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乖乖

問完之後,氣氛一時靜默。梁從星心裏叫了一聲糟糕,迅速低頭思索對策。

其實她剛才想問的是“你要不要交女朋友”。結果一時激動,嘴瓢了,漏了一個字。

你要不要女朋友呀。

整句話的意思就完全變了。

好像撒嬌跟調。情。

易桢無言地看着她:“嗯?”

“我是說,”梁從星從小闖禍到大,早就練出了過硬的心理素質,這會兒她絲毫不亂,又正正經經地開口,“你打不打算交女朋友呢?”

“問這個幹什麽?”

“因為…喜歡你的人很多呀,你就當我好奇吧。”

女孩子向後靠在深綠色的門上,腦袋微微仰着。皮膚俏白。

易桢發現,原先他還沒怎麽在意過。但自從梁景明跟他說過“你看阿星的眼睛”之後,他偶爾便真的會不自覺地去看。

她的眸色并不是純黑,有點淡淡的琥珀色。此刻映着傍晚的光線,眼裏深深淺淺,折射出幾分剔透來。

他看了一會兒,回過神來之後,眼睫微垂,聲線溫淡:“我不談戀愛。”

“那沒有喜歡的女生嗎?”梁從星繼續好奇。

他示意她走出去,伸手鎖上門。背對着她,這次答得很快:“沒有。”

沒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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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喜是憂。

梁從星微微咬了下牙,很快又振作起來。

哼,有的是辦法讓你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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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中度過了五天,對梁從星來說,好像一個世紀般漫長。

盡管有易桢可以看,但大多數的時間,還是很難熬的。

要時刻謹記,坐着不能架二郎腿,走路不能搖搖晃晃。說話要注意措辭,絕對不能跟班裏的同學稱兄道弟,更不能随随意意把胳膊往人家肩上放。

總之就是這也不行,那也不行。

憋得慌。

壓抑得越厲害,反彈也就越強烈。

這天放學之後,梁從星直接沒回家,讓司機把車開到了紀分野常去玩的地方。

一個叫做“九號工坊”的酒吧。

表哥紀分野跟她年齡相仿,性情相投,連名字的都是同一個人取的。

梁從星的父親梁紹遠,本人是航天研究院的工程師,更是一位天文愛好者。

他給倆孩子取名的時候,寄予了十足的喜愛跟厚望。

“分野”指的是天上星辰的十二區域,“從星”則是月球視運動進入特定天區時的名稱。

梁紹遠為此得意了好一陣子。

直到這倆小兔崽子長大,叫“分野”的是真的野,叫“從星”的是真的“從心所欲”,這才開始迷信加後悔。

前幾年還想撺掇他倆改名。

“阿星,這兒呢。”剛進包廂,角落裏就有人朝她随意揮了一下手。

紀分野穿着白色的襯衫,靠在深黑色的皮質沙發裏。五官英俊冷酷之外,還有幾分痞氣。

梁從星随手把書包甩在沙發上,馬上有人給她倒了杯酒。

“你包裏裝的什麽?”紀分野對她帶書包十分震驚,伸手就翻。

梁從星喝了口酒:“作業。”她皺了下眉,“給我換杯果汁,加冰。酒不解渴。”

馬上有人過來給她換了。

“哈哈哈哈哈…”紀分野像看到什麽世界奇觀一樣,一頁頁地翻着她的本子,“阿星,你厲害啊。去一中讀了一禮拜的書,居然會寫作業了。”

這個人從小到大,就是一副賤兮兮找揍的樣子。

梁從星從牙縫裏擠出來幾個字:“我找人代寫的。”

“至于嗎妹妹,”紀分野啧啧嘆了口氣。看完了,幫她把作業放回包裏,吊兒郎當地架起腿,“不就是一個男的麽,你喜歡什麽樣的沒有啊,非要跑一中去。”

梁從星:“還真沒有。我就覺得他好看。”

這種好看不僅僅在于五官,更在于那種清秀斯文的氣質。

而且他脾氣好,成績更好。

梁從星以前覺得學霸沒什麽了不起。

直到遇上易桢。

他給她耐心細致地講題的時候,幾乎給人一種什麽都會的感覺。讓她險些生出崇拜感來。

“那他喜歡你麽?”紀分野嘴裏含着塊冰,一下子咬碎,挺感興趣地打探。

“哎呀,他剛認識我,還早呢。”梁從星說,“不過他說他沒喜歡的女生。”

“哥跟你說,這種規規矩矩的好學生,往往會被抽煙打架的小太妹吸引——因為她身上有他沒有的東西。所以你保持原樣就好。”

梁從星翻了個白眼:“我信你的邪。”

“……”

兄妹兩個感情好,在角落裏說話,沒人過來打擾。

紀分野這次帶了個女生過來,頭發燙過,染成深咖啡色,海藻似的垂在肩頭,身材苗條。

她一個人坐在包廂另一頭,面色不悅地喝酒。

有人拿着話筒唱歌,嘈嘈雜雜的。她用力把酒杯頓在茶幾上。

“嫂子怎麽喝着酒還氣上了?是不是酒不好喝?”旁邊有個小弟,立即開口詢問。

大哥在跟表妹唠家常,陪嫂子的任務只能自己來扛。

“那女的誰啊?”女生斜着眼睛看着那邊,就要站起來,“紀分野這樣有意思嗎?跟我在一起了又叫個別的女的來…”

“希姐你坐,不是那麽回事。”程賦心裏叫苦不疊,連忙扯住她,“那是紀哥的妹妹,表的,有血緣關系的。”

白希愣了一下:“真的?”

目光不由自主地往兩人的方向看過去。酒吧包廂裏光線不明顯,她用了好一會兒才看清,眉眼的确有兩三分相似。

程賦點頭:“她原來也是我們學校的,你可能不知道。”

白希仍舊不大高興:“那他也不能晾着我。當我是什麽啊。”

話這樣說着,自己倒是坐下了。

程賦抹了把額頭上的汗。

紀哥談過的女朋友多,但每個都不超過一個月。

這個剛在一起三四天,還沒了解他的為人——他一向來者不拒,長得對胃口的跟他表白,基本都會答應。

只不過交往的時候很不上心,除了沒劈腿,其他方面簡直可以說是非常渣了。

前任女朋友還跟程賦哭訴過,說他連手也不牽,會不會其實是個gay。

程賦覺得,gay倒不至于,但紀哥談戀愛,總給人一種他是談給別人看的感覺。而本人對女孩子其實沒多大興趣。

有一點可以佐證——他跟朋友打游戲的時候,臉上的笑容都比對着女朋友多。

“你女朋友?”梁從星靠着沙發玩手機,擡起頭來,剛好看見一道落在自己身上的視線。

紀分野“嗯”了聲。

梁從星:“又換了?”

紀分野:“把你的‘又’字去掉,搞得好像老子很渣一樣。”

梁從星:“……”

他說完喝了口酒。

氣氛一下子悶悶的。半晌,梁從星輕輕嘆了口氣:“你還說我情聖呢。”

紀分野不想提,把襯衫的袖子折到手肘,朝她擡了擡下巴:“妹妹,陪我打臺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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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人起身下樓。

紀分野打得心不在焉,時不時點一支煙到窗邊去吸。

梁從星也興致缺缺,到最後,把球杆撐在地上單手扶着:“真喜歡她你就去找她呗。”

紀分野眉間湧起一股煩躁:“去年找了。”

“然後呢?”

“沒結果。”紀分野語氣寡淡,把煙随手按在窗臺上。

他再轉過來的時候,眸子有點深,嬉皮笑臉的樣子沒了,整個人難得地穩重了那麽一點,“阿星,你真的要追那小子?哥覺得他跟你沒一點像的地方,以後肯定有很多摩擦——還是說,你打算跟他裝一輩子的乖?”

“說着你的事,怎麽當起知心姐姐了,”梁從星撇了撇嘴,心裏有點悶,末了小聲說,“我怎麽知道……”

她從小做事就三分鐘熱度。沖動來了就去做了,之後後悔的例子也不少。

紀分野真的把她問倒了。

她知道紀分野之前也跟一個好學生談過一段兒。

那女孩是真的文靜秀氣,一看就跟他們不是同類人。在非常喜歡她的時候,紀分野也曾經收了心學習,結果到期末,人家一句“要考大學”,就幹脆利落地從一中轉去了臨市。

易桢…如果她真的跟易桢在一起了。

對方也會這樣嗎?

嫌棄她是他前進路上的絆腳石?

梁從星想着,心都揪緊了,半晌語氣有點生硬地說:“扯那麽遠幹嘛。杞人憂天。”

“不錯啊,還會用成語了。”紀分野靠着窗笑,“我這話是想告訴你——沒追上他也挺好的,追上了像我一樣分手,不是更慘更傷心?”

“紀分野!”梁從星氣得用腳去踹他,“你能不能說點好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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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兩個人喝了點酒,誰也沒提傷心事。到十點半,紀分野準時叫了車把梁從星送回家。

梁從星還想再玩一會兒。紀分野提醒她跟家裏的約法三章,于是她只得蔫了吧唧地回去了。

臨走前,扒着車窗跟他揮揮手:“哥,你少喝點啊。”

紀分野叼着煙,火星在稀薄的光線裏明滅:“我有數。”

不知道是不是被紀分野的那番話影響。當天晚上,梁從星做了個夢。

夢裏的易桢依然是她喜歡的樣子。

卻有點點不一樣。

他穿着白色的襯衣,黑色西裝打領帶。劉海打了發膠被梳上去,露出光潔的額頭。

更顯得眉眼清秀标致,整個人意氣風發。

他站在高高的領獎臺上,手裏捧着金燦燦的獎杯,禮堂裏的所有人都為他歡呼吶喊。

他和她之間,隔着遙遠雀躍的人群。

散場之後,梁從星在過道裏,忐忑不安地跟他表白。

易桢淡淡地掃了她一眼,英俊的臉上笑容冷酷:“你成績太差,配不上我這個清大種子選手。”

作者有話要說:

哈哈哈易哥哥就這樣在夢裏崩了人設

話說昨天的小可愛們都好無情啊哈哈哈小從星:易桢,你要不要女朋友

讀者:不要

哈哈哈哈怎麽這麽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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