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因為膝蓋的傷，何小葉在校醫處開了證明，請了兩天假。這兩天待在宿舍裏，何小葉将九科的第一課都預習了一遍，針對最弱的數學，她還做了兩冊自買的習題冊。她偶爾跟趙秀芝發微信，并沒有提膝蓋的事，趙秀芝很忙，也無暇多詢問，兩天就這麽平淡的過去了。

周四，何小葉一早起跟着宋迪她們去操場集合。經過三天訓練，同學們都已經适應，迅速而安靜地排好隊列，等着教官巡視。

教官巡視完畢，又是一通挑刺，然後宣布開始站軍姿。每天都是這個模式，嬌生慣養的學生們磨掉了怨氣，沒人多說話，乖乖站軍姿。

偌大的操場，散布着十幾個軍綠方塊，數百號人，沒發出一點聲音，寂靜的空氣裏，只偶爾傳來一些蟲鳴鳥叫。

剛入了秋，天氣卻不見涼爽起來，微風裏帶着燥熱和憋悶，兇狠的秋老虎正在發威。

何小葉悶在軍訓服裏，身上出了一層細密的汗，額上的細汗打濕了碎發，黏在額角，癢癢的有些難受。她緊抿着唇，努力堅持，大約這兩天沒有參加軍訓，有些跟不上大家的訓練強度了，沒站多一會兒，腿都麻了。

好容易熬到十點，休息半小時，幾乎在聽見解散的一瞬間，何小葉就癱坐了下去。

宋迪和許安安立刻跑了過去。

“沒事吧？要不請假回去休息？”

何小葉臉色蒼白，額上的汗一顆顆往外冒，“沒事，休息一下就好了。”

“真沒事？”宋迪邊說邊拿下帽子幫她扇扇。

“沒事，”何小葉勉強笑了一下，“我沒那麽嬌弱，我歇會兒就好了。”

三人坐在草地上聊了起來。

遠遠的，有道人影向幾人走近。

是姜恒。他拿着瓶水，走路依舊吊兒郎當。

宋迪對他頗嫌棄，道：“就他這樣的吧，見一次想打十次，走路都帶騷。”

許安安嘻嘻哈哈笑。何小葉沒說話，心跳突突的，感覺有些奇怪。

姜恒走到半路，卻被一個女生攔住。是簡文。

離得有些遠，三人看不見他們的表情，也聽不見在說什麽。

許安安撇撇嘴，有些不爽的樣子。

宋迪在一旁起哄：“我覺得他倆一塊兒正好，少禍禍其他好青年。”

何小葉覺得無聊，低下頭盯着地面的小草看。

眼前突然多了一瓶水，幹淨修長的手指握着它，遞到何小葉眼前。何小葉擡起頭，剛好對上陶川俯視的眼。他低着頭，眉眼微彎，帽檐在他眼前投下一片陰影，襯得眼眸閃閃發光。

何小葉立刻收回目光，微微笑了一下。

“喝水，常溫的。”陶川很自然坐了下來，“太熱了，猛然喝涼的，怕你受不了。”

“喲呵，班長，你這偏心的太明顯了！我可要鬧了。”許安安湊過來搗亂。

陶川撓撓頭，有些不好意地笑了，“小葉身體不好，剛回來軍訓，怕她受不了。一會兒中午休息，我去搬幾箱水，送到各個寝室去。”

許安安特做作地“切”一聲，然後說：“我身體更不好，你不給我水，我估計要氣暈倒。不過我稀罕的可不是水，我稀罕的是獨一無二那瓶水。”

何小葉臉上莫名有些發燙，她努力垂着頭，輕輕撞了許安安一下，“別瞎說。”

“行了你，”宋迪把許安安拽了起來，“你調戲顧學霸就行了，少四處調戲別人，不行我給顧學霸發視頻了？”

“迪哥，你真的不愛我了，那我要跟你說幾個字——你大爺。”

兩人在一邊打鬧了起來。

何小葉接過水，說了聲謝謝，擡起頭，目光落到剛才姜恒站的地方，那裏已經空空如也。

她目光放遠，見遠處有兩道人影往操場邊緣的樓梯走上去，走向教學區。她收回目光，擰開水，默默喝了一口。

接下來軍訓，簡文沒來集合，教官問了一圈，沒人知道她去哪兒了。在不遠處集合的十二班也少了個人——姜恒。十二班教官也問了一圈，沒人知道他的去向。兩個教官一通氣，決定先在校園找一圈。

“七班的，現在就地坐下，跟十二班對軍歌。”

本來下午是練習正步，七班的一聽這命令，如蒙大赦，立刻嘻嘻哈哈坐了下來。兩個班面對面坐下，由七班的魏教官帶領拉軍歌。十二班的教官則跑到教學區去了。

有些心思多的男生似乎發現了什麽苗頭，低聲議論着，發出一些暧昧不明的輕笑。

何小葉跟同學們一起坐在地上，跟對面十二班的喊號子拉軍歌。女生坐在前排，她前面是一片空地，她盯着地上的小草，心思有些飄，太陽曬得她有些躁。

兩邊拉歌沒一會兒，姜恒大搖大擺地走過來了，所有人都停了下來，擡眼好奇地望着他。

姜恒站在兩個班中間的空地上，好像絲毫沒有察覺大家的注視，自顧向七班的教官報告：“報告魏教官，你們班的簡文身體不舒服，今天下午請假。”

魏教官還未說話，底下就有小小的起哄聲。

個別比較皮的男生陰陽怪氣地起哄：“剛才還生龍活虎呢，跟恒哥躲角落裏待了一會兒，就身體不舒服了。你們躲在角落裏幹什麽了？”

“簡校花嬌滴滴的，受不住，恒哥你得悠着點。”

男生說完，好幾個男生不懷好意地笑了起來。

魏教官瞪着男生，一揮教鞭，道：“你，出列！”

這幾個男生是十二班的，倒是不怎麽害怕七班的教官，稍微收斂了一點，卻沒有動作。

何小葉也看向那幾個男生，似乎有些熟悉，不知道是不是那晚在舊禮堂後面跟姜恒打架的那幾個。

姜恒面不改色，走到帶頭那個男生前方，舔一下嘴唇，眯着眼，道：“蔡誠，你他媽不會說話，就給老子閉嘴，滿嘴噴糞，找死啊？”

當着這麽多人被嗆，蔡誠面子挂不住，立刻跳了起來，指着姜恒吼道：“你他媽說誰呢？”

“說你這嘴欠的。”

姜恒說完，一把揪住他的手，把他拽了出來，同時踢腳踹過去，兩人頓時打成一團，兩個班的學生哄一下跑開了。

宋迪拉着何小葉往一邊走，嘴裏罵道：“姜恒一天不打架，就渾身難受。這兩天老跟那個簡文一塊兒，誰他媽不知道那點龌龊事兒，敢做就別怕人說，他還急了，出息。”

何小葉被宋迪拉着從打架的兩人身邊繞開，兩人剛好推開對方，姜恒踉跄退兩步，一下撞上何小葉。

幸好力道不算大，旁邊又有宋迪扶着，何小葉只踉跄了一下，沒有摔倒。

撞了人，姜恒回頭想道歉，看到何小葉，卻瞬間不知道該說什麽了，突然覺得有點狼狽。

何小葉抿着唇，咬了咬牙，只掃他一眼，然後垂下眼，表情冷淡地跟着宋迪走了。

兩個班的教官過來把打架的兩人帶去教導處，軍訓繼續。

※

訓練了一天，何小葉有點吃不消，吃過飯，洗了澡便在床上躺着，閉着眼休息，連書也不想看了。

她迷迷糊糊躺了也不知多久，許安安的高分貝聲音在耳邊響起：“迪哥，去看熱鬧！姜恒跟蔡誠被罰跑圈呢。”

正在打游戲被豬隊友折磨得痛不欲生的宋迪一聽這話，立刻來了精神。兩個幸災樂禍的人一拍即合，當即樂呵呵結伴去看姜恒出醜。

“小葉，你去不去？”宋迪拽了何小葉一下。

何小葉睜開眼，有氣無力道：“我不去了，太累了，看書都看不動了。”

宋迪和許安安見她确是很疲憊的樣子，也沒多說了，興高采烈地跑去操場看戲。

宋迪和許安安走後，其他人都在默默做自己的事，寝室裏立即安靜了下來，可何小葉反而睡不着了。她閉着眼，自己跟自己僵持了片刻，卻越來越清醒，她無奈地長嘆一口氣，睜開眼，看着上鋪的床板發呆。

看了片刻床板，有些頭暈，她摸出手機刷朋友圈，第一條就是宋迪發的視頻，還配了一條評論：叱咤風雲我恒哥。（注：為了情節需要，設定所有人可以看朋友圈評論，小天使們別抓蟲啦。）

她有些無聊，點開了視頻看：天有些黑了，畫面不是很清楚，但可以看見一個人影在操場上一會兒跑一會兒溜達，挺閑适的模樣。沒一會兒，人影跑到了靠近鏡頭的地方，姜恒的臉出現了。他發現宋迪在拍他，也不生氣，還壞笑着沖鏡頭打招呼，沒點正形。

底下一片損友在評論。

許安安：恒哥的飒爽英姿你們不能親眼見證了，為你們默哀。

A：我恒哥虎落平陽被犬欺了？

B：卧槽，樓上的還會用成語？

C：誰他媽弄我恒哥？我第一個不服！

沈非：服你麻痹。我看恒哥挺美挺風騷，完全樂在其中。你們有空就來看看恒哥獨領風騷的模樣。

顧燃回複許安安：晚上別在外面逛，回去。

許安安回複顧燃：好噠，麽麽噠~

宋迪：許安安和顧燃，敢在我地頭秀恩愛，你們倆給我麻溜地滾！

……

手機響了一聲，進了條微信。

姜恒：宋迪和許安安都來了，你怎麽不來？

何小葉有點無語，被罰跑又不是什麽光榮的事，值得大家過去給他加油？他怕不是以為自己是奧運冠軍了。

她沒有回，将手機放到一邊，從床上坐起來，找了一本書看。

手機又響了，還是姜恒。

姜恒：哎，我跑了五圈兒了，快渴死了，送瓶水來啊。

何小葉不想理他，但沒忍住還是回了一條。

何小葉：宋迪她們不是在那兒嗎？

姜恒：她們心狠，只管看笑話，不管我死活。

何小葉笑了一下，在心裏默默吐槽：你以為我會管你死活？

她沒有回，關了手機，自己寫數學題去了。

操場上，姜恒郁悶地看着手機，問：“哎，你倆怎麽沒帶着那個丫頭片子出來啊？”

宋迪道：“誰有工夫看你？”

“恒哥你別傷心，”許安安笑嘻嘻挖苦他，“小葉說你這頭發看得她惡心，不想出來丢臉。”

姜恒嘀嘀咕咕罵了一句，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頭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