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何小葉下意識就緊張起來，覺得這個男生總是能做出一堆奇奇怪怪的事來，她只想安靜讀書，不想招惹亂七八糟的事。

姜恒大搖大擺走了進來，對着向文秀做了個抱歉的手勢，說道：“不好意思老師，打擾了，我東西忘了。你不用管我，接着講。”

向文秀簡直詫異了，這位同學當自己是領導視察麽？

姜恒回過頭，沖着何小葉笑了，然後在全班的注視下，大咧咧走到何小葉身邊。

何小葉有點懵，她這輩子第一次遇到這麽能作妖的男生，一時不知該作何表情。

姜恒停在她面前，挺壞地笑了一下，然後彎下腰。

全班屏息看着這一幕，何小葉自己也忘了呼吸。她家教比較嚴，第一次跟男生靠得這麽近，她幾乎能聞見姜恒身上淡淡的煙草味道。她腦子有些轉不動，滿心都是三個字——不要臉，但是嘴半張着，卻說不出一句話。

姜恒彎着腰，手從她肩膀處繞過，直接伸進抽屜裏掏出一個小盒子放進了衣兜。

他壓低聲音，懶洋洋道：“不好意思，煙忘了。”說完，笑一下。

何小葉一張臉紅得可以滴血，她死死瞪着姜恒，卻不知道該怎麽說，眼淚都快急出來了。

姜恒輕輕啧一聲，“至于嗎？”然後自顧地走了出去。

姜恒走後，何小葉頓時跟跑了氣的氣球似地癱在椅子上，有些不死心地從桌子抽屜裏掏出一個盒子，看了一眼，是一盒煙。她絕望的閉上眼，希望這三年高中生涯都別碰到姜恒。

姜恒揣着自己的“煙”，溜溜達達下到一樓，走進廁所，準備偷偷抽支煙。他從兜裏掏出煙盒，有些傻眼。

什麽玩意兒？

一個粉色的巴掌大的小盒子。

他好奇地把盒子打開，裏面放了兩片少女粉姨媽巾。

姜恒從鏡子裏看見剛好有兩個男生走進了廁所，正用驚恐的目光看着他手裏的東西。

他咬一下後槽牙，一把捏緊小粉盒揣進兜裏，回頭惡狠狠瞪着兩個男生：“看什麽？想挨揍啊！”

兩個男生急忙進了隔間。

鏡子裏，少年的耳根泛起了一層薄紅。

※

中午吃過飯，衆人回寝室休息，軍訓期間，所有人都必須住校。

何小葉走在林蔭校道上，一陣陣風吹來，拂在她臉頰，有些癢，她忍不住翹了翹嘴角。

此時，姜恒跟一群男生正走到男女宿舍分岔口，看見何小葉站在樹蔭下，自己傻兮兮地笑着。

他啧了一聲，這丫頭傻兮兮的樣子還怪好看的。他不由自主地舔了一下臉頰。

何小葉邊往宿舍走，邊抽空給趙秀芝發了條微信。

趙秀芝應該在忙，只回了個ok的表情。

何小葉想到那盒煙，還有自己的東西，臉上就忍不住有些燙，她正暗暗祈禱高中三年最要都不要跟那個人碰面，就聽見有人說他的名字。

“小葉，你認識姜恒？聽說他今天找了你兩次？”

宋迪和許安安從後面跟了上來，同時撇嘴，示意了一下。

何小葉停下腳步，順着她們示意的方向看過，見一群男生往男生宿舍走去了，他們已經走出一段距離了，但其中那個打眼的紅腦袋，隔老遠就能看見。

“不認識，他自己走錯教室了，把東西忘在了我課桌上。”

“他這人特混蛋，最好少跟他來往。”

“你認識他？”何小葉側頭看她。

宋迪啧一聲，臉皺了起來，“怎麽說呢，算不上認識，但是玩兒賽車的都知道姜恒，特混，不要命。”

何小葉點點頭，沒說什麽。

“哎，你覺得姜恒是個什麽樣的人？”許安安突然十分八卦地插嘴。

何小葉愣了愣，有些不知道怎麽回答，想了半天，憋出一句，“我不認識他，不好評論。”

“有什麽不好評論的，他走哪兒都是議論的焦點。咱打個賭，不出半年，學校一半的女生都會讨論他。”

“這麽厲害？”何小葉不關心這些，随意敷衍了一句。

宋迪特不屑道：“可不是嗎，全校有幾個騷得過他？”

宋迪和許安安一起笑了起來，何小葉也抿了抿唇，淺淺笑一下。

許安安還沒放過何小葉，繼續追問：“說說，作為第一次認識的人，你對姜恒什麽印象？”

“我……”能有什麽印象？打架鬥毆，兇神惡煞。何小葉斟酌了一下，覺得不能這樣說，憋了半天，說道，“我覺得、覺得他的頭發是不是太誇張了？”

許安安和宋迪對視一眼，然後爆笑起來。宋迪邊笑邊說：“姜恒這個傻逼，跟他說了這個巨醜，不聽，審美畸形的玩意兒。”

“不是，我聽我們家小燃燃說，他好像是為了氣他們家老頭子，故意弄的頭發吧。”

“噗！小燃燃，許安安你趕緊滾，老子要被你惡心死。”

兩人打鬧了一會兒，宋迪終于正經下來，攔着何小葉的肩膀，強裝語重心長模樣，說道：“哎，別覺得我是在人背後說壞話，我覺着你吧，長得跟那小白兔似的，要是被姜恒欺負了，怪可憐的。姜恒這人怎麽說呢，就跟他那頭發似的，整個兒一神經病。”

何小葉噗嗤一下笑了，回過頭，道：“謝謝你，宋迪。”

許安安又開始怨婦模式，“迪哥，你已經好久不這麽關心我了。”

“你需要的不是我的關心，是顧燃的關心。”

“能不能別提這茬，再提自殺！”

三人吵吵鬧鬧地去了宿舍。

※

下午衆人換上迷彩服，在教室裏迎接了魏教官。大家相互介紹一番，教官宣布明天六點在操場西南角集合，之後便宣布解散。

教官走後，陶川上臺宣布高一七班的清潔區。三中還保留着讓學生熱愛勞動的優良傳統，除高三外，每個班都有清潔區，還會輪流安排衛生監督員。

“我們班的清潔區域是教學樓下這片花壇周圍，地方不大，但不太好打掃。我覺得我們按組來打掃，每天一個小組負責清潔區的打掃工作。今天從我坐的第六組開始，大家有意見嗎？”

安排完打掃工作，其他同學都離開了。何小葉在第六組，跟着大家去陽臺拿了工具，下一樓花壇處開始打掃。

入了秋，落葉不少，花壇角落裏堆了些落葉，不是很好打掃。何小葉彎着腰，鑽到花壇和教學樓牆壁之間的縫隙裏打掃裏面的落葉，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落葉清掃幹淨。

何小葉倒退着從縫隙裏走出來，退到縫隙口，轉彎是個防水臺階，她轉過身，腳絆在臺階上，整個人晃一下，重心不穩，随即以一個極标準極恭敬的姿勢跪下了！力道之大，震得何小葉整個人都顫了一下，眼淚刷一下就掉了下來。

姜恒靠在牆邊，漫不經心地抽煙，正眯着眼享受，突然噗通一聲，一個活生生的人跪在了他面前。

“卧槽！”他吓一跳，驚得叼在嘴上的煙都要掉下來。

何小葉意識到有人，窘迫地紅了臉，她慌亂中抓住頭頂的迷彩帽遮住臉，然後慢吞吞站起來，打算假裝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就這麽走掉。

她一瘸一拐往前走，突然衣領一緊，卻被人拽住了後領。

慵懶的嗓音響起：“哎，過來。”

何小葉裝死，沒有動。骨節分明的修長手指出現在視野裏，那人揪住了她的帽子往外拽。何小葉勉強掙紮了一下，最終完敗。

姜恒放大的俊臉出現在眼前，何小葉吓得往後縮了一下，瞪着眼警惕地看他。

姜恒笑了，一雙桃花眼彎起來，嘴角微挑，看起來又妖又邪。如果不是那頭可怕的紅發，他真的非常好看，身上融合着一股少年的清隽以及一股不知從何而來的邪氣。

他将煙拿下來，舔舔嘴唇，戲谑道：“我當誰給我行這麽大一禮呢。偷我一盒煙，于心有愧？”

姨媽巾的事原本就讓何小葉覺得十分丢臉，現在更是窘迫萬分，眼眶紅通通地盯着他，心裏暗罵：這人怎麽這麽不要臉？

何小葉剛才摔一下，疼得眼淚出來了，現在她瞪着眼看姜恒，一雙眼濕漉漉的，泛着惹人心疼的微紅，像是受了驚吓的小鹿，警惕又無助。

姜恒看着她委屈巴巴的小臉，臉頰上染着生氣後的紅暈，粉嫩嫩的。他在心裏啧了一聲，感嘆小姑娘跟大老爺們就是不一樣，嫩得不可思議。他心裏突然生出一種奇異的感覺，覺得眼前這副場景，自己活像個欺負小姑娘的惡霸。

莫名就煩躁了起來，他往後退一步，讓出去路。

何小葉愣一下，往前走了一步，突然又停下，擡起濕漉漉的眼看他，猶豫了片刻，鼓足勇氣道：“那個、那個不準說出去，不然我……我……”我了半天，沒我出個所以然來。

“啊？”姜恒懷疑自己聽錯了，這小丫頭是威脅他？他玩味地笑了一下，“你想怎麽樣？”

何小葉抿了抿唇，故作兇狠，聲音卻軟綿綿沒有任何威懾力，“你知道。”

“我真不知道。”姜恒擺出一副無辜的模樣，但最終繃不住笑出了聲，“你逗我玩兒呢？一邊兒待着去吧。”

姜恒說完，直起身，将剩下的半截煙扔在地上，踩滅，然後從何小葉身邊繞過，準備離開。

“等等。”何小葉叫住他。

姜恒回頭，看她正擡着眼看他，卷翹的睫毛上還沾了半滴淚，随着她睫毛抖動晃來晃去，要掉不掉，看得姜恒膽戰心驚的。

“把垃圾撿起來。”何小葉垂眼，指着地上的煙蒂。她聲音軟軟的，但沒有半絲的猶豫。

“什麽？”姜恒失笑，挑眉，眯眼看她，警告意味十足，“讓我撿垃圾？”

何小葉在心裏給自己鼓勁，在學校，他不敢打人。做好了心理建設後，她仰着頭，直直盯着他，不自覺眨了一下眼，那半顆眼淚終于掉下來，沾在了下眼睑上，她毫不察覺，認真執着地解釋：“這裏是我們班的清潔區，你不能在這裏扔垃圾。”

姜恒原想說，老子要是不撿呢？你能怎麽着？有本事幹我？話到了嘴邊，卻沒說出來。有本事幹我？腦海中浮現的畫面簡直可恥。他有些不耐煩，低低咒罵了一句，彎腰把煙頭撿了起來，随手抛進了一旁的垃圾桶裏。

他回過頭，看着何小葉一副軟弱可欺的模樣，心裏莫名地不耐煩，皺着眉，道：“行，撿了，可以走了吧？你他媽可真煩人。”

姜恒說完，也不等何小葉反應，直接揚長而去。

何小葉看着他的背影，抿了抿唇，皺着鼻子，低聲說道：“宋迪說得對，這人真讨厭。”

姜恒同學雙手插兜，走路帶風，以一副睥睨天下的氣勢走在校道上，誰知走到半路，突然打了一個震天響的噴嚏，引來幾人側目。他揉揉鼻子，撓撓頭，低罵：“誰他媽罵老子呢？絕壁是孔訓那個混蛋玩意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