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乖乖
讀書的時間在忙碌裏飛快翻篇, 轉眼間, 冬天已經過了小半。
到期末考試結束, 剛好是周五。
即将放假,班裏鬧得快沸騰了。梁從星走到門口,遠遠看見易桢在位置上。他低着頭, 整理手中的試卷。
少年身形修長,頭發漆黑, 皮膚白皙。即便穿着羽絨服, 也清隽耐看。
她快步過去, 看見有個女生穿過重重人群,走到他身邊, 比比劃劃地說着什麽,好像想問他借試卷。
梁從星不走了,靠在一邊看着兩個人。
“不好意思,我試卷上不寫答案。”他眼皮也不擡, 把試卷對折起來。
“噢…沒關系。”女生有些失望地走了。
梁從星發現,他對別人越冷淡,她越是開心。
雖然這樣的心态不夠友好,但有些事情, 總該她要占據他的特殊位置的。
“班長, 你好受歡迎哦。”她晃悠悠地走過去,輕倚他的桌子, 嘆了一口氣。
易桢停下手中的試卷,眼皮微擡, 無奈地看着她。
梁從星知道他向來不擅長跟她鬥嘴的,很是得寸進尺說,“看我幹嘛呀?解釋解釋。”
他好氣又好笑,不正面回答,手指捏住她手裏的試卷,輕松抽走。
“哎!”梁從星急了,想撲過去搶,但易桢占了身高的天然優勢,一只手拿着試卷,另一只手輕輕按住她的手臂,“讓我看看。”
那動作,有種自然的親密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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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從星心裏美到了,不醋了。
同時也沒聲兒了,她有點底氣不足地說,“閱讀題不太會。”
雖然有一個學期的努力,但畢竟詞彙量并不是那麽好提的。第二篇閱讀理解,她看得很費力。
作文則一直是硬傷。
易桢不說話,垂着眸通篇掃下來,才給她報了個分數。
“真的嗎?那還不錯哎。”易桢的記性一向很好,答案幾乎等于标準答案,梁從星眼睛一亮,“等高考完,你給我估分好不好,我剛好可以偷懶。”
她是知道易桢喜歡她,光明正大地恃寵生嬌。
易桢也不反對,“嗯”了聲。
“給我估的高一點。”她興致勃勃地補充,提出強人所難的要求。
易桢把試卷遞給她,“那你要考高一點。”
“遵命。”她認真地敬了個禮,眼角眉梢都是笑意,明媚燦爛。易桢有些看愣了,抿直了唇線。
她拍拍他的肩膀,笑道,“愣着幹嘛呀,讓我進座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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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績出來的那天,參加完休業式,晚上,梁從星回梁家老宅吃飯。
梁家是大家族,隔三差五就要聚一聚。
她一進屋,姑媽就笑着說,“喲,我們學霸星來了。”
不用想,肯定是紀雪容說了什麽。她這學期進步很大,徐婉梅專門打電話來報過喜,所以,她也比其他人早一點知道自己的名次。
進了前二百。
紀雪容自然是很高興的,認為肯定是自己拜佛拜出了成效。
“一中的前兩百,啧啧,不敢想喔。我們阿星厲害啊。那個A大都可以報了吧。”姑媽贊嘆,又把征詢的目光移到梁景明身上。
後者點點頭,“可以的。”
何止A大,還有一年,梁從星後勁又足,搏一搏,頂尖的大學也不是不可能。
姑媽跟其他親戚又是一陣感嘆。
“就說我們阿星很聰明的。”姑媽笑眯眯的,“這麽下去豈不是要上P大K大——阿星想考什麽大學?”
梁從星在心裏默默說“借你吉言”。她才不敢把真實目标說出來,免得吓到大家,随便報了一個985了事。
“阿星,你跟我過來一下。”梁景明忽然從沙發上站起來。
梁從星詫異了下,覺得他似乎神色有些嚴肅。
難道是高三壓力太大,所以心情不好了?
她跟梁景明走到陽臺。
梁家爺爺是大學教授,叔伯姑姑他們,也基本都是文化人。
梁景明無論是外貌,還是性格,都是最典型的“梁家人”,身上自帶一種偏嚴肅、古板的氣質。
他不說話的時候,梁從星還真有點忐忑。
她抿了抿唇,“什麽事,哥?”
梁景明讓她一聲哥叫得面色稍松,輕咳了一聲,“你成績進步大,是件好事。那什麽,哥想問問你,在班裏有沒有跟誰交往過密?”
噗…
梁從星想笑。看梁景明這麽嚴肅,還以為他要說什麽呢。
交往過密…這不是教導主任經常用的詞嗎?梁景明到底是個什麽品種的老幹部啊。
她清了清嗓子,“沒啊。”
梁景明狐疑地看着她。
想起那天自己去高二,讓他們班一個女生幫忙叫梁從星,那女生問,你是誰啊?又笑眯眯地轉頭跟旁邊的人說,班長要吃醋了。
班長不就是易桢麽?
一個是他的好朋友,一個是他的妹妹,萬一這兩個真的早戀,梁景明着實有點不能接受。
聽他說完來龍去脈,還有那個女生的模樣,梁從星有了判斷,應該是秋婷。大概秋婷以為梁景明是她的什麽人,才故意說那樣的話。
真的挺幼稚的。
她在心裏冷笑了一聲,懶得計較。
梁景明:“真沒有?”
“沒有沒有,哥,你要高考了,好好操心學習啦。”梁從星說,“再說了,我這一直進步呢,你來懷疑我,我很委屈的,考不好了怎麽辦。”
梁景明被她說得直翻白眼。
後來梁爺爺過來催他們吃飯,這一茬才被揭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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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寒假之前,梁從星半快樂又不快樂,她趴在桌子上跟易桢說,“我們要好久好久見不到了。”
彼時,易桢在整理學生名單,他眼皮微擡,側頭看過來,“不要我給你補課了?”
“要要要。”梁從星一疊聲地答,笑眯眯的。
她就知道他不會丢下她一個人,所以才那樣說着逗他。
易桢還真的是配合呀。
當晚,梁從星就收到了一份為期十八天的課表,語數英、物化生,早八點半到晚八點半,單休。
授課教師,易桢。
梁從星“噗”地笑出聲來,擡手回複:【班長,你這是要把所有時間都浪費在我身上了啊。】過了很久,那邊沒回複。
梁從星索性去洗澡,等她回來,屏幕上安靜地躺了條消息:【給你的時間不是浪費。】她盯着那一行字,拼命抑制住上揚的嘴角,最後終于忍不住笑開。到床上,滾了好幾圈。
哎,易桢這個人,看着清秀斯文,還有點內向,怎麽性格跟外表完全不符啊。有時候說話夠大膽夠直白,撩得人臉紅心跳。
讓人愛死了。
梁從星決定了,她一定要好好努力,等高中畢業,同他酣暢淋漓地開始談戀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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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冬去春來,入了五月,天氣一天比一天燥熱。
高二即将結束,班裏有了高三的氛圍。這兩天,卷子都是一打一打下發的,各科老師連軸轉,學生更是不敢放松一分一秒。
仿佛高考迫在眉睫。
偏偏梁從星在這個時候感冒,鼻子堵得難受極了,嗓子也像冒煙。
下課了,她蔫巴巴地趴在桌子上。
易桢從外面給她打水回來,放到桌上,“溫的,剛好喝。”
梁從星坐起來,捧着水杯喝了一口,皺皺眉,“好苦。”
她感冒,又吃着藥,嘴巴裏時常感覺有苦味。吃糖都好不了的那種。
“阿星小妹妹,你要多鍛煉啊,一年到頭感冒可怎麽是好。”張君傑從後頭探出腦袋。
梁從星撇撇嘴,有氣無力地反駁,“哪有那麽誇張。我也就感冒了…”
幾次來着?沒數。
“四次。”易桢說。
梁從星:“……”
平均三個月感冒一次,一次持續一周,好想還真的挺多的。
“哈哈哈,三次還不多啊。”張君傑很得意,拍拍胸脯,“像我們這種身強體健的好男兒,平均一年一次。”
“身強體健的好男兒,應該一夜七次。”梁從星翻了個白眼,把腦袋往胳膊裏埋。
她頭有些昏沉,怼張君傑的話也是脫口就說,說完好久才反應過來,易桢也在。
她悄悄掀起一條眼皮縫,發現易桢沒有什麽特殊反應,表情依然淡然平靜的。
幸好,他大概沒聽見,或者聽見了沒當一回事。
不過,轉念想到,這人從來都是悶騷的。
梁從星還是留了個神,接下去的幾節課都乖乖的,沒敢再扯到這麽黃的話題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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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的班隊課,難得沒被占用上化學。徐婉梅發了信封和信紙,讓大家給高三的學長學姐寫加油信。
“保佑我抽到一個美女學姐,學姐看了我的信,深深地被本人的文采折服。”等待信紙下發的間隙裏,張君傑一副祈禱狀。
“得了吧,你個作文38分的。”邊上有人笑。
“我靠…不許人做夢怎麽的。”
高二十七班剛好對應高三十七班,連學號都嚴絲合縫,不多不少。
梁從星要了兩份信紙,一份給她對應的學姐,另一份打算寫給梁景明。
她文采一直不怎麽樣,也就夠應付考試的水平。但又莫名覺得這事心誠才靈,所以寫得格外認真。
嗓子有點癢,她輕輕咳嗽了一聲,把學姐的寫完收好,又攤開給梁景明的。
張君傑寫完了洋洋灑灑一大篇廢話,湊上來看,“阿星妹妹,你怎麽寫兩份?”
梁從星頭也沒回,帶點兒鼻音,“給我哥。”
“哦…你哥?誰啊?高三十七班的?”
“十八。”
“卧槽,學霸!”張君傑震驚,“你們姓梁的是不是都自帶學霸基因,都這麽聰明啊??”
一個在神級實驗班,一個初來乍到還是倒數第一,如今一年不到,已經跻身年級前一百。
這話梁從星很滿意,笑眯眯地說,“是的吧。”
當然,跟她還有易桢不懈的努力是分不開的。
她低頭開始給梁景明寫加油信。
給他寫就簡單多了,“穩住,我們能贏。”幾個字就足夠。
張君傑又問,“那他準備考哪兒?”
“他不用選。他跟K大簽約,降分五十。數學系。”梁從星說,“他小學就很喜歡數學,算是實現心願了吧。”
“靠,人比人,氣死人。”張君傑憤憤,又悵然若失,“我還不知道考什麽專業,人家小學就定好了。”
過了下,他又找易桢,“班長,你的理想專業是什麽?你們這種學霸,是不是從小都抱有堅定的決心?”
畢竟,高考狀元的報道上都是這樣寫的。
“沒有。”易桢淡淡地說。
張君傑平衡了,舒坦了,“那阿星妹妹呢?”
梁從星咳嗽了一聲,“我也沒有。”
她下午咳嗽得有些頻繁,明明中午喝過止咳糖漿,易桢把她的保溫杯拿出來,擰開,“多喝水,少說話。”
梁從星不喜歡喝水,但遇到易桢,她一點辦法也沒有。喝着喝着,她突發奇想,“哎,易桢,你以後當醫生吧。這樣我以後生病也方便。”
都不用去醫院了。
“梁從星。”他似乎有點生氣。
“開玩笑的,開玩笑的。我不要生病。”相處這麽久,梁從星早就摸清了他的脾氣,也很容易猜到他在為什麽不高興。
她舉手投降,仔細想了想,又“哎”了一聲,“其實我就是覺得,你穿白大褂的樣子肯定好帥噢…而且當醫生心思細呀,會照顧人。我挺喜歡的。”
是麽。
易桢垂下眼睫,繼續寫着題。
後來的後來,當他們坐在高三的教室裏,徐婉梅讓大家填高考志願。
那個時候,梁從星已經有了一些底氣,在便利貼上寫下“K大藥學系”。
她寫完,輕輕舒了一口氣,偏頭去看易桢。
他寫的是——
“K大醫學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