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小情歌
那天放學, 擁擠的公交車廂,藍煙也被他抱過一次。
但這次顯然不同。
雖然唐突, 但很真。帶着說不出的溫柔與沖動。
藍煙也不懂為什麽, 她甚至都沒有上次的害羞無措。
只感覺心安。
就像周日沒有讨厭的鬧鈴打擾, 一覺睡到自然醒。看見陽光已經悄然爬上,披着白紗的落地窗。
溫暖明亮, 幹燥。
靳骞的心跳起伏在她背脊。很穩也很快,帶的她生出一種別樣的悸動。
藍煙想, 這時候用“暗自各懷鬼胎”形容她和靳骞,怕是……再好不過了吧。
“有時候太在乎別人的看法, 難過的是自己。”
靳骞慢慢松開這個擁抱, 聽見她“嗯”了聲,平靜自如繼續道:“但講實話,哪有人能做到一點不在乎別人的想法。”
“真要難過, 那就難過一會兒好了。”
這是什麽混賬話。藍煙止住了淚, 莫名其妙看着他。
靳骞恍然未覺, 自己有多不會說話。
他卻忽然伸手,替她正了正歪掉的校服帽子, 自然又溫柔:“藍煙,時間也差不多了,最多再給你不開心一分鐘。”
那……好吧。
藍煙承認, 她被這個小動作收買了。
“好了好了。”少年緩緩一眨眼,泛起柔色。
“沒好。你少糊弄我。”
“我哪兒糊弄你了?”靳骞表情淡下來:“……又不是你的錯,這事也要怪江餘。”
盡管藍煙剛剛三言兩語只說了個大概, 但靳骞還是想透了其中的內情。
藍煙、祝玥和江餘雖然是從小到大的死黨夥伴,江餘作為之中唯一的男性,的确有些話不好直接對她們說。
也不是江餘故意要瞞她們。就像祝玥和秦昭揚戀愛中的一些小細節,只有女孩子理解,那祝玥當然選擇告訴藍煙。
幸好他們三個人都很默契,不在意這個。
誰也不會為了“他告訴了她沒告訴她”這種事計較,這麽多年,依舊相處的好。
談論別人,靳骞一向是惜字如金的态度。
他說:“陳萌應該是……喜歡江餘。”
“她從一開始,可能就是因為你和江餘關系好,所以才——”
靳骞頓了頓,沒再繼續說下去了。
藍煙終于明白過來,自己是有多天真。
外婆她們老一輩的人總念叨,這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愛,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恨,藍煙原來還不以為然。
要是事事都能用科學道理解釋——
那為什麽初初那一眼,她就對靳骞……怦然心動。
曾經她也懷着這樣的心情去看陳萌。
都是初中同班同學,分到高中同一個班當然會走得近一點。
即便最後和她做不成好朋友,藍煙也把這歸結為性格不合。
她甚至一點沒看出,陳萌喜歡江餘的苗頭。
其實從小學起,偷偷喜歡江餘的女生就不少。
江餘的氣質相貌,都很招惹這個年紀的小姑娘。
這人生的俊俏,人也陽光,最關鍵的是性子裏,還帶點恰到好處的浪.蕩和江湖氣。
但藍煙和祝玥都知道,江餘是……裝的。
他有位年輕有為、風流且多金的父親。
正因為江城氣宇軒昂,當年一眼就被岳父相中,愛護培養,送門面給啓動資金,硬生生把他捧成了越州創業青年的典範。
可即便如此,也擋不住江城不安分的心。
岳父在時,他還有所顧忌。自岳父去後,他就一日浮浪過一日,不知金屋裏藏了多少嬌。
藍煙記得中考前一周,江餘把她和祝玥都喊出來,整個人都是灰敗的。
他問她們是不是女孩子,都容易情難自已。為什麽做錯的是他爸,傷心的總是媽媽。
後來藍煙才知道,那晚是江餘媽媽的生日。江城為了安撫夫人,聲稱特地從4s店訂了臺嶄新的超跑。
短暫的和美融洽,止于江城公司新招的那位清純可人的管培生。
江餘甚至覺得,那個女孩子,也比他大不了多少。
可偏就是她,仗着自己年輕美貌,學歷閃亮,居然敢打電話給他媽媽示威。
她的話,江餘一字不落,重複給藍煙和祝玥聽過。
“……你以為那臺車是江城專給你買的嗎?!我勸你別傻了,你打開車主設置看看,第一個設置是我的。”
藍煙當時聽的觸目驚心,可她也發現。
這樣家庭長大的江餘,對女生非常尊重,但也僅僅止于尊重。
江餘和這個年齡的少年少女不同,對于談一場不分手的戀愛,他沒有絲毫憧憬。
況且,平時在班裏,有人說八卦藍煙就聽一聽,沒人說她也很少主動去問。
民樂團訓練、外出演奏比賽,經常她從外面回來,鋪滿一整桌的空白試卷,都能把她活埋掉。
她哪裏還有空去管別的。
或許就因為管不了,一不小心,就踩碎了陳萌的少女心。
藍煙心裏沒滋沒味的。
有種別人戲都唱完了,她還坐在臺子底下,眼巴巴等開場的呆滞感。
“江餘尴尬,你就随他尴尬去,別管他。”
靳骞冷哼了聲:“他自己惹出來的爛桃花,憑什麽讓你受罪。”
“……算了吧。”
藍煙垂下眼,嘟嘟哝哝:“可能我的确不是很擅長觀察周圍的人。和我沒關系的事,我都太遲鈍了。以後我……改改吧。”
現在看不清沒關系,可以學,可以改。
她并不想成為,一輩子都要仰仗別人保護,分不清是非的小姑娘。
“也沒什麽。”
靳骞微眯了眯眼,整個人看起來很疏懶。
他拖着調子說:“還有的人,應該說,還是挺善于觀察周圍的吧,但也不想管。”
“活脫脫一個中二病。自以為不與世俗同流合污了,實際上就是一個字,懶。”
“……你還真對自己有比較客觀的認識。”
“那當然,”靳骞看着她,勾出一抹笑:“懶是我的人生法寶。”
“我已經給自己規劃好那麽多重要的事了。我又不是機器,哪能二十四小時開機。”
誰要再說靳骞是高嶺之花,藍煙第一個不服氣。
明明應該是精妙瓷瓶裏的白水仙。又中二又悶騷。
藍煙嫌棄地掃他一眼:“……比如呢?”
“比如高考,比如學臨床醫,更比如——”
靳骞止住話語,慢慢收斂了笑意。
他認真,又微不可聞地說了一個“你”。
比如你。
人一天只有二十四小時,大半用來吃飯睡眠,維系生命,剩下還要用來學習。
如果我要關注那麽多人,那什麽時候用來想你。
“……我知道啦。”
藍煙輕輕拍了他一下,開開心心的。
就算我要關心別人,多去了解周圍的世界。
但沒區別的。你永遠和他們不同呀。
是仲夏籃球場上,教會了我“一眼萬年”這個詞的你。
##
不知道老宋究竟對陳萌說了什麽,自從她回校上課後,再也沒有招惹過藍煙。
處處避着她,唯恐不及。
周一的班會課,宋俊卿借口期中考試,把全班座位都調整了一遍。
談舒雅和藍煙成了同桌,靳骞仍然和藍煙同組,只不過從最後一排,直接被調到了她後面。
沒有別人阻擋,日日可以看着她的背影。
每次老師要傳試卷,藍煙向後一靠一遞,江餘總吊兒郎當的,故意不接。
他自己沒想過要喜歡誰,但特別喜歡圍觀同為好友的藍煙和靳骞。
非等靳骞伸手,看她的指腹劃過他的手背,兩個人同時紅了臉。
江餘和談舒雅,瞬間笑的宛如怪阿姨,百看不厭。
而藍煙和靳骞則是發自內心的,鄙視他們的幼稚。
這次,藍煙往後傳的是附中新印發的輔導書,頁數很多,也有點分量。
她伸手往後一遞,沒人接,只好又動了動。
不巧碰倒了江餘開着杯蓋,等水涼一點的保溫杯。
在高中,水杯翻倒不是什麽稀奇事,關鍵是有沒有潑在重要的書上。
“……沒事吧?!”
藍煙連忙轉身,把整包抽紙遞過去。一方有難八方支援,見到這情景,周圍同學白花花的面紙,瞬間鋪滿了濕淋淋的課桌。
“沒事沒事。就潮了一本物理,其他就是邊角沾到了點。”
“你還不趕緊把物理書拿出去曬曬。”
“別,千萬別,”江餘忍俊不禁:“放外面萬一結冰了,那我就完了。诶靳骞,我說你至于麽——”
藍煙原來在專心搶救江餘的書,聽到這話,理所當然,把視線轉向靳骞。
靳骞匆匆垂下了眼。
藍煙聲音輕飄飄的:“……什麽啊這是,我看看?”
靳骞聽見,居然默默把那本本子,往懷裏按了按。
一副冰清玉潔,守身如玉的樣子,把藍煙看懵了。
他這小本本裏,不會是寫自己壞話的吧。
“藍煙,你這妻綱不振,哥看這不行啊。”
江餘滿臉欠揍的笑意,煽風點火:“他還沒追到你,就這态度了。以後還了得,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