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乖乖
周三下午有節體育課。
先跑兩圈,然後女生練習墊排球,男生投籃。
氣溫依舊炎熱,操場上太陽明晃晃的,幾乎刺眼。
體育老師約莫三十來歲,全副武裝地穿了防曬衣,還戴着頂白色遮陽帽。布置完任務就到樹蔭下乘涼。
梁從星也想溜過去,無奈還沒開口請假,就被唐小棉拉走了。
“阿星,你不要想偷懶哦。組長要登記每個人的墊球數,不合格的會被留下來哦。”
梁從星垂死掙紮:“我不會墊……”
不合格就不合格吧,又不能把她退學。
唐小棉居然胡亂撒起嬌來:“哎,別怕呀,阿星你就試一試嘛。”
“……”
誰怕了啊。
兩個人走到一棵梧桐樹下面,跟其他人彙合。
唐小棉還真的說到做到,耐心地講授起技巧。
梁從星沒辦法,被趕鴨子上架似的墊了十個,急忙忙撤退。
走到綠色的圍網邊,靠着休息。
圍網附近種的是梧桐,樹冠很大,枝葉密密地擠在一起,投在地上的光斑稀落,随風搖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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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氣中彌漫着一股屬于夏季的香氣。
梁從星微仰着頭,視線偏轉。
看見不遠處籃球場上,有人跳起來投籃。
少年身形勻稱高挑,躍起來的時候,校服衣擺微微掀起,隐約露出繃緊的肌肉。
籃球在空中劃過一道長弧線,準确地落入框內。
梁從星笑了,揚着眉說了句:“漂亮。”
那是她看中的少年。
當然,做什麽都很完美。
易桢投完了他的球,轉身從三分線外離開。她只來得及捕捉到一個高挑颀長的背影。
他走到樹蔭下面。有人湊過去跟他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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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哎哎班長,新同學在看你。”張君傑靠在乒乓球桌上,朝某個方向示意,“操場那邊。”
那邊的确有個女孩子。
穿着白色校服,靠着深綠色圍網,露出來的胳膊跟腿白皙纖細,在光下閃耀。
陽光很亮,女孩子偏着頭,側臉線條秀麗分明。
似乎可以直接攝進相機裏,永久定格成青春鮮明的畫面。
張君傑在邊上擠眉弄眼:“可以啊,新同學都被你征服了。”
易桢說:“別亂說。”
“她剛才真的在看你,”張君傑急了,“我以我的人品發誓。”
“你的人品不值錢。”
“……”
沉默了兩秒,張君傑悲憤了:“你看你這是三好學生的樣子嗎?居然人。身攻擊同學。”
易桢沒理他,視線在梁從星身上定格了兩秒:“我跟她哥認識。”
“所以?”
沒等易桢回答,張君傑就說:“所以教她做題,給她輔導,兩人天天在一塊兒?誰信。你還經常偷看她,別以為我沒發現。”
易桢讓他噎了一下。
他有時候,的确會不由自主地把視線偏往她的方向。
自己也說不出什麽原因。
大概是初見的那一個畫面,對她叛逆、頹廢、漫不經心的模樣印象太深。幾乎深深刻進心裏。
驟然接近,卻發現并不是這樣。于是起了一點點探尋跟了解的興趣。
好像挺無聊的。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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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君傑說他們天天在一塊,并不是空穴來風。
他跟易桢從高一起就在一個班,見過來問問題的女生,沒見過來問得這麽勤的;也見過易桢一直來的好脾氣,卻沒見過他教完題目,還要幫別人過一下那課的知識點。
反正,這兩個人在他的眼裏,都不正常。
十七班愛情的小種子,可能要發芽。
不光他這麽想,連唐小棉也問:“阿星,你跟班長關系很好嗎?”
梁從星搖頭。
這關系叫好?在她看來還完全處于膠着狀态。
“那你們天天在一起學習哎?”
“我問他題目。”梁從星解釋。
等她離開位置,秋婷從鼻子裏哼了聲:“她喜歡班長吧。”
“誰?阿星?”唐小棉回頭。
“是啊,全班就她一個人這麽腆着臉問問題,恨不得長在他身上似的。班長大概早都煩她了,這麽浪費他時間。”
“你說話別這麽難聽啊,”唐小棉雖然天真,卻也不傻,“她喜歡班長去追一下怎麽了,我覺得他們還挺配的。”
再說了,你覺得班長煩她,我還覺得班長賺到了呢。
畢竟阿星這麽好看。
“切。”秋婷哼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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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這次是易桢約的梁從星。
梁景明周末整理了一份高一重點,要他幫忙給她。
用那人的話來說,他說話梁從星從來只當放屁,給她資料她絕對不會看。
易桢翻了兩頁,擡眼問了句:“你跟她結了什麽仇?”
“倒也不是結仇。”梁景明撓頭思索了兩秒,說,“她小時候,爸爸在北城航天院,常年不着家。媽媽爺爺外公這些人呢,又比較寵她。老師開完家長會,都是我來批評教育的。”
易桢無言了片刻,不知道從哪裏開始槽起:“你只比她大一歲。”
梁景明嘆了口氣:“生活所迫。”
“……”
面前坐着的女孩子頭發紮成一束,有幾縷散落在一旁,襯着白皙的一張小臉。
她眼睛的形狀很漂亮,這會兒微低着頭,纖長漆黑的睫毛根根可數,給人的感覺就是安靜乖巧。
……也不知道是怎麽把梁景明逼成老父親的。
講完作業題,易桢把資料給她:“我一個朋友,高一的時候整理的,你看看對你有沒有幫助。”
梁從星接過來,很給面子地翻了幾頁:“謝謝你呀。”
“不客氣。有什麽不懂的随時來問。”
這話說出口,連他自己也是一怔。
很多人會跟他說謝謝,但他只跟梁從星說過“下次再來”。
好像生怕她下次不來似的。
易桢眸光微斂,手指在指節上用力蹭了下。
張君傑說的話也不是沒道理。他對她,似乎太上心了一點。
甚至每天跟她說說話,都成了一種按部就班的習慣。
梁從星接過資料,沒急着走,仍舊在他邊上坐着。她偏過頭,單手支着臉頰:“班長。”
易桢習慣性“嗯”了聲,尾音上揚。
“你的名字,為什麽會叫桢啊?”
他沒說話,她先興致勃勃地開口:“我上次查字典,偶然翻到這個字了哦。它的意思是‘堅硬的木頭’,代表正直,剛強。”
多好啊,男孩子就該是這樣的。
讓人看到就聯想起筆直修長的樹或者竹子,迎着風兀自站立。
完美地跟駝背抖腿的頹廢少年們區分開來。
易桢笑了下:“嗯。”
“還有個人叫竺可桢,就是你的這個桢,他是……”梁從星說了一半,卡住了。
什麽“家”來着?
舒再再說的時候,她沒記清。這會兒搭讪想用,卻用不出來了。
易桢替她補充:“氣象學家,地理學家,教育家。”
“唔,對。”梁從星說,“這個你都知道。”
還一說說三個。
易桢笑了,雖然很淡。不知道是不是對這個馬屁很受用。
反正再開口的時候,他解釋了自己的名字:“我跟媽媽姓,她很喜歡看電影。”
然後,他落筆在紙上寫了“一幀”兩個字。
梁從星眼睛一亮:“哇。”
那一瞬間,易桢覺得周圍的光線也跟着一亮。
他甚至含了點期待。不知道她接下去會說什麽。
“跟我的名字一樣呀,”太有緣了,梁從星忍不住笑起來,甚至忘記掉了裝乖,眼角眉梢全是張揚肆意的漂亮,“我爸爸喜歡太空,所以我名字裏有個星。”
何止名字裏有星。
她的笑那麽明媚,眼眸裏亮晶晶的,如月如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