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一腔孤勇

秦天天的生日會準備得很用心，除了唱歌跳舞，還展示了連梁夏都沒有看過鋼琴，吉他。鋼琴明顯是新學的，一首《小星星》彈得顫顫巍巍，梁夏和臺下的女孩都忍不住發笑，但笑完還是要給面子地尖叫鼓掌，粉絲濾鏡就是這麽不講道理。

但吉他一拿到手中，秦天天整個狀态都不同了，一臉“老子天下第一帥”的神情，嘚瑟地挑挑眉。他本來就有極搶眼的五官，做這個表情一點都不惹人生厭，反而有種更銳利的帥氣。随後眉眼低垂，氣場斂下去，燈光也很配合地溫柔起來，一個人可以在瞬間轉換成截然不同的氣質，梁夏不得不再次感嘆，秦天天就是天生的明星。

一段随意的掃弦，全場慢慢安靜下去。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沒有！梁夏心中飄過一行加粗的字體。

秦天天彈唱了一首很溫柔的英文歌，梁夏聽不太懂，但曲調在秦天天的唇間這樣旖旎婉轉，他的笑容随着音樂一起蠱惑人心，梁夏幾乎立刻斷定，這是一首情歌。

身邊每個女孩都有着粉撲撲的臉孔和已經沉醉的目光。她們也許和梁夏一樣聽不懂歌詞，但也肯定和梁夏一樣，從秦天天的表現裏讀出了他的情感。有人小聲地贊嘆，又飛快地捂住嘴巴，生怕這一點點聲音令她錯過什麽細節。

梁夏的心卻在這一片溫柔中慢慢皺起來。

秦天天太好了，而愛上秦天天太容易了。

不僅僅是像歌迷追逐偶像的愛，在舞臺下目睹一瞬便可滿足。曾經在見面會上梁夏被衆多熒光棒包圍時也有着片刻失落，但這晦暗的心情很快便不值一提。因為唯有她了解真實的秦天天，舞臺下的秦天天，成為她男朋友的秦天天。

那時她自信，她愛秦天天的心情，與所有人都不同。

可現在看着秦天天唱歌，一臉甜蜜的女孩們清楚地告訴了梁夏，她們愛他，不僅是崇拜，更是愛慕，是一場距離久遠卻澎湃無比的暗戀。

她們也愛着像鄰家男孩一樣的秦天天，小心翼翼地準備驚喜，剛學會了兩招就迫不及待地表現，犯了錯會面紅耳赤吐舌頭，再深情款款地抱着吉他，唱首歌哄哄“女朋友們”。

不知道有多少女生把自己放進了“女朋友們”的位置裏，還一廂情願地踢走了那個“們”。

他是在對我唱情歌呢，不知有多少女生這麽想。

梁夏毫不懷疑，如果秦天天表現得更真實一些，會有更多人喜歡他。

原來她的感情，和別人相比并無不同。她只是更幸運，提前一步站在了靠近他身邊的位置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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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換成別人，也許還是同樣的結局。

秦天天唱出最後一句歌詞，現場迎來了前所未有的歡呼。梁夏卻在這一片繁華聲中第一次垂下頭，閃避着秦天天的目光。

她們的愛太浩大，而她太渺小。

梁夏想到陸如蘇曾有一次對她談起自己的追星歷程，包括粉絲對偶像的狂熱以及對偶像伴侶的敵意。那時她與秦天天還只是普通朋友，陸如蘇的念叨她左耳進右耳便出。後來她與秦天天戀愛，一直沉浸在巨大的喜悅中，從沒有好好回憶過這段話。此刻這些句子卻像蓄謀已久一般，清晰地在梁夏耳邊回蕩。

陸如蘇說：“有些時候我覺得追星就像在談戀愛。”

“我了解他的歷史，從過去到現在；他的喜好；他的習慣；他的家人朋友......簡直比對另一半還上心。”

“也許每個追星女孩都會有一種真實的錯覺，就是他也愛我。置身事外的人會不理解，可你一旦踏進這個圈子，就很難不被這樣的美好擊中。”

“比如他站在舞臺上說，這首歌是唱給你的，是你，而不是你們。他會對所有和他目光相彙的粉絲微笑，但那笑容給你的感覺就是，他只對你一個人笑。某一刻你會想，我要做他的女朋友，站在他身邊，這種幻想真實又熾熱。 ”

“所有瘋狂的粉絲都是被自己的幻想燙傷了。”

舞臺上正進行着粉絲福利環節，由秦天天抽出幸運的座位號，對應的女孩可以上臺選擇和偶像擁抱或者被偶像喂甜品吃，還能近距離向偶像表白。梁夏略微回神時臺上已經站着一個蘋果臉的女孩，整張臉漲得通紅。秦天天拿着一塊蛋糕喂她，女孩的睫毛亂顫，但眼睛還是執拗地盯住他的臉，似乎在盡全力讓自己記住每個畫面。

梁夏并不嫉妒，只是女孩眼中深深的愛意讓她感到無力。

陸如蘇的話語依舊頑固地播放。

“我記得我喜歡的明星公布女朋友時，我簡直氣得發瘋。我沒辦法讨厭他，只好去讨厭那個女孩。現在回想起來覺得自己特別幼稚，但那時候的心情是認真的。”

“我想我這麽愛他，這麽了解他，卻始終離他很遠。可就是有人能不費吹灰之力地和他牽手，站在他身邊，那些遙不可及的夢現在都屬于她了。而且那個女生非常普通，很多人都在問憑什麽，她憑什麽？”

憑什麽，憑什麽，憑什麽。

“我只是在心裏想想，但更多的人會控制不了怒意。她們會人肉那個女生，在網上傳很惡毒的謠言。雖然這沒有影響他們的感情，可我總會想，那個女生一定受到了很大的傷害，還不能顯露出來。”

“所以做偶像的另一半真的好慘，這個位置等于把她推到了成千上萬人的對立面。她抗衡不了她們的愛，更抵擋不了她們的恨。”

又是一陣尖叫，原來女孩的嘴角蹭到了點奶油，秦天天輕輕地用手帕幫她擦去了。身邊一個女生激動地跺腳，聲嘶力竭地喊：“啊啊啊！他碰了她的臉啊！我要掐死她！”

我要掐死她！

只是一句過于激動的感嘆，往常梁夏只會一笑而過。此刻卻因為這句話的過于應景，而讓她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這個位置等于把她推到了成千上萬人的對立面。”

梁夏的心不斷下墜。那些她忽略，甚至刻意逃避的與秦天天交往後要付出的代價，在這個不恰當的時刻全部鋪展在面前。她被粉絲們的包裹着，想視若無睹都做不到。只能将頭偏向一側，不再注視舞臺。那一側的太陽穴隐隐抽痛着。

這第一次她想要逃離一個有秦天天在的場合。

還剩最後一首歌，秦天天又下臺換衣服去了，剩下主持人講些抖機靈的笑話。梁夏被獨自分割出這興高采烈的氛圍，浸泡在沉郁的心情裏像條疲倦的魚。突然手機振了一下，她拿出來看，是秦天天發的一條短信——“你只要看着我就好，我”

還有句話沒發完，那個“我”字孤零零地停留。但梁夏的眼眶卻瞬間熱了起來，淚水氤氲中已逐漸看不清屏幕。

他站在那麽耀眼的位置，面對那麽多人，卻還是察覺到了她的異常。也許他并不懂得她的想法與惶恐，只是覺得她吃醋了。可至少，他看見了她。

每一個與偶像相愛的女生都是因此才飽含勇氣的吧。可以面對未知，面對流言和攻擊，诋毀與造謠。只因為他從千千萬萬人中看到了我，我就可以去抗衡那千千萬萬。

梁夏狠狠擦了把眼淚，秦天天在光束的照耀下穿着一襲白色西裝款款走來。這是第一次，她與別人一樣揮舞手臂，放聲大喊，他是她宇宙的中心。

我的愛和別人一樣呢，只是我還多這麽一腔孤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