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梅争寒性格獨立, 不會依賴別人更不會尋求人脈關系上的捷徑,所以哪怕知道虎牙口的主将就是自己認識的單崇飛, 他也沒有考慮從人情方面入手。梅争寒心裏清楚, 梁簡送他去虎牙口是為了培養他, 如果他為了安逸而尋求單崇飛的庇佑, 那就白費梁簡一番好心。

虎牙口之行的确萬分兇險, 但為了将來能夠和梁簡比肩, 梅争寒不會畏懼。他寧願在血與火之中成長起來, 成為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 也不願意在溫室裏享受驕奢淫逸的奢侈生活,變成沒用的廢人。他的心中有着萬丈豪情,更有着一個想要追逐的背影。

然而梁簡所想卻和梅争寒相差甚遠,在梁簡看來這既然是一條可以利用的捷徑那就大可不必避諱。事情過去那麽多年,單崇飛若是還對梅争寒有所印象那說明梅争寒從一開始就很出色。給出色的人更大的發展空間又有何不可?

不過考慮到梅争寒會有所抵觸, 梁簡并沒有把心裏的真實想法說出來, 陰謀詭計他來便可, 無須讓梅争寒也牽扯其中。反正離梅争寒去虎牙口服刑兵役還有一段時間,不必着急在這件事情上大費周章。相比之下, 樵縣的事情還要更緊急一些, 也不知道那邊的亂子因何而起。

梁簡和梅争寒回到城主府已經是兩更天,府上的仆人早已休息,只有幾個值夜的小厮和侍衛。梁簡要連夜處理樵縣的事, 讓梅争寒先沐浴休息不用等他。

樵縣他必須親自去一趟,離開前要先把城內的事情都安排好, 避免前腳剛走,後腳就內院起火。

梅争寒沒什麽睡意,問過值夜的仆人知道江盛雪還沒有休息就寝,繞道去了一趟她的院子和她說明年去從軍的事。這一別就是兩年,他提前給江盛雪打聲招呼,免得她知道判決的時候誤以為是梁簡不想保他。

梅争寒不想別人誤會梁簡,他想把梁簡的好告訴身邊所有認識的人。

這個時辰城中的官員大多已經睡下,梁簡沒有派人去把他們都找來,只請了宋遠過府,順便讓人去通知許澤明日離開前來城主府一趟。

今夜城主府無事,宋遠和一群相熟的文人在綠倚樓敘舊許久才歸去,剛到家門口沒多久梁簡派來請他的人就到了門口,把準備關門的他請入府中。

對于梁簡突然來的命令宋遠有些驚訝,他在綠倚樓遇見梅争寒時便知梁簡今夜也在那裏,還以為梁簡會和梅争寒玩很晚,怎料這人早早走了不說,現在還要找他去談公務。

大半夜的也不知梁簡有什麽要緊事要他趕來,宋遠揣着一肚子的疑問到了城主府一問才知道梁簡是要去樵縣,準備把城裏的事情都丢給他。

宋遠不是沒有處理過城裏的事,但那都是不得已頂上并非他真心想管。好不容易攤子丢給梁簡還沒兩天,梁簡就撒手撤了,宋遠心情萬分複雜。

“梅争寒的事你交給許澤不就好了,有必要親自去樵縣?”

梁簡并沒有把聽音閣的事情告訴宋遠,宋遠以為他只是單純的因為梅争寒的事情離開,心裏有些不理解。梅争寒這事在他看來十分簡單,沒必要讓梁簡親自跑一趟。

梁簡并不意外宋遠的這個回答,事實上若這件事情只關乎到梅争寒,他也沒必要在這大冷的天帶着梅争寒回樵縣。這件事的背後還有很多看不見的東西,那個蠱師和葉晟難以處理的狀況,随便挑一個出來都是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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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喜歡麻煩,所以要趕在麻煩發酵變成大災難之前就把它掐死在搖籃裏,讓它沒有辦法蔓延。

“樵縣雖小卻是很多地方的縮影,事情處理的完美與否都關系着其他地方政策的實施。我并沒有讓許澤給争寒脫罪,而是讓他明年春天去虎牙口服刑兵役兩年。既然争寒要領罰,那樵縣的縣官也該為自己的愚蠢付出代價。”

梁簡簡略地提起梅争寒的案子,他的這個處置真的出乎所有人的預料。在其他人看來,梅争寒免罪是萬無一失的。

宋遠對這結果很是意外,他驚訝的看着梁簡:“你瘋了,你讓梅争寒去虎牙口,你應該很清楚虎牙口是什麽地方。”

梁簡半垂眸道:“我沒有瘋,我很久之前就在考慮這個問題。虎牙口地勢特殊,軍隊和周邊悍匪不死不休,進入虎牙口的犯人會很快被送上戰場。以争寒的能耐,可以在最短的時間內将功抵過,在軍中闖出一番天地。他是個有本事的孩子,我不該把他束縛在這裏。”

虎牙口的情況宋遠當然明白,軍功好拿不假,其中的兇險也非常人所能想象。虎牙口的悍匪從太上皇執政期間一直持續到如今死而不僵,如同一個國中國紮根盤旋,可見其戰鬥力之強悍。梅争寒對行軍打仗一竅不通,對上狡猾奸詐的悍匪就是空有一身本領,有勁也使不出來。

宋遠嫌梁簡此舉莽撞但又不便多言,只是問道:“這事你和梅争寒談過了?”

梁簡點頭,宋遠默然,雙手交握在一起在屋子裏轉了個圈,看起來還是壓不住心裏的想法,猶豫道:“你有些時候對梅争寒真的自信過頭了,你就是此刻把行軍打戰的技巧都交給他,他到了地方面對狡猾的敵人也只是紙上談兵之勇。我看趁這事還沒有完成變成定局,你再考慮考慮。”

梁簡不以為然,他能如此自信自然是見識過梅争寒的本事,只不過這些話無須道給宋遠聽。他見宋遠當真是為此着急,知道他是把梅争寒當朋友所以為此擔憂,心裏有些欣慰,解釋道:“行兵打仗的技巧我自然會交給他,就算我教的不多他學的少也沒關系,還有單崇飛。”

宋遠疑惑的挑眉,有些不确定地問道:“你和單崇飛有交情?”

梁簡搖頭,他和單崇飛只有互看不順眼:“争寒說他認識單崇飛。”

這一點宋遠倒是沒想到,他驚訝的看着梁簡,稍微一想便明白梁簡的意圖。單崇飛是行軍打仗的老手,梁簡把戴罪之身的梅争寒送過去,單崇飛出于舊情一定會對梅争寒多加關照。加之梅争寒這案子本身就冤枉,更能激起單崇飛的愛才之心,對梅争寒加以栽培。

能在單崇飛的手下歷練兩年,這對梅争寒來說絕對是個大機遇。只不過在宋遠看來,梁簡之才并不弱于單崇飛,城中的武将也對他的指點十分信服。他完全可以把梅争寒留在身邊教導,為何舍近求遠?

梁簡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氤氲霧氣在他的眼前散開,茶水的溫度從手心一直暖到心底。他擡頭見宋遠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猜到他心中所想,唇畔含笑道:“丘桐國只有三個屯兵之所,漠北穆家軍、滇西虎牙口、江南水師。我縱然有行軍布陣之才可授,也無實踐之地可給,倒不如給他尋個去處。”

丘桐國對軍權的管制十分嚴格,雖然各地的城池都有兵力駐守,但大型的屯兵之地只有三個。這三個地方都乃是先皇經過一番挑選确定出來的,到了當今聖上這裏沒有變動。

宋遠知道是這個理,但不知道為什麽他莫名的想起那天梁簡問他金絲雀的事。他忍不住蹙眉,心裏閃過一個極其荒誕的念頭:“你那天說的金絲雀是指梅争寒?”

那日宋遠還奇怪梁簡為何看起律法,想來他當時就在考慮梅争寒的去處,為他精挑細選一個可以大展手腳的地方。

這本來沒什麽,做兄長的自然希望自己弟弟有個好的出路,可偏偏他當時形容梅争寒時用的是金絲雀三個字。

市井的風|流韻事裏多少被強制限制人身自由的可憐人被稱為金絲雀?這三個字本身就帶着讓人頭皮發麻的狎昵意味,是自私的占有,帶着不言而明的暧|昧,是強迫情|人留下而生出的邪性,這不該是一個兄長對弟弟的稱呼。梁簡不可能不知道自己這樣稱呼梅争寒是對他的侮辱,讓人誤以為他雌伏于人。

梁簡一愣,他看着認真嚴肅的宋遠,掩唇笑起來,彎成月牙的桃花眼卻沉的看不出情緒,印着屋子裏的燭火,叫人心底沁出寒意。

“你在說什麽胡話?”梁簡低聲說道,嘴角的笑意多了幾分邪氣:“他若是金絲雀,區區一個紅葉城怎夠他栖息?怎麽着也得是萬裏河山才行。”

萬裏河山,太平盛世,只有做到這些,梁簡才敢讓梅争寒做他的籠中鳥,不忙于世事奔波戰場,永遠屬于他,和他寸步不離。

宋遠被梁簡這話驚到,他驀然瞪大眼,回味過來一點不一樣的東西。

梁簡對梅争寒真的只是單純的兄弟之情?他的占有欲,偏執,寵愛,無一不是沖着梅争寒而去,恐怕在他的心裏,梅争寒和任何人都不一樣。

他的路見不平恐怕也是蓄謀已久,才能一步步走到如今,不出半點差錯。

作者有話要說:

大魔王有着二十二歲的身體,三十歲的靈魂。

而小梅花未成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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