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A面B面
“你，不許吃了。”梁夏一進宿舍就劈手奪下喬伊手裏的甜筒，“沒聽老師說啊，過年回家都胖了，再吃下去舞臺上要不能看了。”
“你好歹讓我把這個吃完嘛。”喬伊擺出一副可憐樣，“不然要化了。”
“化不了。”梁夏撕開包裝咬了一口，“我幫你吃，我沒長胖。”
一個抱枕毫不客氣地沖梁夏砸來，她輕輕一閃，完美地避開，笑着往床上倒去。
過年這幾天，她雖然沒長體重，卻也懈怠着沒怎麽練功。今天回舞團第一天就被訓得夠嗆。梁夏躺在床上晃晃胳膊晃晃腿，又咬了一口甜筒，心滿意足地爬起來打開手機。
今天是秦天天真人秀第一期上線的日子，她懷着家長看孩子成績單的心情迫不及待地點開節目。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五個大字——《奇妙的自然》，活像一部中小學生教育科普片。配上動感十足的音樂，梁夏的腦子老往《動物世界》上拐。
“春天來了，萬物複蘇，又到了動物□□的季節...”
梁夏還沒看到自己男朋友就已經一臉傻笑。
可等到秦天天正式出場，她就有點笑不出來了。也許是音樂配得嚴肅，也許是野外生存的條件的确艱苦，每個人都把“認真”二字寫在臉上，大踏步向叢林深處走去。
七個人，一周的時間，只有有限的水和幹糧，要完成一定量的挑戰才能獲得手電筒，火柴，帳篷，睡袋等必需品。
梁夏雖然一直取笑秦天天是生活自理方面的白癡，但年輕男孩踏實肯幹的優點在這時候慢慢顯露。他雖然會做的事情少，可願意跟在前輩後面學；長段的山路走下來，幾乎所有人都叫苦不疊，只有他一言不發；劈柴砍傷了手也不驚動別人，悄悄躲到一旁處理傷口。
第一期挑戰的內容比較簡單，只需要穿過一個洞穴。就是洞穴裏伸手不見五指，還會有蝙蝠出沒。一個怕黑的女孩全程緊緊扒着秦天天的胳膊，也許是他的身高天生就讓人有安全感。梁夏看見秦天天抿着嘴，面部肌肉緊繃，明顯也很緊張，卻仍用一只手拽着女孩。走出山洞後，他拿出紙巾給女孩擦眼淚，女孩哭花了一張臉，有點不好意思地看着他，他卻大大方方地笑起來，沖她豎了個大拇指。
原本以為是個嘻嘻哈哈的節目，梁夏卻在看完以後覺得心裏酸酸的，有種說不出的滋味。
不是吃醋。雖然秦天天笑着鼓勵女孩的畫面的确很粉紅，但她也沒無聊到連這種事都介意。她只是第一次看到了另一個樣子的秦天天，有更多優點的秦天天。
她原本一直有點小得意，覺得自己了解真實的他。無論是杵個大高個站在廚房裏卻拿一顆土豆無能為力，喝啤酒都能一杯倒的傻乎乎的秦天天，還是在她落難時英雄救美，陪她在寒風中跺腳啃紅薯的暖洋洋的秦天天，都與在舞臺上被包裝的完美偶像不同。是她一伸手就能抱到的，觸手可及的秦天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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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現在節目裏的他，卻展現了更加沉穩堅毅的一面，連肩膀都顯得寬厚不少，似乎是在她沒有看見的地方飛快地拔節成長，蛻變為一個真正的男人。
梁夏從來都不認為秦天天的好應該被她獨占，她希望有更多的人愛他，即便有一天他們會分開她也仍然這麽想。可當看到秦天天無差別地向別人展示她所不知道的優點時，她還是覺得心裏有一塊地方酸溜溜的，像是最熟悉的朋友換了號碼卻不告訴自己。
有點不爽。
她長嘆了口氣，又在床上蹬了兩下腿，最後在喬伊注視智障的目光下把自己團進被子裏。
矯情，她在心裏自我批評。你男朋友在外面荒野求生累得要死要活，你卻因為他表現得太好而心裏不舒服？梁夏，你怎麽談個戀愛變得這麽矯情？
她晃了晃腦袋，快睡吧，睡着了就不會想些亂七八糟的了。
梁夏沒能如願，睡着了她腦子裏也盡是些亂七八糟的畫面。
夢裏她好像也參加了那個荒野求生的節目，在深山老林裏走得深一腳淺一腳。等睜開眼睛看到窗外透進來的些許陽光時，還有點回不過神來。
翻了個身，梁夏打開手機，才六點半。渾身像被碾過一樣酸疼，雖然知道這是昨天練習的結果，心裏卻還有點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和秦天天在樹林裏走了一晚。
這是思念成疾了啊，她笑了笑。
枕邊的手機突然振動起來，吓得梁夏一激靈，等看到來電顯示後反而更加慌亂。屏幕上清清楚楚的“秦天天”讓她有種還在幻想中的錯覺。她伸手擰了自己一把，在宿舍裏無聲地尖叫了一下，然後披着外套拿着手機跑到走廊上。
走廊上空無一人，這個時間大家都還沉浸在夢鄉裏。晨曦将過道分成一塊明一塊暗的碎片，與手中持續振動的手機一樣構築起一個夢境般的清晨。
梁夏按下接聽鍵，聲音輕輕的，怕吵醒自己一般，“喂？”
“喂，梁夏。”另一邊是秦天天懶洋洋又有點沙啞的聲音。頓了幾秒他突然提高音調：“诶你真接啦？”
梁夏被他逗樂了，“你打給我還希望我不接？”
“不是不是，”秦天天有點結巴，“我，我就是想你了嘛，下意識給你打了個電話，打出去以後才反應過來你應該在睡覺，不會接的，誰知道...我吵醒你了嗎？”
“沒，我已經醒了。”梁夏發現自己只要一和秦天天說話，哪怕隔着話筒，臉上都會帶着笑。“你這電話打得真巧 ，要是平常我肯定關機。昨天睡覺前忘了，就往枕頭邊一放，不然也接不到。”
“嘿嘿，那是咱倆心有靈犀。”秦天天在那邊笑了一通後隐隐約約打了個哈欠。
“你困了？”梁夏皺皺眉頭，這才想起關鍵問題，“你在幹什麽呢，這麽早給我打電話？”
“我剛結束一階段拍攝，就是那個《奇妙的自然》你知道吧。”秦天天哀嚎了一聲，“太累了梁夏，我跟你講，我都瘦得皮包骨啦，還好節目組有人性，放我們回來休息一周。”
“我好想你...和你做的菜啊。”他也學起了方也的那一套。
太陽已經正式升起了，正躍在窗框上和她打招呼。梁夏覺得心情如果也能具象化，應該就和這光線一樣晶瑩透亮，在空氣裏盤旋。
那個她熟悉的，小孩子一樣的秦天天又回來了。
“等有空了我給你做菜，紅焖羊肉，地鍋雞，獅子頭，海鮮面露，你喜歡的都來一遍行不行。”她用哄小孩子的語氣說。
“嘿我都聽餓了。”秦天天好像偷摸着咽了下口水，“對了梁夏，我那個節目第一期好像上了，你看沒看啊？我還沒看呢，也不知道剪出來什麽樣。”
“我看了，表現得很好。”
“真的？你沒唬我？”
“真的，表現得實在太好了，尤其是對人女孩子，好得我都...”梁夏說到這裏及時剎住，在心裏狂抽自己巴掌，這都說的什麽亂七八糟的，像個斤斤計較的小媳婦一樣。
秦天天果然着急了，“不是，你，你別亂想。那都是剪輯畫面，剪輯你懂嗎？而且那裏條件那麽艱苦，大家都互幫互助的，就像，就像戰友一樣。”
梁夏沒出聲地笑了好一陣，秦天天也是拼了，連“戰友”這種詞都能說出來。“你也別亂想，我就是逗逗你。你表現真的很好，照顧女生也是應該的，我不會吃這種醋，更何況你們這是神聖的戰友情！”她忍不住學他的語氣。
秦天天也跟着笑了兩聲，但很快又嚴肅起來，他一直不太會表達複雜的情緒，只是慢慢地一字一句地說：“我知道你不是小心眼的人，但有時候我也會想，我時時刻刻處在聚光燈下，也許真的有某個舉動會讓你不舒服吧。不管有沒有，梁夏，我只想說，我是愛你的，無論什麽時候我都是愛你的，你知道吧？”
“我知道。”梁夏深呼吸了一下才把眼眶裏泛起的淚花逼了回去。她想問秦天天你為什麽這麽好，為什麽總能在我不安的時候給我一顆定心丸。她張了嘴又閉上，最後還是和他一樣，回問了句：“我也是愛你的，你知道吧？”
“知道。”秦天天字正腔圓地答，又打了個更大的哈欠，“好了，我是真的撐不住了，咱麽下次再聊吧，拜拜。”拜拜兩個字氣若游絲，梁夏仿佛已經看到秦天天舉着手機昏睡過去的畫面了。
“拜拜。” 她摁掉電話，繼續咧着嘴在空蕩蕩的走廊上站了一會兒。直到一陣風吹過，她被凍得一哆嗦，這才裹緊外套，重新滾回被窩裏，擁抱殘存的溫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