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三人打了照面，均愣一瞬。

簡文擡一下眉毛, 像沒看見二人般, 扭向了一邊, 跟朋友們聊天去了。

宋迪低低操了一聲。

何小葉也只當她是空氣, 跟宋迪去一邊的休息區坐下。

屋裏人不少, 大多數何小葉都不認識，看來除了姜恒朋友圈那幫人外，還有很多圈子的人。不知道是誰邀簡文來的，但能看出來她跟很多人都認識, 一直有人圍着她聊天。

她今天刻意打扮過，何小葉第一眼見她差點沒認出來。她穿一雙淺灰色過膝長靴, 格子短裙，露出一截白嫩的腿，上面一件白色皮草短外套，化了淡妝，長發燙卷束在腦後。她站在人群中那麽漂亮張揚, 完全沒有了學生氣。

宋迪掃她一眼, 切了一聲。

何小葉怕她沖動, 趕緊轉移話題, “迪，你怎麽沒跟他們一起去比賽？”

宋迪嘻嘻笑了，“我可沒這些富二代能燒錢，改裝車可不是我們這些窮人玩兒得起的。”

姜恒的一群朋友裏，宋迪和沈非的家庭條件似乎稍差點, 但也比普通工薪家庭好太多，不過改裝車太燒錢，他們的家庭和年紀都不允許他們往裏砸錢。

“安安呢？怎麽沒看見她？”按理說這種熱鬧場面肯定少不了許安安。

宋迪笑得更厲害，“操，她說這幾天要讓顧學霸給她補課，兩人都沒來。為了補課，幾年難得一見的大場面都不來，啧啧啧……”

“安安挺刻苦的。”

宋迪噗一聲笑了出來，“她刻苦個毛。小葉子，我說的‘補課’肯定跟你以為的補課不一樣。”

“有什麽不一樣？”

“小兩口補什麽課啊，估計就是一個勁膩歪。顧學霸的人品咱們還是信得過的，但是咱安安呢？估計一道題還沒念完題幹，她兩條腿就放人腿上去了。等念完題，估計她都跟樹袋熊似的挂人顧學霸身上了。”

宋迪肯定沒想到，在她說這句話時，人品可靠的顧學霸正把許安安摁在牆上親。

何小葉想起讓姜恒給她補課的事，心裏有些忐忑，弱弱道：“也許人家在好好學習呢。”

宋迪語重心長地說道：“不可能，小葉子，你太單純了，哪天你交男朋友了，讓他給你補課試試。”

何小葉突然就想起了姜恒那天在廚房說的話，一張臉瞬間漲得通紅。

她捂着臉，掩飾自己的情緒，“那個，我去趟洗手間。”

何小葉匆匆忙忙走到洗手間，站在洗手臺前，看見鏡子裏自己泛紅的臉頰，眼前就不住地浮現出跟姜恒相處的點點滴滴。

臉頰越來越燙，她連忙低頭，用涼水拍了拍臉。

她在擡起頭時，在鏡子裏看見了另一張漂亮而精致的臉。她稍愣了一瞬，直起身，準備離開。

“這幾天我都在這裏看阿恒訓練。”簡文走了過來，一邊洗手一邊緩緩說道。

何小葉并不想理她，繼續往前走。

“何小葉，”簡文開口留住了她，“你怎麽就不明白呢？”

何小葉停下腳步，回身，一言不發看着她。

簡文皺了一下眉，似乎嫌棄，似乎在想怎麽開口。

“你跟姜恒根本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他這幾天訓練，我每天都在，你知道他壓力有多大？你知道他有多辛苦？你知道他的心情？你什麽都不知道，你有什麽資格纏着他？你只會給他造成困擾。”

何小葉輕輕笑了一下，半點不退讓地看着她，一字一頓道：“誰說我纏着他？可能是他纏着我呢？”

簡文嗤笑了一聲，“做夢！你自己看看鏡子，你哪點比得上我？何小葉，我勸你做人要有自知之明。你知道姜恒是什麽樣的人嗎？你知道他的過去嗎？你什麽都不知道！我跟他認識快十年了，而你才認識他短短半年，你拿什麽跟我争？”

“沒人跟你争，”何小葉輕輕握了握拳，“不是你的，争也争不到。我是不知道姜恒的過去，但是我知道他的未來。”

“你什麽意思？”簡文眯着眼，戒備地看着她。

何小葉笑了笑，道：“開學公布成績你就知道了，姜恒考了年級第三。”何小葉頓了頓，補充道，“因為我答應他，只要他考進年級前十，我當他女朋友。”

簡文猛地睜大了眼，一張臉瞬間變得慘白。她望着何小葉，抖了抖嘴唇，最終卻沒說一個字。

何小葉不再管她，自己出了洗手間。剛走沒幾步，手機響了，簡文發來了一條信息。

簡文：那你知道他是怎麽考上第三的麽？你知道他為什麽從八中轉來三中嗎？

他以前在八中讀書？

何小葉腳步頓了頓，下意識握緊手機。

回到大廳，她有一搭沒一搭地跟宋迪聊天，心裏卻一直想着簡文的那兩個問題。

人聲開始嘈雜了起來，屋外響起了轟天的引擎聲，比賽快要開始了。

宋迪跟打了雞血似地，一把抓起何小葉，跟着人群一起去了落地窗邊。

透過落地窗，可以看見幾輛車停在賽道上，正拼命幹轟油門。油門聲如巨獸的吼叫，響徹雲霄。

“我、操，GK5！我就猜到姜恒那孫子要用這車，就改這車，搗鼓了快一年。頭幾天他訓練我就想來，可是我媽……”

宋迪絮絮叨叨，說起車來滔滔不絕。

何小葉努力看那幾輛車，全都噴得花裏胡哨，半點看不出原車影子。而且大廳能清楚看見每輛車，但車手們都戴上了頭盔，從遠處根本看不出誰是誰。

她努力了半天只能放棄，輕輕拽了拽宋迪的衣服，問道：“哪輛是GK5”

“就是那個啊！”宋迪有些激動，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等反應過來何小葉并不是很懂車時，她張了張嘴，想解釋，又覺得麻煩，直接道，“那輛被噴成騷藍色的飛度。”

騷藍色，飛度。很好辨識了。她努力朝那輛車看去，只能從車玻璃處看見車手的輪廓，連眉目都看不清。

幾輛車繼續幹轟油門，等着信號燈熄滅。一群人激動不已，瘋狂歡呼吹口哨，洶湧的喧嚣聲海浪般一陣陣撞擊着耳膜。何小葉被包裹在浪潮般的歡呼聲中，汽車的轟鳴聲震得她耳膜發麻，熱鬧和喧嚣并沒有将她帶動起來，她緊攥着胸口的衣服，整個人微微發抖，目光根本離不開那輛藍色汽車。

信號燈熄滅，幾輛車如離弦的箭一般沖上賽道。隔着玻璃，何小葉似乎都能感受到它們卷起的強烈氣流。

歡呼聲和加油聲更加洶湧。那幾輛車好像融進了衆人的血液中，帶着沸騰的熱情在血管裏奔騰，人人都激動不已，聲嘶力竭。

只有何小葉緊張得立在原地，與所有人化為兩個世界。她控制不住地顫抖，手腳冰涼，手心卻沁出冷汗，濡濕了胸片的布料。

直道提速，接下來是個急彎。

姜恒的車排在第二，入彎時汽車不見減速，直接壓上路肩，車身傾斜了起來，似乎随時會側翻。

何小葉的一顆心幾乎提到了嗓子眼，宋迪在旁邊說的什麽“抓地力”、“內外內”、“延遲剎車”……她完全聽不懂，也沒有在聽，她只緊盯着那輛藍色車子，看它在出彎道時以微弱的優勢超過了前車，她堵在胸腔的那口氣才緩緩吐了出來。

幾輛汽車陸續呼嘯而去，消失在衆人視線中。一群人又急吼吼地沖到監控前，從各個攝像頭的分屏中尋找那幾輛極盡瘋狂的賽車。

人都跑空了，何小葉獨自站在落地玻璃前，狠狠吸了幾口氣，才覺得僵硬的四肢慢慢緩和了過來。她回過神，已然口幹舌燥，滿背冷汗。

她擡腿，想去休息區喝點水，卻發現兩條腿已經軟了，半點不聽使喚。宋迪過于激動，早跑去圍觀比賽了，手舞足蹈地跟一群人讨論的不亦樂乎。

何小葉扶着欄杆，打算緩片刻再去休息區。

“喝嗎？檸檬水。”

一道好聽的聲音傳了過來，随之出現的是一張幹淨帥氣的臉。

是個單眼皮男生，穿着高領毛衣，笑起來幹淨無害。

他晃了晃手裏的檸檬水，“你臉色看起來不是很好，喝水嗎？”

何小葉道了謝，接過水喝了一口，冰涼清新的液體流進胃裏，剛才那種恐慌無力的感覺消散了大半。她擡起頭，由衷地沖他笑了笑。

男生也溫和地笑了一下，“我叫魏也，你呢？”

“何小葉。”

“第一次現場看比賽？”

何小葉點點頭。

“被吓成這樣？你也太可愛了吧。”魏也說着，兀自笑了起來。

何小葉沒說話，輕輕咬住了嘴唇。其實不至于怕成這樣，可是一想到車裏是姜恒……

大概見她面色不太好，魏也斂住了笑意，溫和道：“抱歉。”

“沒關系。”

“去那邊坐坐嗎？”

“我想去看比賽。”

“怕成這樣還去？”

何小葉執拗地點點頭。

魏也忍不住又笑了起來，“不用去了，結束了。”

何小葉睜大眼，驚訝地看着他，“這麽快？”

魏也笑得更開心，“他們玩玩兒而已，不會跑全程，他們的耐力可比不上職業車手。大概二十分鐘就該結束了。”他說着，看了看時間，“大概已經往回走了。”

何小葉眼睛越瞪越大，“真的結束了？”

“嗯，”魏也好笑地點點頭，“剛才一群人跑去終點站等他們，就你傻傻站在這裏，所以我才過來看看。”

一想到自己錯過了姜恒沖過終點時的歡呼和榮光，何小葉就懊惱了起來。

她一句話不說，急急忙忙往外走。

“怎麽了？”

“我要去看看。”

這時，門外漸漸響起了喧鬧，何小葉加快了腳步往外走。她剛走幾步，腳下不知被什麽絆住了，整個人往前撲去。

魏也眼疾手快将她攬住，帶進了懷裏。

何小葉驚呼卡在喉嚨裏，一口氣還沒喘勻，就聽見一聲巨響從腳下傳來，低頭，見一頂頭盔砸在了他們面前。

好險！

何小葉驚魂未定地擡起頭，見姜恒站在門口冷冷看着她，身後是目瞪口呆的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