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梁簡是誰?這個問題如果是在盧天去鬧事之前, 恐怕城內的人都回答不上來。但這問題偏偏是在盧天鬧事之後,梁簡之名伴随着他廢盧天雙臂而烙在不少人心中, 甚至一度超過盧天。
看着梁簡拿起刀那樣輕描淡寫的一揮, 不少人心中都蒙上一層陰霾。盧天尚且打不過的人, 他們這些小喽啰又怎麽可能攔的住。大家心生恐懼, 怯意随之而來, 都不由自主的往後退。
被梁簡奪刀的人本來還有兩分底氣, 看到大家都在後退, 他心裏也生出一絲恐懼, 幹脆跟着退。
于是這一路上的士兵都成了擺設,就算有不識趣想表忠心的沖上來,也被梁簡毫不費力的解決。他刀鋒如雪,快如閃電,旁人還沒看清他如何出手, 沖上去的人已經血海橫流。他帶血的刀鋒是最有威懾力的證據, 在場的人無不從心底升起一股寒意。
梁簡帶來的壓迫感輕易的蓋過盧天設下的兵防, 後半程路他和宋遠走的暢通無阻,一直到孫勝的居所才再度被阻攔。
守在門口的人不多, 只有十來個, 但都是盧天的心腹。他們看見梁簡身後跟着一批人馬時心裏都咯噔一聲,還以為這些人被梁簡策反,前來興師問罪, 當下勃然大怒,沉聲道:“你們這群吃裏扒外的東西, 枉費大統領對你們的一番心意,你們竟然聯合外人起來對付自家人。”
攔不住梁簡又不敢放任梁簡闖入,只好跟在後面見機行事的士兵無端遭此指責均是一愣,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沒說話。
梁簡和宋遠對視一眼,宋遠心領會神,接過話道:“話別說的那麽難聽,識時務者為俊傑,城主把青玉印托給我讓我代為處理城中事物,大家都是盡心盡責依命行事,何來裏外之分?還是說你們大統領要分家自立門戶,才來個裏外親疏。”
宋遠這話堵了後面一群人的嘴,也把攔路的人架上高臺。這種時候孫勝還沒死,要是一群人就吵着分權,那和謀反有什麽區別?盡管盧天不在乎,他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但在他手下混得還沒下定決心,還需要這塊遮羞布。
“放屁,我們大統領是擔心有人對城主不利才讓大家加強巡邏。相比之下,宋大人帶着一個外人來這裏是何意?”
“外人,這裏有外人嗎?”宋遠好笑的看着說話的人,裝模作樣的問身後的士兵,大家都垂下頭不敢接觸他的目光。見大家都如此上道,宋遠這才把目光轉向梁簡,然後做出恍然大悟的樣子:“哦,原來你們說的是梁兄。來來來,我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江城大統領梁簡,前來拜訪城主大人。”
梁簡以前是什麽身份都已經不重要,重要的是今夜之後他就是新的紅葉城城主,所以他的舊身份宋遠也不介意拿來用一用。
周圍的人聽見這話都震驚的看向梁簡,同樣是大統領,梁簡的武藝卻遠在盧天之上。而且他早不出來晚不出來,偏偏挑這個時候亮明身份,目的實在耐人尋味。
“如果這就是你們城主的待客之道,那可別怪我不給東道主面子。”梁簡舉起手中的刀,對攔在面前的人道:“退開。”
梁簡沒有說多餘的話,一句退開足以。他往這裏一站,渾身的戰意如同烈火燎原熊熊燃燒起來。那些還擋在面前的人,被他兇猛的戰意一壓,只覺得心口被放上一塊千金巨石,壓的他們喘不過氣來。
有人拿刀的手在發抖,卻因為盧天的話不敢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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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簡揚刀而起,不在與這些人廢話,直接殺進去。怯意在那些人的心底生根發芽,他們手中的刀刃就像腐朽的鐵鏽一般,根本攔不住梁簡。梁簡沒有殺人,只是讓這群人暫時失去戰鬥力。
門內,和書信官争執的盧天聽見外面的動靜,以為是不長眼的鬧事,罵罵咧咧的走出來準備開門訓人。書信官擡頭瞥一眼他的背影,默默的放下筆。
盧天感走到門口還沒來得及開門,居室的大門就被人一腳踹開。盧天瞳孔驟縮,猛的後退,才避免被飛過來的門板迎頭一擊。
屋外的火燭光從破開的大門口|射進來,微醺的光暈下一人踩着四分五裂的門板進門,他手裏提着刀,臉上帶着笑,看見盧天腳下的門板,輕笑一聲道:“哎呀,可惜,要是在近那麽一點,這門板就能在你頭上開花。”
盧天看清楚來人的模樣心中免不了驚駭,他料想過會遭到阻攔,但沒想到梁簡等人來的如此輕松,這大大的出乎他的意料。看着梁簡風輕雲淡的模樣,盧天面上維持沉穩沒有露出怯意,呵斥道:“何方宵小竟敢擅闖城主府,若是不将你拿下,豈不是要讓人笑話我城主府無人?”
“盧天你別賊喊捉賊了,我們今天來就是找你算賬的。你竟敢趁我等忙于時疫無暇顧及城主之際,要挾書信官謀權篡位,你該當何罪?”
盧天的話剛說完就遭到宋遠的反駁,宋遠直接一頂謀反的大帽子扣在盧天頭上,說的義正言辭,絲毫不給盧天辯解的機會。
而為了配合宋遠,待在一旁的書信官立刻上前,滿臉驚駭的撲到宋遠跟前,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聲淚俱下控訴道:“宋大人,你可要得給小老兒做主啊,小老兒一家老小的性命都在盧天手上,他要挾我寫下城主的退位文書,不然就要我孫子的命。可憐我孫子尚在襁褓,還是個不會說話的嬰兒,就要遭此大難。”
宋遠扶住書信官寬慰兩句,然後看向盧天道:“盧天,你還有什麽好說的?”
盧天沒想到書信官反水如此之快,憤怒的瞪他兩眼,而後看向宋遠,怒極反笑,猖狂道:“就憑你們兩個想要我束手就擒?簡直做夢。宋遠,到了如今這地步,我就是不想反也要反。你且看看,我手握全城兵權如何拿下你二人。”
“手握全城兵權?”梁簡看向盧天,不屑的冷笑一聲,嘲諷道:“你即沒有私印也沒有青玉印,名不正言不順,當真以為自己能調動這裏的所有人?”
“殺了你二人,我自然能拿到青玉印。”沒有青玉印是盧天心裏不小的疙瘩,不過現如今已經無所謂,只要困住這兩個人,他有的是時間去找青玉印,就是掘地三尺他也不懼。
盧天打清楚如意算盤,退後一步對門外的官兵道:“都給我上,拿下二人。”
官兵們聞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猶猶豫豫不敢上前。
盧天一愣,怒道:“反了你們,連我的命令都不聽了嗎?”
“你錯了,他們不是不聽你的命令,而是不想背負叛徒的罵名。”宋遠道:“剛才盧天的話大家也都聽見了,他是鐵了心要反,你們是要跟着他反還是放下屠刀跟着我守衛紅葉城?如果你們難以抉擇,不插手也行。”
盧天大怒,自己抽了腰刀沖上來,幾個跟随他的心腹見狀也沖進來。梁簡把宋遠和書信官拂到身後,自己提刀迎上去。剩下的士兵都沒動,不僅是因為他們不想做叛徒,還是因為他們在這場時疫中或多或少受過江盛雪的恩惠。
如果梁簡他們是擅闖之罪,他們動手也無可厚非,可現在情況變得不一樣了。無論紅葉城是誰做城主他們都只是兵,無論怎麽站隊最後都要歸降一方,還不如一開始就中立。
盧天的之力不容小觑,加上幾個幫忙的心腹,梁簡一個人對付起來有不小的難度,可是他從頭到尾都不慌不忙,完全不把這些人放在心上。他的刀法快而穩,猶如靈蛇吐信,風卷殘葉。一招一式皆是大家風範,大開大合,游刃有餘。
盧天身經百戰,不是沒有對付過比自己更厲害的敵人,可那些人和梁簡比起來完全不一樣。他知道梁簡厲害,可具體厲害在什麽地方他又說不上來。梁簡的招式看似平淡無奇,卻能在轉瞬間變化莫測。他仿佛長着一顆七竅玲珑心,能看透敵人的虛實。他的招式進可攻退可守,沒有破綻。
這樣的敵人對付起來簡直讓人心底發寒,盧天越打越心驚,從梁簡這邊下手他實在讨不到便宜。眼見被梁簡護在身後的宋遠等人毫無危機感,盧天對心腹使個眼神讓他先解決宋遠。心腹得令避開梁簡上前,梁簡識破他的意圖欲救,卻被盧天死死纏住。
宋遠看着步步逼近的心腹,心裏沒有半點慌亂,他護着書信官步步後退,一直退到門口。那些官兵猶豫着要不要幫忙,被心腹瞪一眼便不敢在多事。
“宋大人,你這是何苦呢?”心腹看着宋遠,獰笑道:“一路走好。”
說着他舉起了刀,眼看宋遠就要身首異處。
“咻~”
只聽一聲箭鳴,箭矢從天而降,将心腹射個對穿。心腹難以置信的垂頭看着胸膛上飙血的傷口,噗通一聲栽倒在地,死不瞑目。
宋遠震驚的擡起頭,只見一旁的屋脊上楊君寧還保持着射箭的姿勢,手中的弓弦嗡嗡作響。在她身側,跟着梅争寒和江盛雪。
“宋大人,你還好嗎?”梅争寒開口問道,他這一出聲,那些士兵才猛的回神,戒備的看過去。
楊君寧收起鐵弓攬着江盛雪的腰,帶着她從屋脊上飛下去,梅争寒緊跟其後。三人在半空中幾個起落,紛紛落到宋遠面前,周圍的士兵後退一步,讓出地方。
“你們怎麽來了?”宋遠詫異的看着三個人,不知道他們怎麽跑到這裏來了。
楊君寧面色難看,問道:“說來話長,梁簡呢?這裏又是怎麽回事?”
“梁簡還在裏面和盧天纏鬥,盧天反了。”宋遠開口就說的重點,聽見梁簡和人打起來了,梅争寒想也沒想的奪了旁邊一人的兵器進屋。
屋外的動靜早就傳入屋內,知道楊君寧及時趕來,梁簡嘴角浮現一抹笑意。看到梅争寒沖進來幫他,他蕩開盧天的攻擊,身影像鬼魅一般掠到梅争寒跟前,把人護在自己身後。
盧天看見梅争寒面色變了又變,他咬牙切齒的看着梁簡,目光中流露出一絲殺意,臉色更加猙獰:“梁簡,是我小看了你,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盧天說完,又攻上來,其他人緊随其後。
梅争寒揮刀迎戰,讓梁簡專心對付盧天,門外的楊君寧把手中的弓一扔,抽出腰間纏着的鞭子上前加入戰局。他二人替梁簡分去一部分壓力,使梁簡可以一門心思的對付盧天。
幾人圍攻盧天尚且讨不到便宜,更別說梁簡現在只對付他一人,不出十招就被梁簡制服。其他人也很快被梅争寒和楊君寧收拾,楊君寧用長鞭把他們的手捆在一起,讓他們全部蹲在一旁等候發落。
梁簡沒有給盧天留活路,一刀貫穿他的心髒,抽出的刀刃帶出濕熱的血,染紅大堂的地板。門外的人見盧天伏誅知道大勢已去,不約而同的看向宋遠。此間此地此時,城中能挑大梁的人唯有宋遠一人。
書信官最先反應過來,退後一步躬身行禮道:“恭喜宋大人。”
宋遠不解的看着書信官,問道:“何喜之有?”
書信官以為他是不願意把野心表現的太明顯,想了想斟酌道:“城主病危,紅葉城不可無主,宋大人治理時疫有功,又誅殺反賊盧天,實乃新任城主的不二之選……”
“誰說我要做城主。”宋遠打斷書信官的話,衆人一頭霧水的看向他,就連楊君寧也詫異的側目視之。
宋遠無視衆人的目光,看着一步步走出來的梁簡,毫不猶豫地說道:“宋某自知難堪大任,早已将青玉印交付給梁兄。他随兄妹到此祝我一臂之力,不管是治理時疫還是誅殺盧天都是他的功勞,宋某怎敢邀功?而且梁兄文武雙全,有勇有謀,豈不比我更适合這位置?”
站在門口的梁簡腰板挺得筆直,精光四射的眼眸帶着幾分攝人的氣息,手上的刀還滴着血,一股睥睨天下的魄力在他身上展露無遺。他往這裏一站,自有不動如松,巍峨如山岳的氣勢,确實比宋遠要能震得住場。
可說到底他是一個外鄉人,衆人不知他的底細,不敢貿然認主,相互垂首竊竊私語。
梅争寒和江盛雪均是一愣,他二人沒料到事情會是這樣的一個發展。如果梁簡真成了紅葉城的城主,那他們兩個人也不好繼續跟着他。畢竟之前還能說大家都是一路人,現在卻不同了。
楊君寧倒是沒什麽反應,她看着梁簡沉思片刻,忽然反應過來自己這是被人給利用了。不過她并沒有生氣,反而覺得十分有趣。她看孫勝不順眼很久了,看梁簡卻覺得還不錯,要是能把梁簡推上城主的位置,氣氣病入膏肓的孫勝也不失為一件趣事。
比起摸不着渾頭的那些人,書信官倒是看明白現如今這個局面。宋遠從一開始就是要推梁簡上位,之前的種種不過是鋪墊罷了。書信官對梁簡之名有所耳聞,他知道時局已定,不管大家如何反對也更改不了,嘆息一聲,率先表态道:“要梁公子做城主不是不可,但容小老兒問一句,梁公子可能保證與我紅葉城共進退?”
“這是自然,我既然接下這個擔子就會一擔到底,不會半途而廢,也請各位對我多一點信心。”梁簡對在場的人抱拳,這話算是表态。
書信官摸着自己的胡子,還禮道:“好,有你這句話我願意助你一臂之力,這就去為你拟繼位文書。”
這話無疑是同意梁簡的身份,竊竊私語的聲音逐漸停下來,繼書信官之後宋遠同樣還禮。
大勢已定,梁簡功成此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