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18
那天也下了雨。
黃少天打着傘,懶洋洋地在街上走着。傘是張新傑借給他的,他只給黃少天翻出了一件白襯衫,不太合尺寸。黃少天擺擺手表示不介意,随便挽起袖子就告辭了。
他們的大本營設置在市政廳的後面,一片群山環伺的高地,山腳連着防空洞。原本這些防空洞是留給那些高官要職們逃命用的,可惜沒用上,最終成為人類的秘密據點之一。
葉修在考察環境的時候特地親探過一次,黃少天也跟着一塊去了。山洞很長,他們走了近五個小時才看見出口,門是鎖上的,沒人進來過,也沒有喪屍。
“地方不錯,但是我們沒有電,再寬敞也沒用。”
這是葉修當時給出的評價,他帶人把防空洞多餘的部分用碎石泥土堵上,留下長度适中的一段幾個房間作為物資倉庫。山體本身是有防護網的,再加上前方市政廳和灰牆的隔斷,幾乎形成了一個天然又封閉的空間。喪屍們不愛山地,它們天生行動緩慢,以嗅覺為主的判斷神經又很難避開層層樹木障礙,讓活着的人類得以找到一處最後的栖息之地。
然後大家在此安紮生活,像電影裏的霍比特人一樣,在山腳下打開了一間間洞穴,成為固定住所。
黃少天住的地方不在這些洞裏,他住在高地上的哨屋。那裏原本是山林看守們歇腳的地方,木制的房間裏生活用品一應俱全,甚至還有簡陋的浴室——算得上末日豪華套房了。葉修之所以把他安排在那裏,是因為黃少天是整個人類營地的“哨兵”。所有營地護衛分隊都歸他管,不論是外出尋覓物資,還是營地的安全防護。哨屋是個最合适的地方,因為從那裏可以鳥瞰整個營地甚至更遠的狀況,相反的,如果喪屍來襲,哨屋也會成為最醒目的标的。
雖然葉修那家夥嘴上不留情,但黃少天知道他很高興自己能回來。哪怕只是為了營地的安全。
他不知道葉修到底從哪裏救出了那麽多人又把他們帶到這裏安置好,這裏什麽樣的人都有,好像活着的人幾乎已經都被他帶到這裏,卻唯獨沒有喻文州。
如果他熬過了那個雨夜,他們是不是也會在這裏相遇?
他擡起傘沿,雨水垂墜而落,細絲一樣挂在身上。和那日夢裏的咆哮風雨不同,末日之後他們已經很久沒有經歷四季,也分不出每一場雨的意義,世界變的幹涸。按理說人類的消亡應該是恢複生态的好時機,但從那時起天空就像被擰幹了最後一滴水,再也沒下過雨了。
快走到哨屋的時候,黃少天聽見了身後熟悉的奔跑聲。
“黃少!!!”盧瀚文開朗的聲音像是有鮮花開在上面,“你真的沒事太好啦!”
他從後面一個猛跳撲上黃少天的背,這家夥居然穿的是雨衣?!黃少天摸到的瞬間就毛了,三下五除二把人甩下來:“臭小鬼我剛換的衣服!”
得,蹭了一身水,傘白打了,他無奈地轉身,看着穿了明黃色小鴨雨衣的盧瀚文:“有這麽高興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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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了!”盧瀚文還處在一個所有情緒都寫在臉上的年紀,他興奮地拉着黃少天的手,“你不知道這幾天急死我了, 他們都說你死了,還打算舉行個葬禮,連我都信了,還準備給你獻花來着。”
野花很難找,盧瀚文在營地找了幾天才終于發現兩株,現在用不着了他反倒比誰都開心,像是那幾天的辛苦讓上天開了眼。
盧瀚文是營地裏唯一一個黃少天撿回來的。他年紀不大人卻聰明的很,黃少天闖進那家棉紡場的時候流水線上都是女屍,沒有什麽攻擊力,在已經停止生鏽的紡織機上一遍又一遍地重複着生前的動作。她們集體聽從一個女屍的命令——黃少天猜測大概是她們的車間主任,沒有她的指令,所有人都必須安靜地坐在椅子上不停地“工作”。
盧瀚文就被困在了那個車間主任的辦公室裏。黃少天剛闖進去的時候沒看到他,直到他幹掉了那個喪屍頭頭,盧瀚文才小心翼翼地從辦公桌底下鑽出來,把他吓了一大跳。
他不知道盧瀚文在這裏呆了多久,但桌子上用小碗盛的“肉”表示着起碼不是第一天了。小孩整個人瘦得有點脫形,黃少天用槍指了指地上的女屍:“你媽媽?”
盧瀚文搖了搖頭,走過去攢住他的衣角。
外面女屍們群龍無首,已經停止了動作。每個人都空茫地坐着,黃少天領着盧瀚文小心翼翼地繞過去,她們也沒有阻攔和攻擊。
最後整個場房被黃少天付之一炬。他把盧瀚文帶回基地給張新傑檢查身體,小孩沒有任何感染症狀。他說自己是在一場捕獵中被抓過去的,不知道為什麽喪屍頭頭沒有吃掉他,反而每天捕獵用“食物”養着他。盧瀚文都乖乖聽話,只是會趁她不注意的時候偷偷把食物扔出窗外。他被抓到那裏将近十天之久,如果黃少天再晚幾日,也許他也該“變異”了。
人真是一種奇怪的生物,哪怕是死去變異,依然會表現出種種不同。
小盧拉着他迫不及待地往前走:“快,我還想聽故事呢。”
黃少天不得不彎下一點來湊和他的身高:“聽什麽故事,張新傑判我幾天禁閉你不知道嗎?現在都幾點了小孩子趕緊給我回家睡覺。”
“咦?”盧瀚文停下腳步望着他,“黃少也要‘隔離’嗎?”
“當然了。”黃少天用傘柄敲了敲他的頭,“我必須足不出戶宅在房子裏直到我身體裏所有飽含喪屍孢子的氣和屁都放光了才能出門,你小子敢緊回去吧,想聽故事等我出來了再說。”
“哦那不要緊。”盧瀚文綻開一個陽光燦爛的大笑臉,“張醫生讓你不能出來,又沒規定我們不許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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