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好夢如舊

Unicorn這幾年的收入應該不錯，梁夏眼看着他們一步一步從老舊居民樓搬到酒店式公寓，這回更加牛掰，直接住進了複式小別墅。

可即便地方再大，房間再多，他們也依然秉持着老房子裏的“優良傳統”，只有三間卧室，好像多放一張床就能破壞整個房子的風水一樣。

梁夏無奈地扶額：“你們用了兩個房間來放雜物，就不能加一個客房嗎？”

陸如蘇笑着把胳膊搭在她肩上：“他們這是防我呢，怕我跟他們喝酒，喝醉了就賴在這兒不走。”

“但兩個男生一起睡不也能給你騰個床出來嗎？”梁夏随意地用手指了下站在對面的葉知秋和方也，不料兩人的臉色都詭異地變了。

“他們？”陸如蘇擡頭掃了一眼，“我記得在韓國訓練的時候，這兩人住過一晚大床房，第二天每個人身上都多了塊淤青，也不知道是在睡覺還是在打架。”

“甜甜以前不也是這樣。”葉知秋勾過一旁還在和拐杖作鬥争的秦天天，誓要把好兄弟一起拉下水，“後來交了女朋友就老實多了。”

梁夏和秦天天對視了一眼，臉同時變得通紅。很多個夜晚兩人相擁而眠的畫面在梁夏的腦海裏飛速出現，雖然非常純潔，但這麽猛然一回憶，還是讓人很不好意思。

“你天天都琢磨什麽呢？”秦天天壓着嗓音問，順帶推了他一把，“想女朋友想瘋了吧。”

“是啊，思想這麽不健康。”方也拖長音調，難得從單身狗的陣營倒戈他們，“不像我，我的思想就純粹多了。”

“你在想什麽呀？”梁夏用逗小孩子的語氣問。方也立刻熱情洋溢地看向她：“我在想今晚吃什麽。”

得，梁夏認命地點點頭，三年過去了，但她無論在哪裏，定位都還是一樣明确。

廚子。

不過葉知秋在開涮完兩人之後好歹撿回了一點良心，拍拍方也的後腦勺，方也像炸毛一樣縮了一下，“你就放過梁夏吧，這段時間她陪着甜甜夠累了。今晚我們人齊，大家吃火鍋吧。”

“好！”陸如蘇第一個響應，“正好我家阿姨今天從超市買了一堆食材，我一會兒都帶過來。對了，還有衛生間的兩條魚，我也帶過來！”

陸如蘇迫不及待地跑了，秦天天的悲鳴萦繞在她身後：“不要啊，陸姐~不要啊~”

梁夏抱着雙臂，正在廚房面無表情地望着一只炖鍋，神情既莊嚴又神聖，但她其實只是在發呆。

三個男生都回房間補覺了。秦天天走的時候問她要不要休息一下，話剛出口他的臉就開始不自然地飄紅。也許是想到葉知秋之前的話，梁夏也禮尚往來地跟着他害羞了幾秒。

然後她說不用，我不累。

并不完全是借口，從秦天天受傷到現在，将近一個月的時間裏，只有今天梁夏的心才算真正放下。突如其來的輕松讓她像一根羽毛般飄然，連自己都無法解釋清楚這種奇異心情的來源。也許是因為秦天天終于出院，也許是因為她再次有了歸屬感。

窗外的夕陽将暖融融的光線毫不吝啬地揮灑進來，偌大的房間安安靜靜，她只能聽見自己的呼吸聲，心裏卻一點也不孤獨和猶疑。就像很多年前，她也是獨自一人待在廚房，天色一點點變暗，但她知道，樓道裏很快就會響起少年的腳步和歡笑，房間裏很快就會充滿光與熱。那種等待與喜悅并重的心情，與現在一模一樣。

家這個詞，對于身處異鄉的人來說總是太過奢侈。但在這一刻，梁夏覺得自己已經擁有了它。

眼前的鍋蓋跳了跳，像是在對梁夏長時間的走神表達不滿。梁夏慌忙揭開鍋蓋，被熱氣嗆得連聲咳嗽，因此忽略了身後一頓一頓的腳步聲。等她反應過來，腰上已經被人用一根棍子似的東西抵住，“不許動。”那人故意壓着嗓子說話。

梁夏拼命忍着笑，配合自己幼稚的男朋友：“大俠饒命！”

“給我交出買路財！”

“要錢沒有，要湯一鍋。”梁夏伸手指了指竈臺上還冒着熱氣的排骨湯。秦天天笑出聲來，從背後環住她的腰，給了她一個非常結實的擁抱。

“诶呦。”梁夏被他突然的動作吓得往前挪了挪，被他更用勁地攬回來，“是真的不許動啊。”他的嘴唇靠在她耳朵旁，有細微的熱氣拂過，“我腿瘸了，你一動我就要摔。”

“你這是碰瓷。”梁夏也把自己的手搭在他手上，男生的皮膚沒有女生細膩，卻永遠充滿溫暖。

兩人就這麽沉默地享受了一會兒這既親密又詭異的姿勢，直到秦天天小聲“诶呦”了一下。梁夏回頭去看，他對她做了個龇牙咧嘴的表情：“我腿麻了。”

于是梁夏只好撐着他的胳膊替他艱難地轉了個身，然後秦天天頑強地拄着拐，像只瘸腿兔子一樣一蹦一跳地走進客廳，在沙發坐下。梁夏走到他面前，用腳輕輕碰了碰他受傷的腿，“知道自己行動不便還要到處跑，怎麽不在房間裏休息啊？”

秦天天牽住她一只手，有點郁悶地抱怨：“我都在床上躺二十多天了，大腦現在亢奮得不行。而且，”他突然收了點聲：“我想看到你。雖然我知道你不會走，但我就想看着你。

我從房間裏出來的時候，看到你在廚房的背影，那一瞬間好像回到了我們剛認識的時候。梁夏，直到今天我才敢肯定，你是真的回來了。”

梁夏聽着他沉穩的聲音，心裏有點發酸，語氣卻故作輕松，“是啊，我回來了，你趕也趕不走。”

秦天天笑了笑，卻把她的手握得更緊了些，他的眼睛像是被人放進了熾熱的火焰，明亮又虔誠，“梁夏，看着我。”

“不要害怕。

今天從醫院出來的時候，我知道你在害怕，我也知道你在怕什麽。但我可以向你保證，以前那些糟糕的事都不會再發生。

你離開的這三年，我常常會想起你說過的一句話。你說，有些人想要拯救世界，有些人只想保護她。當時我不明白它的意思，卻在你離開以後，無數次地想要找到你，對你說出這句話。

有些人想要拯救世界，但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秦天天晃了晃她的手，“聽明白了嗎小傻瓜？”

梁夏用力地點頭，笑容像一朵盛放的花。她漸漸笑出了酒窩，也笑出了眼淚。

晚上六點，陸如蘇帶着像把超市搬空了一樣的食材進門，自然也沒有忘記梁夏的兩條魚。好在阿姨已經把魚肉都片好了，可以涮着火鍋吃。秦天天終于擺脫喝魚湯的悲催命運，捧着一碗骨頭湯，美滋滋地将眼睛都眯了起來。

三年過去，大家的酒量也都見長。梁夏目瞪口呆地看着陸如蘇給每個人的碗裏分白酒，到她面前的時候陸如蘇嘆了口氣，給她拿了一杯果汁。

“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啊。”葉知秋笑着看了梁夏與秦天天一眼，意味深長地說。

梁夏輕聲問秦天天：“你現在還是一杯倒嗎？”

秦天天驕傲地伸出三根手指：“我可以喝三杯。”随即在衆人不敢相信的目光下補了句：“啤的。”

方也拍了幾下巴掌：“真棒！”

菜一下鍋大家也就顧不上鬥嘴了，熱火朝天地吃了好一陣子，陸如蘇突然想起什麽，在桌上拍了一下：“今天人都聚齊了，怎麽能不碰下杯？”

于是三只裝了白酒的碗，一只湯碗還有一只易拉罐碰在了一起。陸如蘇從口袋裏掏出手機：“讓我拍張照片。”

拍完照，大家各自喝了一口，陸如蘇又端起酒碗，正對着梁夏。她的眼睛亮閃閃的，像是下一秒就能落下眼淚來。“梁夏，”她把碗向前遞了遞，聲音有點控制不住的顫抖：“歡迎回來。”

“雖然我們之間不像你和三個男生那麽親密，雖然因為立場不同，我曾經希望你離開，”陸如蘇說到這裏看了秦天天一眼，秦天天溫柔地對她點點頭，“但是在我心裏依然覺得，我們五個在一起，才算真正的完整。”

梁夏張了張嘴，想要說點什麽，卻怕一開口就會暴露哭腔。最後她從旁邊拿過一只空碗，給自己倒了點白酒，和陸如蘇輕輕碰了下，仰頭一飲而盡。

陸如蘇也非常豪爽地陪她幹了這一碗。

陸如蘇剛坐下，方也又站了起來。

“跟我喝喝果汁就行。”他笑着指了指梁夏的臉，“才一碗就上頭。”

梁夏不好意思地揉了揉臉，果然有些發燙。

“剛才陸姐說的話，也是我想說的。梁夏，歡迎回來。”

“幸好你回來了，不然他還不知道要偷偷哭幾次呢。”葉知秋在一旁邊喝酒邊接話。方也立刻給了他一記眼刀，轉過臉來神情卻又變得非常坦然。“我是因為你離開哭過，這也沒什麽不敢承認的。因為失去了你，我們最快樂的日子就缺了一角。我希望我們一直在一起，我希望我們都不要變。雖然我知道這樣很天真。”

然後他舉起碗，幹脆地喝了一大口酒。一桌人都有點發愣，也許是不習慣看到這麽正經的方也。方也放下碗，看見大家的表情也挺迷茫的，抓了抓頭毛，然後恍然大悟地又端起碗對秦天天說：“對，對了，我還要恭喜天哥，大難不死必有後福，早，早日康複。”

這下大家都憋不住笑了。秦天天跟他碰了一下，湊在梁夏耳邊說：“你一回來，我就被遺忘了。”

梁夏傲嬌地揚揚下巴。

一頓飯吃到将近十點才結束。陸如蘇起身的時候眼神都迷茫了，走起路來卻還是四平八穩宛若雜技演員。梁夏想去扶她，被她一巴掌擋開：“我自己能走。”走到門口她拍了拍梁夏的肩膀，“你就留下來吧，秦天天今天的眼睛就差沒黏在你身上了。”

梁夏目送着陸如蘇遠去，暗自思襯她到底是醉了還是沒醉，思了半天也沒思出結果，倒被冷風吹得打了個寒顫，忙關上門往房間裏走。

餐廳只剩下葉知秋一人在收拾碗盤，看見她葉知秋笑了笑：“方也扶甜甜去換藥了，你也早點休息 ，這裏我來弄。”

今天每個人都溫情得過分，梁夏既感動又有些不敢相信，偷偷看了葉知秋一眼，不料正對上他的視線。葉知秋閃耀着一臉人性的光輝，對她揮揮手：“快去吧。”

走到拐角的地方，她聽見葉知秋在後面說：“梁夏，一定要幸福。”

梁夏站在門口擦了擦眼淚，然後才推開秦天天的卧室門。秦天天已經換好了藥，正倚在床上，一只腳被墊得高了些，前一秒還有幾分疲憊，卻在看見她的那一刻露出令人心動的笑容。

橘黃色的燈光籠在他身上，一片溫柔中秦天天對梁夏張開手臂，仿佛三年的空白在兩人之間從未存在。即便存在，也可以被他輕易縫合。

“快過來，讓我抱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