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你幹什麽？”何小葉下意識将書包抱在胸前，往後退了退。

“讓你換回去。”

何小葉抿抿嘴，鼓起勇氣說：“不。”

“我發現你真的很不聽話。”姜恒往前湊了點。

“你……”何小葉伸手想推他，伸到半空，又不敢碰他，只好怯怯收回來，“你往後退點，有話好好說。”

她的聲音又細又小，粉白的小臉以可見的速度漲紅了起來。

“我好好說，你聽嗎？”姜恒咬咬牙，擡起了手，似乎想打她。

何小葉的心提了起來，更緊地抱住書包，下意識閉眼側頭躲開。她等了片刻，鼻息間的煙草味越來越濃，接着額頭傳來輕微的痛感。

他彈了她額頭一下。

何小葉睜開眼，擡頭望着姜恒，他正一臉壞笑地看她。

她有些迷糊，腦抽了，脫口說道：“少抽點煙。”

“啊？”姜恒臉上的笑僵一瞬，下一秒就笑得更痞，他往前湊湊，特不正經地問，“怎麽？關心我？”

他的眉眼彎了起來，漆黑如墨的眸子裏好像有兩顆星星在閃。

何小葉張嘴想解釋，但不知是不是過于緊張，嗓子有一瞬間發不出聲音，她的臉漲的更紅，似乎要滴血。

終于，她緩過勁，立刻低下頭，小聲解釋：“你手上煙草味很重。”

姜恒似乎有點不爽了，往後靠回去，兩人之間的空間變大，何小葉覺得提起的心緩緩放下去，能夠正常呼吸了。

姜恒聞了聞自己的手，臉上帶着玩世不恭的神情，說：“管的着？”說完，他似乎想起什麽，眉眼又彎了起來，舔舔臉頰，補充道，“只有我媳婦兒能管我。”

“那你也管不着我換不換位置。”

“你……”

“姜恒。”陶川突然走了過來。

姜恒放下舉起的手，咽回未說完的話，側過身，靠在椅背上，大喇喇坐着，“有事？”

他回了一句，但看也沒看陶川。

“今天你們組打掃清潔區，其他同學都去了。”

姜恒擡起頭，有些難以置信地盯着他看了三秒，道：“班長，你可能找錯人了，我姜恒從小到大沒掃過地，以後也不會掃地。”說完，拎起地上的書包，從後門走了。

陶川立在原地，微有些尴尬。

何小葉立刻站起來，書包掉地上了她也沒管，安慰陶川道：“班長，如果人手不夠的話，我可以幫忙。”

“不用，我只是……看他好像在欺負你。”陶川扯着嘴角笑了一下，看起來有些勉強。

“沒有沒有……”何小葉忙不疊否認，剛才窘迫的境況這輩子都不想聽人提起，“不過還是謝謝你。”

陶川沒說話，彎腰撿起了她的書包搭在自己肩上，問：“回去嗎？我送你。”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

“走吧。”陶川也沒多說，拎着她的書包往外走了。

正是夕陽西下時，光線将兩人的影子拉得極長，一前一後灑在校道上。人緩緩地往前走，影子緩緩跟在身後。

到了校門口，何小葉拉了一下自己的書包帶子。

陶川回過頭，問：“怎麽了？”

“你回學校吧，我自己走。”

“我送你去站臺。”陶川頓一下，露出暖暖的笑，“我剛好去買點日用品。”

何小葉不好再多說什麽，兩人默默走到站臺。

站臺處還有兩個男生——姜恒、沈非。

何小葉立刻頓住了腳步，站在站臺另一端，不再過去。

初秋傍晚，天微涼，何小葉跟陶川已經穿上了秋季校服，姜恒和沈非都還穿着短袖T恤。兩人靠在站臺邊，嚼着口香糖，眼睛盯着地面，不知道在說什麽。

姜恒說着說着，似乎有些不耐煩了，直起身來，撸一把頭發，一側臉，剛好看見何小葉和陶川。

何小葉整個人緊了一下，反射性張了一下嘴，又覺得自己不需要說什麽，也無話可說，便垂下了眼，好似沒有看見他。

“嗤。”姜恒哼笑了一聲，挑一下眉，也沒說什麽，好像根本不在意。

“喲，班長？何小葉？”被姜恒擋住的沈非興高采烈地側身跟兩人打招呼。

何小葉笑着回應了一聲：“沈非。”

陶川也揮了揮手，然後自然而然的上前一步，側身将何小葉擋住了一點點。

沈非挑了一下眉，看看姜恒，又看看旁邊二人，正想說什麽。

姜恒突然拽了他一把，吼道：“車來了，你他媽要聊到明天啊？老子再給你買點瓜子來？”

“我操，吃火、藥了？”

話音剛落，引擎聲從遠處傳來了，不一會，一輛軍綠色2020停在了站臺前。

車窗搖下，孔訓手肘支着窗沿探出了頭，“趕緊，上車！”

他說完話，準備退回去，動作卻頓了一下，接着拉低眼前的墨鏡，轉頭看向了何小葉：“喲，小葉啊。”

他喊了一聲，動作利落地開了車門，從車上跳了下來。

姜恒很不爽地踢了他一腳：“你他媽不是趕時間啊？”

“耽誤一會兒沒關系。”

車後門打開了，宋迪也跳了下來，她向着何小葉的方向走了兩步，停了下來，看看陶川再看看何小葉，挑起眉，意味深長地笑了。

孔訓也看見了陶川，他有些疑惑地揚一下眉，指指何小葉又指指陶川：“男朋友？丫頭，你孔哥心都要碎了。”他極誇張地嚎了一聲。

何小葉趕緊上前兩步，解釋：“不是不是，是我們班長。”她說完，看看宋迪又看看姜恒，“宋迪和姜恒都知道。”

孔訓特誇張地松口氣，說：“那我就放心了。”

“放你大爺的心，走不走？”姜恒有些不耐煩，照着孔訓後腦勺來了一巴掌。

“□□大爺！”孔訓回頭罵他一句，又回過來笑眯眯看着何小葉，意有所指道，“不過你們班長怎麽不送送姜恒這樣的混蛋呢？畢竟他這種人嫌狗憎的家夥容易挨揍。”

何小葉不知怎麽回答，一張臉瞬間紅了起來。

“喲，妹妹別生氣，我瞎說呢……我操，姜恒你他媽再踹老子試試？”

姜恒切一聲，沒搭理他，轉身把書包扔了車裏，自己跳上了駕駛座，将門重重摔上，扶着方向盤道：“你他媽再不上來，我就開車了。”

“你給我下來。”

孔訓伸手去拉門，被姜恒狠狠一巴掌打在手背上，疼得喊了一聲：“沃日，你抽什麽瘋呢？趕緊下來，晚高峰，你可別上環路浪去，到了市郊給你開。”

姜恒根本不理他，自己轉動鑰匙了，“從哪兒弄這麽一個老古董？”

“2020，多拉風啊？”

“浪抽的。什麽幾把顏色？”

“綠色呀，環保。要想生活過得去，頭上必須帶點綠。”孔訓說着，自己壞笑了起來。

“真幾把貧。”姜恒瞪他一眼，目光若有似無地瞟了何小葉和陶川一眼，“開車了。”

他說完，真的開始轟油門。

孔訓立刻拉開後門，竄上車。

油門轟足，軍綠色2020揚長而去，留下一串尾氣在夕陽下騰起。

何小葉看着汽車跑遠，回過身看陶川。

他看着汽車離去的方向，好似一時回不過神。

“陶川？”

“啊？”陶川回過頭看她，臉上有短暫的迷茫，“你跟他們很熟？”

“不熟，只是總跟宋迪在一起。那個，他們剛才說那些你別介意。”

陶川點點頭，好像才完全回過神，他微微笑了一下，說：“我也覺得，你跟他們不一樣。”

何小葉垂下眼，沒說話，她有時候搞不懂什麽是一樣，什麽是不一樣。

“你回學校吧，一會兒公交車就該來了。”

何小葉伸出手，臉上帶着淡笑，禮貌但疏離。

疏離感很明顯，陶川沒多糾纏，把書包還給她，道了再見，準備離開。他走了兩步，又回頭，叮囑道：“注意安全，那個……到了給我發個信息吧。”

何小葉點點頭，說了個好。

站臺上只剩何小葉一人，有些空蕩。似乎要變天，剛才還滿天晚霞，突然就陰了下來，冷風一陣緊似一陣。

何小葉将挽起的校服袖子放下，往站臺裏退了兩步。趙秀文不在家時，何小葉都不讓海叔來接她，她不喜歡同學看向她時探究的目光，她不願與衆不同，她只願成為人群中的透明，被包圍在人潮中，安心而踏實。

天陰沉沉，要下雨。高峰期，公交大概被堵住，姍姍來遲。

何小葉小跑着奔向車門，目光掃過地面，有一個白色的東西，像是三中的校園卡。她轉一個彎，跑過去把卡撿起來，握在手裏，一路跑上車。

汽車發動，掠過一盞盞路燈，明滅的光影交替着，在她側臉上投下光芒或陰影。

何小葉攤開手，看那張校園卡，上面有一張證件照——俊朗的男生懶洋洋盯着鏡頭，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樣，一頭暗紅頭發格外惹眼。姓名處寫着兩個字——姜恒。

盯着卡片看了一會兒，何小葉把它揣進兜裏，拿出手機，戴上耳機，播放英語聽力。

公交車到站時，天已經下起了細雨。因為公交站點離別墅區較遠，何小葉只能冒着雨往家走，好在沒走多久，就碰上海叔拿着傘來接她了。

路上淋了點雨，一進家，白姨忙張羅着讓她去洗熱水澡，自己則去煮姜茶。

何小葉洗完澡出來，抱着白姨端上來的姜茶喝。她準備去書桌邊，複習一下今天的學習內容，走到床邊，卻陡然驚了一下。她随手放下姜茶，跑到走走廊處，趴在圍欄邊沖一樓喊：“白姨，我的校服呢？”

何小葉母親對她要求極高，家教極嚴，在家基本不會亂跑大喊。

白姨吓了一跳，以為發生了什麽大事，趕緊從洗衣房出來：“我給你洗了。”

“我的東西呢？”

“兜裏有卡，我怕掉了，拿出來放進床頭櫃抽屜裏了。葉葉，沒事吧？”

何小葉松一口氣，答了聲沒事，自己回房了。

何小葉拿着兩張校園卡走到書桌邊坐下，然後拿出手機，點開姜恒的頭像，手指頓了半天，才打下一行字：你校園卡在我這裏，明早校門口給你。

上課期間，為了保障學生安全，所有人都要憑着校園卡才能進學校。

何小葉喝完了姜茶，又複習了今天的學習內容，還是沒收到姜恒的回信。她心裏有些靜不下來，拿起手機刷了會兒朋友圈，看見宋迪發了個短視頻。

視頻點開，剛開始光線很暗，只聽得見震天的汽車轟鳴聲。不到一秒，兩束大燈直射向鏡頭，霎時晃得人睜不開眼，緊接着燈光一晃，射向一邊，何小葉可以模糊看見一個汽車輪廓，但只一瞬，汽車已飛馳出去，只能遠遠看見兩個豆大的車尾燈在黑暗中飛向山的深處，然後車尾燈也不見了，鏡頭裏只剩下深藍的夜色和如線的雨絲。

宋迪在評論處配了一句說明：今天沒到的兄弟們，讓你們看看飛車三郎姜恒有多騷，恨不得山路上抹油，一路飙出去。

何小葉不太懂車，但也能看出車速極快，幾乎眨眼就從鏡頭前閃過了。下雨天，還把車開這麽快？

大概是出于害怕，她的心跳有些加快，目光不自主地落在了書桌上的校園卡上。卡上的男生正懶洋洋望着她，一副玩世不恭的樣子。

作者有話要說：  親愛的天使們，老宸必須要認真嚴肅的說一句，公交車站不可以停車，沒有駕照不可以開車，更加不可以飙車。這些都是危險動作，請勿模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