼,自己也回房睡覺。
院子裏一下就剩梁簡和梅争寒兩個人,梅争寒打了個哈欠,倒也覺得有些倦了。梁簡和他一起回房,屋子裏沒有點燈,黑黝黝一片,伸手不見五指。
梅争寒裝幾天瞎子後挺習慣摸黑找東西,在心裏勾勒出房間的布局,很快找到桌上的火石點亮房間裏的燭火。昏黃的光暈在屋子裏散開,給站在桌邊的人勾了一個金色的光邊。梅争寒放下火石,看着火燭被風吹的搖曳不停,一回頭發現梁簡還在門口站着,看着門外無邊的夜色出神。
梅争寒沒有打擾他,進屋去鋪好床鋪,然後又出門打熱水回來梳洗。等他做完這些,梁簡才關上門進屋。他剛走進內室,迎面就被梅争寒拿溫熱的布巾蓋在臉上。
“擦擦臉,杜大娘留的熱水不多,恐怕沒有熱水給你洗澡。你今天去城主府爬牆上梁蹭的一身灰,有收獲嗎?”
“有,你的卷宗不在城主府,在宋遠的手上。他發現你的身份以後就把卷宗拿走了,想必他一開始就沒打算追究你的責任。”
梁簡把去城主府的事和梅争寒提了提,順便告訴他現在不用擔心卷宗的事。梅争寒點點頭,心裏松了口氣。若是他獨身一人,倒也不用擔心卷宗被旁人知曉。但他現在是和梁簡一起行動,宋遠說過梁簡身上也有不能說的秘密,所有他不能讓梁簡再因為自己深陷險境。
梁簡洗完臉發現梅争寒沒有繼續聊這個話題的意思,遲疑片刻,問道:“你不問問我後來和宋遠都說了什麽?”
梅争寒脫完衣服滾上|床,聽見梁簡這句話,好奇的探出頭道:“我想問,但是覺得這是你和宋遠的事,怕你覺得我多事,所以……嘿嘿,那哥是不是願意跟我說說,我其實更想知道你的來歷。宋遠說你犯的事比我嚴重,你告訴我我心裏有底以後闖禍也會小心些。”
梅争寒可是憋了一肚子的疑問,之前見梁簡沒有說的意思他也一直沒問。今天難得梁簡先開口,他當然不會放棄這個機會。
坐在床上裹着被子的梅争寒就像冬天趴在雪地裏露出頭的兔子,睜着一雙漂亮的眼睛,好奇的看着梁簡。梁簡料想他是憋了很久,掩唇笑起來,吹了蠟燭上|床。
掀起的被子裏灌進來一股冷風,梅争寒打個寒顫,往梁簡這邊靠過來。梁簡沒有躲,也沒地方躲——他睡在邊上,被靠過來的梅争寒一把抱住。
梁簡渾身一僵,都不知道手腳該怎麽放,僵硬道:“你幹什麽?”
梅争寒正經的回道:“冷,抱着你暖和。”
梁簡:“……那你抱吧。”
梅争寒不怕冷,但可能是體質的原因,手腳一年四季都是涼的。梁簡不知道他晚上睡着了手腳會不會暖和,見他因為冷而靠過來,各種拒絕的話都軟下來,變成無聲的縱容。
梁簡身上是真暖和,梅争寒舒服的嘆口氣,完全是把梁簡當移動的暖爐。
滇西這邊的冬季要比江南漫長,基本上一入冬就是冷風獵獵的日子。梅争寒忍不住想,要是一個冬天都能和梁簡擠一床被子該有多好,他就不需要用被子把自己裹成一個蠶寶寶。
梁簡不知道梅争寒已經在心裏計劃冬天的事,他身體雖然放松下來,手還是無措的不知道怎麽放才好。最後幹脆搭在自己的腹部,避免碰到梅争寒的身體。
梅争寒的身體緊貼着自己,梁簡心裏就像貓抓一樣,完全靜不下來。他聽着梅争寒的呼吸聲,在心裏默念幾次冷靜,才讓自己的心思稍微分出去一些,開始給梅争寒說自己的故事。
“我原是江城的大統領,一個多月前黑烏鴉襲擊江城,中間發生一些暫時不能告訴你的事,我從江城離開。江城的人以為我的失蹤和黑烏鴉有關,所以請附近的幾個城主幫忙留意我的行蹤。宋遠剛好看到那封書信,對我的來歷有所了解。”
梁簡瞞下他和徐良川的恩怨,只解釋自己的身份,順便提起宋遠給他扣黑鍋的事:“我的确犯了點事,但和宋遠說的不一樣,他說的那些是故意詐你,你不用理會。”
梅争寒猜測過梁簡是朝廷的人,但沒想到他竟然是一城的統領,敬佩之情油然而生。不過一想到他因為不能說的原因離開江城,還被別人誤會犯了大罪,梅争寒又為他感到忿忿不平。
“宋遠知道你的身份,那他會告訴江城的人嗎?”梅争寒惴惴不安的問道,梁簡既然不回江城,那肯定是有意而為。要是宋遠把他的消息送出去,那他豈不是要被江城的人找到。
感覺到梅争寒隐隐的擔憂,梁簡笑着安慰道:“不會,我和他結成聯盟,接下來可顧不上江城。”
知道宋遠不會出賣梁簡,梅争寒把心放回肚子裏,仰頭問梁簡:“那我能幫你做什麽?”
濃墨般的夜色裏,梁簡看不清梅争寒的臉,但通過他的動作還是能感覺到他在看着自己。梁簡嘴角上揚,認真的思索片刻道:“暖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