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沈歡擡眼看着江燃。
沈歡很難理解小說中的那種怦然心動的感覺, 但她能清晰的感覺到，想要朝一個人靠近時的感受。
比如現在。
沈歡從見到江燃的第一面起, 就在下意識的朝他靠近，這是她對于這份溫暖和溫柔的私心。
眼下的江燃收回自己的目光，說了聲：“走吧。”
沈歡小碎步跟上，站在他身邊，眉毛彎彎, 一雙眼睛亮晶晶的：“不過你不好奇那些故事是不是真的嗎？”
江燃的步子停下來，轉過身看着沈歡，一雙漆黑的眼裏是能夠清晰看到的認真。
緊接着，沈歡聽見江燃用無比平淡的聲音開口說道：“我不需要用一個人的過往去判斷她是個怎麽樣人。”
“我只需要知道現在就好。”
沈歡微微一愣, 擡頭看着江燃的眼睛。
江燃是從來都不會躲避和沈歡對視的，他的目光裏看不出半點的戾氣, 只有讓人感到莫名安寧的認真。
和隐隐約約傳來的溫柔, 宛若一陣柔和的風拂過了沈歡的耳畔。
沈歡突然發現，江燃是個招女孩子的人，或許不僅僅是因為那副皮囊，和那些讓人敬佩的故事傳聞。
他身上吸引人的地方, 遠比那些重要的多。
沈歡笑了起來, 她上前一步, 拉近了自己和江燃之間的距離，然後微微歪頭，語氣輕輕的：“可是有一件事情，是關于現在的, 你也看得出來嗎？”
江燃擡了擡眼，沒有追問。
沈歡猜到了江燃不會追問，一雙眼睛眯起來，眼睛看上去亮晶晶的，她開口，語氣七分笑意：“我還以為我喜歡你這一點表現的挺明顯啦。”
江燃掀了掀眼皮，看着面前的沈歡，驀地開口道：“那不是喜歡。”
江燃說話的時候，語氣平靜，眼底看不出任何波瀾，仿佛沈歡的話只是一根羽毛輕輕拂過一般，不痛不癢。
沈歡卻微微愣住。
江燃能看出這麽多天，沈歡小心創造機會的接近，她幾乎毫不掩飾對自己的興趣。明顯到即使是神經大條的徐雲飛都能看出些倪端。
但那不是喜歡。
江燃比沈歡更清楚這一點。
喜歡是建立在彼此互相需要的基礎上構建起來的。
但沈歡不需要江燃。
她只不過是太過孤單的時候，下意識的去尋找一個溫暖的光源，然後把這種依賴當成喜歡。
那點光源無論是誰都可以。
江燃沒有多做解釋，他知道以沈歡的理解能力，自己只說這麽一句，她也一定聽得懂。
于是他挪開了自己的視線，淡淡道：“我們走吧。”
沈歡還有些輕愣，但她很快明白了江燃的意思，微微垂了垂眼，并沒有挪動腳步，拳頭輕輕握緊，似乎是在若有所思。
江燃覺察到了後面的人沒有跟上，于是停下步子，側過頭安靜的等她。
他的目光落在了沈歡的側臉上，十分平靜的注視着她。
江燃不是一個反應遲鈍的人，他向來很會揣測周圍人的情感變化，包括自己。
沈歡對于自己的感情，被一根緊繃着的弦劃分開來。
只要沈歡一天沒有辦法和別人分享自己的喜怒哀樂，她就永遠無法做的真正意義上的喜歡一個人。
只是連她自己也絲毫沒有注意到這一點。
江燃在很早之前就知道。
徐雲飛和自己提到的那個，群內的賭約，勝負的關鍵早就不在自己身上了。
而在沈歡身上。
沈歡終于擡眼，和江燃對視，她笑了起來，但眼底的笑意卻不似從前那般帶着狡黠和乖巧。
她開口，說：“我知道了，謝謝。”
江燃分辨不出自己心底的情緒，只是沉默着，朝沈歡伸出手。
“我們走吧。”
顧筱筱撐着下巴，百無聊賴的用筷子夾起一塊肥牛，放在火鍋裏涮動着，懶洋洋的開口和徐雲飛說道：“我說，你真的确定江燃對沈歡沒點意思嗎？我怎麽覺得他還挺護着沈歡啊？”
徐雲飛嚼着一顆滾燙的肉丸，一邊哈着氣朝嘴裏扇風，一邊含糊不清的說道：“你們小女生就會捕風捉影，你放心好了，就算是我被偷拍，燃哥也會替我說幾句話的。”
顧筱筱覺得徐雲飛舉例子向來都很沒有科學性，于是翻了個白眼，全當做自己是在對牛彈琴。
江燃和沈歡來的時候，徐雲飛熱切的招呼服務員再來四罐啤酒。
江燃擡了擡手指，打斷了徐雲飛的話，然後道：“換成可樂。”
徐雲飛頓時焉了：“喝什麽可樂啊，多沒勁。”
江燃從服務員的手裏接過可樂，幹脆利落的勾開拉環，擡了擡眼，漫不經心的說道：“我騎車來的。”
然後他伸出手，把剛剛打開的可樂罐放在了沈歡面前。
江燃說話的時候懶洋洋的，狀态看上去似乎和平時沒什麽差別，但是卻讓人感到莫名的有一股不能招惹的氣息。
顧筱筱敏銳的感覺到江燃身上的氣場有些不對經，于是伸出手拍了拍徐雲飛的胳膊，朝他眨了眨眼，示意他不要在這個時候找死。
徐雲飛幹巴巴的癟了癟嘴：“可樂就可樂吧。”
在商場裏逛了幾圈，買齊了東西之後，江燃注意到，沈歡似乎絲毫沒有過這個生日的打算。
她不僅完全沒有提起這件事情，甚至也根本沒有計劃過買蛋糕之類的禮物給自己。似乎就準備讓這個生日，這麽風輕雲淡的過去。
黃昏時，四人估摸着時間不早了，準備回程，在去往地鐵站的路上經過了一家飾品店。
女孩子本來對這種店面就沒有絲毫的抵禦力，但徐雲飛卻十分抗拒這個粉粉嫩嫩的店鋪，拉着江燃站在大門口死活不肯進去。
顧筱筱也沒管他們，拉着沈歡徑直去挑選小飾品了。
江燃擡眼，目光落在了沈歡的身上。
沈歡似乎對放在門口處的一個小挂鏈有些興趣。
那是一個小巧的鑰匙鏈，裝飾品是一個毛茸茸的小兔子，看上去便十分柔軟，摸起來肯定很舒服。
沈歡的視線有些柔和了起來。
這幾乎是江燃第一次從沈歡的臉上看到，她對一個東西會産生一種“想要”的神情。
而沈歡正擡起手，便有個女生擡手将那挂鏈取了下來，笑眯眯的和周圍的人說道：“诶，你看這個是不是很可愛！我覺得挺配我的新包來着！”
女生沒有注意到沈歡的動作。
沈歡垂了垂眼，也沒和那女孩争，臉上的表情似乎也沒有什麽失落。她只是安靜地轉過身，徑直去尋找走到前面的顧筱筱。
江燃抱着胳膊，耳邊的徐雲飛在絮絮叨叨的說着“女人真是麻煩逛街好累腿要斷了胳膊好酸”這些言論。
但江燃卻仿佛一個字都沒聽進去，只是看着沈歡的動作，微微掀了掀眼簾。
顧筱筱買好東西出來的時候，那群女生也剛剛付完賬離開。
幾人在第一個路口等紅綠燈時，江燃突然開口：“你們先走，我有些事，等會趕上來。”
話剛說完，還沒有等徐雲飛追問什麽，江燃便轉過身朝着幾人來時的方向走遠了。
到了地鐵站後，因為顧筱筱和徐雲飛乘坐的方向和自己的不一樣，她便讓兩人先走，自己靠在地鐵站的入口處等着江燃。
林語琪發來消息。
林語琪：姐妹！提前祝你生日快樂呀！今年不能陪你過啦！你明天怎麽打算的？
沈歡歪着頭思索了一下，然後垂下眼。
沈歡：明天正好要去春游，回來之後和這邊的朋友吃個蛋糕，簡單的慶祝一下就好。
林語琪很快回複了消息。
林語琪：那就好！我還以為你又一聲不吭假裝無事發生呢！生日是過一次少一次的，不管怎麽樣都要和別人慶祝一下嘛。
沈歡嘴角輕輕翹起，眼底溫和，她打出三個字。
沈歡：知道啦。
然後沈歡收起了手機，歪着頭看着外面的天空。
潼南市的發展水平已經算是國內頂尖的了，所以工業化的污染也相較嚴重。
可即使這樣，黃昏的夕陽也依舊泛着最熱烈的顏色，在日落的時候讓人感到莫名的美好壯觀。
江燃今天對她說了不過很簡單的五個。
“那不是喜歡”
卻讓沈歡剎那間想到了很多。
她突然覺得自己有些自私，因為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沈歡幾乎不能用自己最真實的情緒去自己的任何朋友。
即使是相識多年的林語琪，沈歡也無法十分坦誠的對她說出最真實的話。
林語琪又發來幾條短信。
林語琪：不過我這幾天打聽了一下有關江燃的事情，倒還真的知道了些其它的事……
而就在這時，一道身影籠在了自己面前。
沈歡擡頭看。
是江燃。
江燃額頭上有一層薄汗，發間帶着點濕潤，胸腔小幅度的起伏着，他側着頭看着沈歡，然後開口道：“我們走吧。”
沈歡收起手機，點了點頭。
江燃站在地鐵站口，夕陽的昏黃打在他的肩上，冷清單調的顏色似乎是一瞬間有了溫暖。
在地鐵站等車的時候，江燃接到了一通電話，是陳警官打來的。
“我們按照你說的方向去調查了一下，果然，被你猜對了。”
陳警官那頭的背景聲音十分嘈雜，還傳來隐隐約約的警笛聲，似乎是在抓捕現場。他側了個身，走到一處安靜一點的地方，沉默片刻，繼續說道。
“不過我之前和你說的那件事，你考慮的怎麽樣了？”
江燃沉默了一會兒沒有答話，許久之後才輕笑了聲，懶洋洋的說：“老陳，我以為你知道，我不想再參與這些事情了。”
陳警官半晌沒有說話，很久之後才開口，語氣有些無奈：“如果是因為半年前那件事，你沒必要這樣。責任不在你，你已經做的很好……”
“老陳。”
江燃開口打斷了陳警官，他握着手機放在耳邊，眼前是緩緩到站的列車。
他沒有動，臉上沒有任何的表情，只聽得見平靜的語氣緩緩傳來：“我和我的父親不一樣。”
陳警官似乎是突然梗住，許久之後才似有似無的嘆了口氣，“你以前不是這樣想的。”
江燃掀了掀眼皮，輕飄飄的說道：“現在不一樣了。”
沈歡側過頭看着江燃。
她聽不清那頭的人說了什麽，但是大致能推斷出打來電話的人，估計就是之前處理寄生蟲那件案子的陳警官。
江燃向來都是一個看不出自己情緒的人。
但是不知道為什麽，沈歡卻能從江燃的最後一句話中聽出些許違心。
沈歡掏出手機，解鎖了屏幕，林語琪的消息一下子跳了出來。
林語琪：半年前有一場特別駭人聽聞的綁架兒童的案子，還上了報紙來着。
林語琪：好像是一對夫妻的仇家綁架了他們的女兒，綁匪有明顯的社會人格傾向，只是為了複仇，并非為了錢財。
林語琪：綁匪每隔十分鐘會讓他們的女兒和爸爸媽媽通一次電話，時間一分半。如果在四十分鐘內沒有找到孩子所在的地點，就會把她殺掉。
林語琪：但是警方晚了三分鐘，到達現場的時候，孩子已經死了。
林語琪：破解綁匪所在地點的就是江燃，雖然成功破出地點，但是遲了三分鐘，所以……
林語琪：反正從此以後，他好像再也沒有參與過任何的案件調查了。
沈歡滑動着屏幕的手指一頓，下意識的擡頭看着江燃。
江燃無論什麽時候，背總是站的筆直，即使是最簡單的衣服穿在他身上，都會顯得莫名的有氣質。
像他這種人，仿佛身來就應該是天之驕子，渾身驕傲。
但是沈歡在江燃的身上極少看出驕傲。
他總是在刻意的收斂起自己的鋒芒，大多的時候都是慵懶的，仿佛對什麽事情都漫不經心。
江燃這個人仿佛出生以來就應該是受人議論的，但是沒有人問過他，那些繁重的名銜，他到底願不願意背上。
往往被越多的人注視，就要承擔着越重的責任。
地鐵站的安全門緩緩打開，江燃邁開步子，朝前走去。
沈歡将手機收起來，跟在他的身後。
江燃：“剛剛陳警官打來電話，之前那件案子的嫌疑人已經抓住了。”
畢竟沈歡和這件事或多或少都有些關系，于是江燃知會一聲事情的結果，也是理所當然。
沈歡側過頭，思索了一下，擡眼注視着江燃臉上的神情，開口道：“謝謝。”
“幸好有你幫忙。”
江燃轉過頭，垂眼看着沈歡。
他突然俯下身，注視着沈歡的眼睛。
兩人之間的距離突然縮短，周圍的一切仿佛都一下子變得安靜了起來。
沈歡沒有退縮，一雙好看的眼眸裏帶着笑意，絲毫不減。
江燃的語氣很平靜：“為什麽安慰我？”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晚上還有一更！
江燃身上的小隐藏劇情也出來啦！
沒錯！這就是個互相治愈的故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