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1)

運動會如火如荼地進行着,果然像陶川說得那樣, 姜恒除了開幕式出現了一下, 之後就再也沒見着他的人影了, 不過他桌上的小禮物倒是越堆越多。

何小葉參加的接力賽在最後一天, 是運動會的最後一個項目, 所以前兩天都沒有她的項目,她便充當後勤人員,給大家加油、幫着尋找下一個項目的選手、遞水、送廣播稿等等……

下午第一場是鉛球預賽,何小葉去給大家加油, 宋迪跟她一起,沒想到碰到了個熟人——蔡誠。

比賽前, 宋迪跟何小葉站在外圍,她特不屑地說:“就蔡誠那逼樣,也就倒數三名吧。”

何小葉回想了一下蔡誠跟姜恒争鋒相對的那些事,認真分析道:“我覺得他應該挺厲害,跟姜恒打架也沒落下風。”

宋迪因為跟姜恒他們老一起玩兒, 所以對蔡誠帶着刻骨的偏見, 她一撇嘴, 道:“他算個屁, 他能進前三,我名字倒着寫。”

宋迪說話時,蔡誠站得不遠,側頭看了兩人一眼。何小葉趕緊拽拽宋迪的衣服,小聲提醒她:“別說了。”

宋迪擡頭, 看向蔡誠,挑釁地揚了一下眉,然後比了一個華麗麗的中指。蔡誠不屑地輕笑了一聲,不再看兩人,自己開始熱身。

比賽逐漸接近尾聲,宋迪的臉色逐漸難看。

還剩最後三位選手,現在是四班的田昊進行第二輪投擲。四班的姑娘們扯着嗓門一個勁喊加油,何小葉握着拳,緊張地等着倒數第二位七班的選手出場。

宋迪身為七班的人,此時卻比四班的姑娘們還賣力,瘋了似地喊加油。

田昊第二輪投擲完畢。

宋迪:“我擦,你吃飯了嗎?使勁兒啊!”

四班衆女生:!!!

田昊第三輪投擲開始,宋迪一個勁往前擠,扯着大嗓門喊加油。蔡誠的三輪都已經投完了,此時站在靠近裁判的地方,正雙手環胸,閑閑地看着這個瘋了似的姑娘。

田昊第三輪投擲完畢。

宋迪:“你他媽還是體育生呢?什麽狗屎成績?故意放水是不是?”

田昊:???我怎麽了?我幹什麽了?這姑娘是誰?

因為是預賽,裁判當場宣布成績——蔡誠第一。

宋迪瞥了他一眼,咬牙恨恨罵了句髒話。

突然,兩人身後輕飄飄傳來一句話:“嗨,迪宋。”

宋迪還來不及罵娘,帶着一臉得了奧運冠軍的驕傲神情的蔡誠,就在他們班同學的擁簇下離開了。

宋迪氣夠嗆,吼了一聲:“我、操、你大爺!”

立刻引來幾位老師的側目,何小葉趕緊拖着她往休息處走。

兩人走到了休息處,啦啦隊長簡文正安排接下來的工作。簡文确實漂亮,穿上百褶裙,稍微打扮一下,立刻成為全場最引人注目的焦點。就是現在,她站在七班休息處,附近幾個班的休息處男生們都坐在桌上,面朝着她看。

她微微揚着下巴,一如高傲的天鵝,“一會兒是男子組跳高還有女子組鉛球,鉛球是預賽,跳高直接決賽,下午就能出名次,大家一定要去給運動員加油。”她說着話,看向何小葉,“你一會兒去教室搬點水吧,運動員下了場肯定要喝水。然後就去給鉛球比賽加油,行嗎?”

高一七班的休息處在靠近操場入口的地方,來往人多,雜亂,所以很多東西都沒搬過來,放在教室了,經常要派人回教室拿。

何小葉剛點頭,有個同學突然提醒,“簡文,班長參加了跳高。”

“我知道。”

“那何小葉……”

“她去搬水呀,趕不上跳高。而且有那麽多人去給跳高運動員加油了。”

“搬水還是讓男生去吧。”

“這裏沒有幾個男生……”

“你他媽故意的吧?”宋迪啪一下把手裏的水瓶砸在桌上,“今天何小葉就得給陶川加油去,誰他媽愛去搬水誰去。”

這邊的動靜,成功引來了附近幾個班的學生圍觀。

簡文扁扁嘴,一副委屈模樣,“這是班級安排,大家應該相互配合。”

宋迪冷笑一聲,掃了圍觀的人一眼,低罵一句看你麻痹,然後指着簡文:“你那點髒心眼,別以為別人不知道,你敢欺負何小葉一個試試。今兒我話就放這兒了,何小葉我罩的,誰也別他媽作妖。”

簡文一眨眼,幾乎瞬間就紅了眼眶,聲音低低道:“大家都是為了班級服務,我不覺得我在欺負誰。而且何小葉為什麽一定要給陶川加油呢,她不是跟姜恒關系挺好,不怕姜恒生氣嗎?”

她的話成功給何小葉引來了幾道嫉恨的目光。

“你他媽少嘴裏噴糞。”宋迪脾氣急,上前推了簡文一把。

簡文像個塑料人似的,輕輕一推就要倒,眼見着要摔地上。幾個高二的男生過來了,其中一人摟住了簡文,另外幾人圍在宋迪和何小葉身邊。

一個男生看着二人,挑挑眉,“跟簡文作對,就是跟我們雞哥作對,還想不想在三中混了?”

宋迪嗤笑了一聲:“你是不是在逗我?上次在小吃街姜恒還沒把你們的野雞打蔫了?還能耀武揚威呢?”

“你他媽說什麽呢?”摟着簡文的男生急了,準備上前,卻被簡文抓住了手。

“你們別打架了,沒關系的,輕輕推一下而已,不是大事。一會兒老師們都該過來了。”

簡文楚楚可憐地望着所謂“雞哥”,男生立馬老實得跟孫子一樣,乖乖退回去了。

“你們都走吧,沒關系的,我們都是同學,不要為我打架,更不要為難我同學。”

幾個男生聽了簡文的話,都乖乖離開了,圍觀的人也逐漸散去。

宋迪給了她一個白眼,然後拉着何小葉離開,兩人并排走着。

“去搬水嗎?”

“搬什麽呀,只要簡文一吭聲,一堆男生給她搬水去,裝什麽算?咱們看跳高去。”宋迪說着話,突然轉過身倒着走,看着何小葉,笑得一臉暧昧,“你跟陶川怎麽回事?”

何小葉有點懵,停下了腳步,“什麽怎麽回事?”

“你倆不是在偷偷談戀愛啊?”

“什麽?”何小葉睜大了眼,滿臉詫異,“誰說的?”

宋迪也停了下來,狐疑地看着她:“很多人都這麽說啊。”

何小葉又急又羞,臉紅了起來,着急解釋:“我沒有。”

她急得眼淚都很快出來了。

宋迪雙手摁住她的肩,安慰道:“行行行,別人瞎嚼舌根,別理他們,下次誰瞎說我揍誰。”

何小葉噗嗤一下笑了。宋迪正經了起來,看着她說道:“可是誰造這種謠啊?造謠的人能得到什麽好處?”

何小葉也想不明白,輕輕搖了搖頭。

這時廣播響起,高一男子組跳高比賽準備開始了。

兩人不再多想,向跳高比賽場地走去。

陶川在學校人氣也不低,知道他參加比賽,女生們成群結隊圍了過去,還有不少初中部的女生,興奮地圍成一團,不斷議論。

男子組初始高度從一米開始,大家幾乎很輕松就跳過去了。陶川是第七個,因為怕衣物絆住橫杆,所以跟所有運動員一樣穿了運動短褲和背心。他一出場,女生們就尖叫了起來,特別是初中部的女生,拼命喊着“學長加油”,不知道,還以為這邊出了什麽大事。

站在何小葉前面的幾個初中部小姑娘,聲音尖銳,力壓群雄,成功引起了陶川注意。他遠遠看過來,看見了站在人群中的何小葉,沖她露出一個笑臉。他迎着陽光,笑臉明亮耀眼。

那幾個初中部女生跟打了雞血似的,立刻尖叫了起來,興奮地直跺腳,“啊啊啊啊,學長對我笑了!”

“是對我笑了!!”

陶川輕松跳過橫杆,接着是其他選手上場。何小葉前面的幾個小女生立刻從亢奮的狀态回過神來,開始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

“我聽高中部的說,學長有女朋友了。”

“不會吧?是簡文學姐嗎?如果是簡學姐,我也就死心了,都那麽高顏值,配一臉。”

“不是,不是以前初中部的,高中剛來三中。好像是學長的同班同學,叫什麽小葉。”

“這個小葉得美成什麽樣?把簡學姐都壓下去了。”

“聽說一般,要真美,她就成校花了,還有簡學姐什麽事?不過我聽說她好像跟姜恒學長關系也特別好。”

其中一個女生“嗷”了一嗓子,憤憤道:“到底是個什麽狐貍精?跟兩位學長都糾纏不清?”

“我覺得應該是她老纏着學長們吧?剛才還聽說,她為了給陶川學長加油,動手打了簡學姐。應該是個不要臉的角色,簡學姐大方得體,才不會跟她搶,不然她算個屁啊。”

“別說了,說不準那個狐貍精就在人群裏呢。”

在後面聽見所有對話的何小葉:……

宋迪看了一眼何小葉,何小葉哭笑不得地回望她一眼。

宋迪拍了拍前面一個女生的肩膀,一個臉蛋圓圓的小姑娘轉過頭,白了她一眼。

宋迪露出一個大大的笑,說道:“妹妹,我請你喝杯奶茶?”

何小葉一聽,急忙拉住宋迪的衣服,宋迪低聲說:“放心吧,我不打人。”

小姑娘有些警惕,問:“你誰啊?”

宋迪露出一個更大的笑容:“何小葉。”

幾個女生同時轉過頭來,目瞪口呆看着她。

宋迪帶着幾個女生,去僻靜處聊天去了。

跳高比賽還在繼續,高度一點點增加,淘汰的人越來越多,但陶川一次次全跳過去了,最後只剩下他跟另外兩個男生。

比賽進入白熱化,橫杆越升越高,又有一名男生淘汰,只剩陶川和另一名男生。

橫杆繼續升高,那名男生助跑起跳,沒過!第二次、第三次均沒過。

全場都在屏息等待陶川上場。

陶川似乎感覺到壓力,整個人都嚴肅了起來,微彎着腰,注視着橫杆。

助跑,起跳!以背越式成功越過橫杆。

但因為起跳點選得不太好,并且起跳時用力過猛,導致他越過橫杆後,整個人摔在了軟墊邊緣處,人躺在海綿墊上,但右腳卻摔在了地面上。

前面的人看清了情況,到嘴的歡呼聲立刻變成了驚叫,操場上人像百川歸海一般,都湧向了跳高場地。

醫院裏人來人往,滿是焦急的面孔和匆忙的步伐。

運動會第一天就出了這樣的事,向文秀急得滿頭熱汗。好在陶川情況不算嚴重,腳踝輕微骨裂,休養幾個月,預後良好,幾乎不會有後遺症,向文秀這才松口氣。

陶川打了石膏,要在醫院住院一周進行觀察,但他家在農村,父母一時間沒辦法趕到。因為他受傷的事,向文秀還得替他去跑保險手續,校長那裏也得給個解釋,運動會還在繼續,她不能不管,學校裏一堆事等着她。向文秀實在沒辦法在醫院陪着,便讓最開始跟着陶川來醫院的何小葉以及另外一個男生一個女生三人先看守一會兒,等事情忙完了,她盡快趕過來接班。

三人都很懂事,讓向文秀別着急,先去忙其他事,他們會看好陶川。

班主任走後,男生自覺主動地拎起水壺,給陶川打熱水去了。

“吃蘋果嗎?”何小葉坐在床邊,拿起了一個蘋果,滿臉擔憂地看着他。

陶川笑了笑,“不吃,我現在痛快了,可以一周不去上課。”

他在安慰她。

何小葉勉強笑笑,“疼嗎?”

“不疼。不準苦着臉了,又不是什麽大問題,最多幾個月不能跑。我媽老嫌我愛跑,閑不住,現在順了她的心了,我能踏踏實實待幾個月了。”陶川邊說邊嘻嘻笑。

另一個女生看兩人你來我往挺親密的模樣,自覺有些尴尬,便偷偷出去了。

她在走廊外的凳子上坐了沒一會兒,就看見簡文趕來了,她立馬站起來,迎過去。

“剛才我去校外買班裏要用的東西了,剛聽說,就立刻趕來了,沒事吧?”簡文一邊說,一邊往病房處走。

女生搖搖頭,暧昧地笑道:“沒什麽事,咱們進去了才叫有事呢。”

簡文停下腳步,回過頭,狐疑地看她。

女生神秘兮兮地笑道:“何小葉在呢。”

簡文恍然,點點頭,微笑道:“那我就不打擾他們了,我在門外看一眼,沒事我就回學校了,啦啦隊的工作還有安排。”她說完,走到了窗前往病房裏看。

此時,打水的男生回來了,一人拎着兩壺水,從走廊那邊走過來,女生見狀,立刻迎過去幫忙。

就在這時,簡文掏出手機,對着病房裏拍了張照。

天色将晚,向文秀才帶着四份便當出現在醫院。

“你們三個吃了飯趕緊回去,我給你們家裏打了電話,已經說明情況了,回去不會被罵的。”她說完,對着三人和善地笑笑,然後盯着何小葉,“小葉,你可能得陪我一會兒了,你媽媽說海叔現在有事,晚點……”

“沒關系的,我陪着陶川。”何小葉打斷了向文秀的話,向文秀有些狐疑地看着她。

沒過多久,兩位同學都離開了,病房裏只剩下向文秀、何小葉以及陶川三人。

何小葉中途出去上了個廁所,回來時,見向文秀站在病房外,似乎在等她。

“老師?”

向文秀沖她笑笑,拉着她的手在一邊坐下。

“小葉,你好像不太願意讓同學知道你們家的情況?”

何小葉低下頭,沒有說話。

向文秀繼續柔聲道:“其實無論家庭情況如何,同學們應該都不會因為這個對你有別的看法,對嗎?”

何小葉輕輕點點頭,仍然沒有說話。

“當然,這是你的選擇,肯定有你的理由。小葉,如果心裏有事可以跟老師說,老師會盡力幫助你。”

何小葉擡起頭,沖她乖巧地笑了一下,“老師,我知道了。”

向文秀沒再多說什麽。像何小葉這樣的孩子,乖巧懂事,但心思太重,什麽事都不願說,時間久了并不是好事。

将近九點,海叔才來接她,何小葉跟老師道了別,跟陶川說明天還會來看他,然後拿着東西離開了。

汽車在依然繁華的大街上行駛,大都市即便到了深夜,喧嚣也不會退下,各自有各自的忙碌和奔波,沒有停下的理由。

何小葉靠在車窗上,看着夜景掠過,突然想起剛才太忙亂,離開學校時忘了跟宋迪打個招呼。

她坐直身子,從包裏拿出手機,撥通宋迪的號碼,手機傳來嘟嘟的聲音,但始終沒人接。她疑惑地舉起手機看了一眼,再撥一次,仍然沒人接。接着,她又打給許安安。

今天八中也開校運會,許安安參加完開幕式後,就溜出學校,去八中找顧學霸了。

電話接通了。

“小葉?”

何小葉覺得有些奇怪,許安安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慌亂。

“你怎麽了?”

“沒事啊,你有事嗎?”

許安安的聲音鎮定了不少,何小葉打消疑慮,問道:“我就是問問你跟宋迪在一起嗎?”

“宋迪?!”許安安莫名提高了音量。

“宋迪怎麽了?給她打電話她也不接。”

“沒,我們在一起呢。在KTV唱歌,沒聽見。”

“KTV嗎?你那邊聽起來很安靜啊。”

“哦,我、我在外面的衛生間。沒事,我們唱歌呢,姜恒他們都在,你要叫他接電話嗎?你等等啊。”

“不不不,不用了。”何小葉一聽姜恒要接電話,就莫名有點慌,“我就是跟問問宋迪。下午我們一塊兒看比賽,後來陶川摔了,我就先走了,沒跟她說。”

“哦,我跟她說一聲,沒事的。沒什麽事我就先挂了?”

何小葉嗯了一聲,電話那端立刻傳來嘟嘟聲,她舉着電話,有片刻失神,總感覺怪怪的。

何小葉剛到家,手機就響了起來,她看了一眼,是陶川的微信。她沒有打開看,先洗澡收拾好了,窩在被子裏才打開。

陶川:明天會來看我嗎?(可憐)

何小葉:會,一早就去。

陶川:(鼓掌)這腳摔得值得。請問好心的姑娘,明天能帶包子給我嗎?醫院食堂的飯比學校的還恐怖。

何小葉忍不住微笑一下,回道:當然可以,我還會帶一碗粥,喝粥對身體好。

陶川:你說吃什麽,我就吃什麽。

何小葉看着這行字,卻不知道怎麽回了,她猶豫了很久,最終一個字也沒回複。

手機黑了屏,屋子裏陷入一片黑暗,何小葉腦子裏有些亂,總有些不太好的感覺在心頭盤旋。

叮咚——

微信來了,手機亮起,打破了黑暗,也打破了何小葉的胡思亂想。

陶川:睡着了嗎?

何小葉:準備睡了,你要早點休息才行。

陶川:遵命,晚安!

何小葉回了一個月亮,然後關了手機。

第二天一早,何小葉帶了包子和粥去醫院探望陶川。剛進門就看見一個瘦小的婦女坐在陶川病床邊。女人穿一件黑色西裝褲,布料并不是很好,顯得皺皺巴巴,膝蓋處有些泛白,褲腿上沾了不少泥點,上身是一件半舊薄花襖,衣服略大,顯得她整個人更加幹瘦。她黑瘦的手正緊緊抓着陶川的手。

應該是陶川的母親,班主任說她下午坐火車趕來,淩晨能到。

陶母聽見開門聲,立刻轉過頭,幹黃的臉上那雙毫無神采的眼直直望着來人,她微擡着眼,額上擠出了幾條擡頭紋。

何小葉猛然就想到自己的母親,兩位母親應該一般年紀,趙秀芝看起來只有三十出頭,陶母看起來卻将近五十了。

何小葉立刻微笑了一下,熱情地走過去,自我介紹道:“阿姨你好,我叫何小葉,是陶川的同學,來看看她。”她一邊說着一邊将手裏的東西遞給陶母。

正在熟睡的陶川正好醒了,他看了看何小葉,轉動眼珠,又看了看陶母,恍恍惚惚還不清醒。過了片刻,他徹底清醒過來,急忙将手從陶母手裏抽出來,臉微微紅了起來。

對于母親的出現,陶川似乎有些尴尬。

何小葉假裝沒注意到,指着陶母手裏的東西,說:“班長,你要的包子,給你帶來了,趕緊吃吧。”

陶川有些不自在,沒有看她,輕輕說了聲謝謝。

“阿姨,昨天向老師就說您會過來,所以我也給您帶了一份,趕緊趁熱吃吧。”

陶母哎了一聲,忙不疊道謝,陶川始終沒有吭聲。

“阿姨,我還得去學校,中午再來看陶川。您有什麽需要,可以讓陶川告訴我,我中午給您帶過來。”

何小葉準備離開,陶母又是一陣道謝,嘴裏喋喋地念着:“阿川啊,你看看同學們多好,福氣呀,還是城裏姑娘有規矩呀。”

下午第一項就是高一男子八千米比賽,但全班都沒見到姜恒在哪兒。整個班級都在找他。不僅是姜恒,他平時走得近的幾人:沈非、宋迪、許安安都不見人影,這幾人似乎今早就沒來。幾個班委輪着給他們打電話,但誰也不接,一群人急得不行。

晉南中心醫院。

姜恒站在七樓吸煙處,将只剩小半截的煙從嘴邊拿下,吐出一口白煙,眯着眼看窗外林立的高樓,不知在想什麽。半晌後,他将積了一截灰的煙摁熄在煙灰缸裏,從褲兜裏拿出手機打開。屏幕一亮,映入眼簾的就是一張照片。

照片的背景是醫院,穿着POLO衫和短裙的少女正俯身與躺在病床上的少年接吻。陽光從窗外灑進來,落在兩人身上,就像青春電影的海報一樣,真他娘的美,美得讓人想砸手機。

姜恒握着手機,手指一寸寸收緊,關節一點點泛白。

身後有腳步身,他立刻摁黑手機,動作自然地将手機放進褲兜裏。

“恒哥,想什麽呢?”沈非一手搭在了他肩上。

姜恒側過頭,邪邪一笑,懶懶道:“還能想什麽,想幹架去啊,走嗎?”

“走,孔訓他們都來了,樓下等着呢。”

兩人很有默契地一笑,姜恒抓起欄杆上的外套就大步朝電梯走去。

他剛走兩步,電話響了起來。今天一天,電話沒有斷過,他一個也沒接。都是讓他去跑八千米的,誰願意跑誰他媽去跑,他姜恒有事。

他掏出手機,準備挂斷,但屏幕上閃爍的兩個字——兔子,讓他手頓了一下。

是何小葉。

大家都忙着找姜恒,有他們那群人聯系方式的人都給他們撥過電話了,但誰也沒聯系到他們。何小葉原不想蹚這趟渾水,但經不住同學們軟磨硬泡,加之簡文一直在一旁煽風點火,各種暗示大家何小葉跟姜恒關系好,卻不肯幫大家聯系姜恒。

何小葉無奈,只能撥通姜恒的電話。前面那麽多人打過他電話,都沒人接,正當何小葉抱着僥幸,覺得不會有人接時,電話接通了。

“有事?”

姜恒慵懶的嗓音從那頭傳來,像一道電流,鑽進何小葉耳中,讓她一瞬間大腦空白,不知道自己要說什麽了,只無措地舉着電話。

“沒事我挂了。”

“有有有!”何小葉回過神,急忙喊起來。

周圍的人聽見動靜,知道電話接通了,不由都看向她。全班那麽多人包括簡文都給姜恒打電話了,但他誰的都不接,偏偏接了何小葉的。看來姜恒跟她的關系真的不一般。而且昨晚何小葉在班長病房待到九點多,今天一早,整個七班的人都知道了,現在大家看向她的目光就多了些不太友好的情緒。

何小葉專心勸說姜恒,并未在意周圍的眼光。

“你一會兒有八千米比賽。”

“嗯。”

“你在學校嗎?”

“不在。”

何小葉覺得他的聲音好像有些冷,有點刻意的疏遠。他們算不上關系多好,但也不到疏遠的地步,至少在她看來比多數同學還是要好點。

她心裏沒有來得一陣心慌,偷偷深吸一口氣,穩住心慌的感覺,道:“那你趕緊回來吧,大概還有半小時比賽就開始了。”

“一個破比賽,值得他媽那麽較真嗎?”

他好像有些不耐煩,何小葉愣了一下,低頭,剛好看見自己桌上的那張獎狀。這是陶川高一男子組跳高第一的獎狀,她又想起陶川打着石膏躺在床上的情況,憤怒将她的那一點點心慌壓力下去。

她不明白為什麽會有姜恒這樣的人,陶川為了班級榮譽,那麽拼命,甚至不顧自己安危,為了獲得更好的成績,每一個運動員,甚至每一個後勤人員都在付出自己的努力,可是姜恒呢?項目是他自己報的,沒人逼他,現在說不來就不來,班級榮譽完全比不上他個人的喜怒,任意妄為,毫無責任感可言。

“姜恒,你到底有沒有一點責任心?”何小葉不自覺提高了音量,周圍的目光刷刷刷射了過來。

“老子有沒有責任心,管你屁事?你他媽管的着嗎?你以為你是誰?”

何小葉呆住了,半張着嘴,竟無話可說了。姜恒從來不是個善茬,但也極少這麽跟女生說話,除非真的激怒他了。

周圍看熱鬧的眼光已經齊刷刷落在她身上了,像無數把小箭,淺淺地紮在身上,不致命,卻讓人無法自處。

她輕輕咬一下嘴唇,手指下意識握成拳,深吸一口氣說道:“誰也沒有資格管你,但是你既然報了項目,就該來參加,當初并不是別人逼着你參加的。你這樣說放棄就放棄,不僅僅是你自己的事,我們班級還因此損失了一個參賽名額,七班所有人都有資格管。”

那邊傳來了姜恒輕笑的聲音,帶着一絲嘲諷,“呵,何小葉你他媽真是正義的化身啊,不過你那一套在老子這裏不管用。誰也別想對我指手畫腳。”

“沒人對你指手畫腳,這是每個人都該有的責任感,每個人都該為自己的行為負責。你知道你自己多不負責嗎?你看看班長,為了比賽受傷了,可是你呢……”

何小葉話沒說話,那頭就吼了起來:“那你他媽去找他啊,給老子打什麽電話!!!!!”

他的聲音很大,何小葉周圍的人都能聽見。大家再次看向何小葉,目光裏多了一些同情以及幸災樂禍。

她一直謹言慎行,就是不希望成為焦點,現在這些看熱鬧的奚落目光無異于對她的淩遲。

何小葉鼻頭有些酸,眼眶也開始發熱,她緊緊咬着牙,壓制住情緒,一字一頓說道:“你願意來就來,不願意來就算了,随你,沒有人可以管你。但是姜恒,你對自己對他人不負責任的樣子真的很讓人讨厭。”

她說完,就将電話挂斷,一言不發地走出了教室。

醫院裏。

電話傳來嘟嘟的挂斷聲,姜恒咬牙罵了句髒話,一揚手,将手機摔得四分五裂。

路人吓得紛紛躲避,站在姜恒身後的沈非吓了一跳,道:“我擦,吃炸、藥了?”

姜恒沒聽見一般,自顧往電梯走。

“姜恒,去哪?”

“幹架去!”

沈非默默扶額:恒哥火氣沖天了,千萬別玩兒出人命。

姜恒最終還是沒來比賽。

何小葉也不知道自己怎麽回事,一下午都提不起精神來。今天跟姜恒吵架的事,估計班裏已經傳得沸沸揚揚了,當然是避開她,不知道大家會傳成什麽樣。她原想找宋迪聊聊,但是直到今天運動會結束,宋迪和許安安都沒出來,打兩人的電話也都沒人接,不知道幹什麽去了。許安安大概纏着顧學霸約會去了。那宋迪呢?

何小葉很少跟人吵架,大概是跟姜恒吵了那一架,導致她到現在都有些渾渾噩噩的,整個人就是提不起勁。她幹脆收拾東西,将陶川那張獎狀小心翼翼卷好放進書包側袋,然後準備去醫院看陶川。

她剛走到學校停車場,就看見向文秀朝着自己的車子走去,她乖巧地打了一個招呼。

向文秀停下來,問:“小葉,去醫院看陶川?”

何小葉點點頭,指了指書包側袋:“把獎狀給他。”

“剛好,我也去醫院看他。”向文秀邊說邊往自己的車走去,“我帶你過去。”

“向老師,那還是您把獎狀帶給陶川吧。”

向文秀正在開門,回頭笑道:“還是你自己帶給他吧,他自己在醫院也挺無聊的。快上車。”

真是高峰期,堵車堵得厲害,不過向文秀不是個急脾氣,一直溫溫和和地跟何小葉聊天,倒不顯得急躁。

兩人正說着話,向文秀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剛好前面是紅燈路口,她将車停下,接通了電話。

“什麽?派出所?對對,我是,好,我馬上到。對對對,是我的問題,麻煩您了。”

向文秀挂斷電話,整個人幾乎癱在了椅子上。她靠在椅背上,眼神放空,過來差不多兩秒,綠燈亮起,她才再次打起精神,踩下油門。

她一邊開車,一邊快速地對何小葉苦笑了一下,說:“小葉,大概要晚點去看陶川了,我要先去一趟洪榮區派出所。”

何小葉看她的模樣,應該是發生了什麽事,心裏有些打鼓,她斟酌了半天,問:“向老師,發生什麽事了?”

向文秀已經消化了剛才那通電話,也接受了發生的事,所以盡量語調輕松道:“沈非和姜恒在洪榮區那邊的一個爛尾樓裏打架,被抓進派出所了。兩個人都不肯說家長的電話,只說了我的電話,派出所讓我過去一趟。”向文秀故作輕松地笑一下,“兩個臭小子下手挺狠,說是把人打進醫院了。”

何小葉覺得腦子裏嗡嗡響,思維亂糟糟,不知該作何反應了。姜恒那麽理直氣壯地不來參加比賽,就是為了打架?他這種行為,何小葉恨不得給他一拳。但是一想到他把別人打住院,他以後将面臨的事,她心裏有莫名有些擔憂。

“小葉?”

向文秀發現她失神,叫了她幾聲。

何小葉回過神,啊了一聲,後知後覺發現自己手心裏浸滿了冷汗。

“你怎麽了?”

“沒事。”簡單兩個字,她聲音卻抖得厲害。

向文秀失笑,安穩她道:“不用害怕,我不會讓你進派出所的,你在車裏等我就行了,自己在車裏也得注意安全,知道嗎?”

向文秀只以為她害怕進派出蘇,這麽乖巧的姑娘,派出所大約離她的世界很遠。

何小葉沒說話,只胡亂地點點頭。

天已經黑透,向文秀他們還沒回來。

汽車停在了路邊的一棵大樹下,離派出所門口較遠,看不清院內,只能看見大門上的兩盞燈,以及黑洞洞的門口。

何小葉貼着窗戶往外看,一顆心始終懸着,落不下來。

過了八點,派出所門口才走出三道人影,前面身材嬌小的應該向文秀,後面跟着的兩個高大身影應該姜恒和沈非。

就在見到幾人的那一瞬間,何小葉的心咕咚一下落回原處,終于踏實了。

三人在門口停了下來,聊了片刻,才陸續向停車處走來。

姜恒走到車邊,刷一下拉開車門,車內的人不期然地出現在眼前。兩人目光相遇,誰也不肯退讓,誰也不肯低頭。

他站在門口,車內微弱的燈光打在他臉上,可以看見額頭有一處明顯的傷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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