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看的最遠的地方
傍晚的風從兩人肩側吹過。
藍煙微仰着臉, 撥開直往她眼皮上拂的碎發,含含糊糊說:“……至于嘛。”
她的聲音跟風一樣, 軟軟涼涼的, 聽起來很随性。
可靳骞低眉一看發現——
藍煙的表情悄悄生動極了。
她分明控制不住地揚起唇角, 又害羞帶怯咬了咬唇瓣,拼命想按下去。
沒用的。純粹明快的笑意全部都從她眼睛裏, 溢了出來。
靳骞依稀記起軍訓時,宿舍夜談, 藍煙是不少男生繞不開的話題。
尹航很郁悶:“你們沒發現麽,藍煙和我們所有人說話都是一個表情。溫柔禮貌, 很有教養, 但一點多的情緒都沒有。”
“你們看她演出的時候,對着琴可比對人類感情豐富多了。”
那眼前,是單純因為我而有的笑臉麽。
想到這, 靳骞心裏泛着的那點醋意, 早就飛到九霄雲外去了。
口是心非小藍煙。
“不至于, ”靳骞手臂撐在雙杠上,側過臉依稀笑了聲:“子不是曰過麽, 要戰戰兢兢,如臨深淵如履薄冰。”
男生變臉,真的一點沒比女孩子慢。
藍煙輕飄飄問他:“那你還不告訴我是誰?”
“真想知道?”
“真想。”
靳骞這枝高嶺之花, 班裏敢發短信給他表白的,藍煙真是想破腦袋,也猜不出是誰。
明明大家平日裏, 都是一副乖乖好學生的樣子。
“……蘇舟菲。”
“誰?!”藍煙一聽睜圓了眼睛:“你你你說班長?”
靳骞雲淡風輕地點了點頭。
藍煙卻蜷着手指,消化了好久這個新信息。
她知道蘇舟菲、簡餘餘她們會找靳骞讨論問題,但這也在情理之中。班裏成績第一梯隊裏除了靳骞和王行雲以外,都是女生。
作業附加題最後一問,藍煙和大多數同學一樣,都選擇跳過,聽老師評講就好。
但他們這群人肯定不願意,就會聚在一起交流解題思路。
藍煙是真的一點都不介意。又不是說有喜歡的人,就不能有正常朋友了。
而且了解越多,她發現靳骞這人除了我行我素以外,還很……懶。
懶得和別人勾三搭四,懶得給別的女生希望,連話都懶得多說。
要不是他長得……
藍煙托着腮,忍不住認真端詳起他。
靳骞的眉骨和鼻梁線條利落。尤其從側面看,他鼻梁上伏着微微的駝峰,張揚驕矜。
只是那雙眼瞳色偏淡,溫柔清澈,把他整個人氣質中和的很好。既可以做清正幹淨的少年,又有點讓人心癢癢的桀骜不馴。
這張臉的确吸引人。可藍煙沒想到的是,她自己一深想,居然還真有點酸。
藍煙一直蠻喜歡這位班長的,當然,九班也很少有人不喜歡她。
她成績好性格棒,能力也強。很關心同學,但又不會過度探聽別人,無論是做班長還是普通朋友,都明媚可愛的剛剛好。
這樣優秀的人和自己喜歡上了同一個人,很難心裏不起波瀾。
“……藍煙。”
靳骞見她眉越皺越深,伸手遞到了她旁邊。
藍煙沒看見他手裏握了東西,慌忙往後一讓:“你……幹嘛。”
“給你。”他攤開手心,手機就躺在裏面。
“拿去看看,別皺眉了。”
她還以為他是忽然要……牽她的手。
藍煙平複着飛快的心跳,聲音輕輕的,帶着淡淡驕傲:“……我才不要。”
“我不查崗。”
藍煙從小掃到電視裏,那些歇斯底裏查男朋友手機、通訊記錄的女生,除了鄙視渣男出軌外,更多的是心驚。
如果都是要靠嚴防死守,才能保證喜歡的人不出軌劈腿,那她索性一輩子不要結婚好了。
要認真把藍煙比作玫瑰。那玫瑰嬌豔精致,卻也帶刺,也傲氣。
“好,不查就不查。”
他彎了彎眉:“以後想看了,随時問我要。”
“不會有那麽一天的。”
“我說不看就是不看,”藍煙歪着頭,笑容燦爛:“還有二十分鐘才下課,靳骞,要不我們去打羽毛球吧?”
不知道為什麽,藍煙現在連看見運動場的國旗臺,想的都是:
要是能和他披着晨光,站在那一起升國旗就好啦。
靳骞別開眼,目色淡淡:“……不去。”
這是他第一次直截了當地拒絕藍煙,聽的她都愣了愣。
“不去就不去。”
藍煙哪是沒點脾氣的人,繞開靳骞就要走。
她還故作雲淡風輕、歲月靜好地通知他:“那我去找舒雅玩啦。”
“藍煙,”靳骞在背後喊住她,硬邦邦地說:“李文睿從摸底測試之後,周三活動課都固定去圖書館上自習,做試卷了。”
藍煙的步伐停住了。
李文睿是菁英班的體育特長生,練男子排球的。
上次摸底測試後,老班特地同時找了她和李文睿談話,一是寬慰他們:高中學習節奏快、任務重,他們一心二用,初次考試成績有所下滑也是正常的。
二就是鼓勁:希望他們比學趕幫超,盡快調整好學習節奏,追上來。
“靳骞,你……”
藍煙手擡在半空,氣的抿着唇,措辭好半天才開口:“你不會說話可以不說。”
“我現在……現在是不太會說話。”
靳骞在她面前站定,睫毛在光下垂落着深深淺淺的陰影,嗓音低低的:“你生氣啦?”
我現在是不太會說話。
藍煙被他雲淡風輕的“現在”,說的心裏一揪。
靳骞已經有很多好的啦。我又不可能要他什麽都會、什麽都好。
藍煙搖了搖頭,不說話。
“我不是故意要掃你的興,你看看今天多少號了,還有多久期中考試?”
藍煙忽然苦了臉:“快繼續,靳骞。我發現我挺缺人鞭策的,畢竟我爸都不管我學習,他連我在哪個班都不知道……”
靳骞:“……”
“真的,”藍煙語氣中,帶了絲不易察覺的撒嬌:“我是說真的嘛。”
反倒倒把靳骞說的心軟了。
“呃,距期中考還是有時間的,而且你缺的科目又不多……”
“靳骞,”藍煙涼絲絲的:“你變的還挺快的啊。”
“你真想考好嗎?”
藍煙點頭:“我真想考好。”
外婆生日那晚,她對着後院那株桂花樹,許了個願。
她一定一定,要和靳骞坐進同一個考場,考一次試。
學校安排考場都是以上次的班級排名為基準,把一個班一分為二。
前半部分名次的同學在本班考試,後半部分安排在綜合樓。
即便追不上,奮筆疾書時,也想要看着他的背影。
這是藍煙藏在心底的秘密。
靳骞說:“還是上次那句話。藍煙,只要是人,就不要太看得起自己的自制力。”
她想上進,他當然願意帶她教他。
靳骞不由分說:“從今晚起,你和我一起發狀态,打卡學習內容。”
“這,”藍煙垂眉喪氣:“可這也太……蠢兮兮了吧。”
“你以為我不知道蠢兮兮麽。”
這都什麽萌萌的疊詞。
靳骞學着她講話,半皺着眉,忍不住帶了點笑意:“一開始感覺受不了,堅持了這麽些天,回頭看看,覺得還是很有成就感的。”
從前靳骞把這種成就感,理解成一種浪漫。
為自己的目标,日複一日付出時間與精力,孤獨又努力的浪漫。
可如果有她一起,應該會更甜一點。
藍煙在靳骞的規勸下動搖了,最終點頭答應他,試試看。
校園裏秋色正好。
兩個人正往教室走時,靳骞掩唇輕咳了聲,開口說:“其實,剛剛不讓你去打羽毛球,還有我的……”
“你的什麽?”藍煙凝視着他。
“我的……私心。”
靳骞聲音很低,透着不情願: “你那個球技,不是去給別人送機會撿球麽。”
“我什麽球技啦?我技術不要太好!”
藍煙聽了心裏明明甜的要死,還非要狡辯:“什麽機不機會的,瞎胡說。”
“我沒胡說。”
靳骞眉眼認真:“機會只有一次,被我抓住了,怎麽可能落到別人手心裏。”
這人怎麽一會兒榆木腦袋,一會兒又那麽會說話啊。
藍煙抑郁了,簡直不理解靳骞的腦回路。不過想想也是,她要是理解了,現在不就已經坐進第一考場了麽。
“喂,靳骞。”
她偷偷戳了一下他的手臂,“記住了,以後這種話要放在前面說,道理最後說。”
靳骞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還有——”
她聲音輕輕軟軟,繼續道:“這種話……就可以不用對別人說了。”
“嗯。”
“不要嗯,要說知道啦。”
靳骞眼裏笑意幽微:“……知道啦。”
當晚,藍煙就在靳骞的監督下,完成了第一次學習狀态打卡。
想起第二天運動會,她原來百般不情願學習的,但靳骞非說:這麽個拖法,你每天都能找到新理由不看書。
藍煙細細一回憶,還真是。
就拿上周來說,周一晚上不想學習的理由是“快要生理期了,很累”。
周二是“感覺今天就要生理期了,早點睡吧,”結果周三,生理期真來了,理所當然停工一天。
這麽一晃,一周不知不覺也就過去了。
于是,終于意識到自己堕落的藍煙一狠心,決定就從今天開始。
她是22:30分發的狀态,靳骞緊随其後。
按下刷新鍵,他們便同時出現在空間裏。
一個晚上,盡管坐在各自的燈下努力,但好像……就在一起一樣。
真的有點浪漫诶。
藍煙剛體會到一點樂趣,就被靳骞發來的一條消息,吓的手機都拿不穩。
“明天運動會家長開放日,我是我舅舅參加,他今晚還特地去吹了個發型。”
藍煙忍俊不禁:“所以他要跟你比帥嗎?”
“不。”
靳骞:“他是想偷偷先見一眼你,回去……好和我爺爺吹噓。”
藍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