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chapter44

淩粟其實對發生了什麽事情并不太知曉。

這兩天他的情況不很好,每天光是在吐和睡覺見就耗費了大半的體力, 醒來的時候, 一般也就是去醫院樓下走走。

男人懷孕畢竟不是件什麽正常會發生的事情, 他的所有器官都還沒有準備好,體力和精神也跟不上女子備孕的強度。

醫生早早地就沒收了他的電腦和手機, 讓他安心靜養。

所以在賀硯回出現在病房裏一臉凝重的時候,淩粟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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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剛剛午睡醒來, 迷糊着睜開眼睛的時候就看見賀硯回坐在病房角落的沙發上。

一反常态的,存在感不很強。

他手裏拿着一個平常用的筆記本電腦, 靠在沙發椅背上,動作輕巧地在打字。

在聽見淩粟醒來的時候, 他适時地停下了手裏的事情, 蓋上了電腦。

淩粟撐着床坐起來靠在身後的枕頭上, 轉頭看着賀硯回:“找我有事?”

現在已經是深秋,窗外的風已經有了幾分冬天的吵鬧味道, 帶着葉子落在窗臺上的時候,幹枯的樹葉發出很輕的一聲嘎吱聲。

屋子裏的兩個人對視着,連帶着空氣都很安靜。

“你中飯想吃什麽?”

淩粟等了半天, 卻就等來賀硯回這樣一句無關緊要的問話。

“醫院裏有訂, 不用買了。”淩粟點了點頭, 向他道了謝卻還是拒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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緊接着, 兩個人就又陷入了沉默。

賀硯回的手指用着很緩的節奏翹着電腦的側邊, 他低着頭, 像是在想什麽很嚴肅的事情。

淩粟最近在醫院待久了, 耐心出奇得好,就這麽坐着幹等看上去也沒什麽不耐煩的樣子:“嗯?”

“我昨天搜你拍的視頻。”賀硯回終于開口,擡頭看向淩粟,一雙眼睛深邃在這個時候卻又帶着些不合時宜的澄澈,“都沒了。”

“是都沒了。”淩粟點頭,“應該處理得比較幹淨了,怎麽了?”

賀硯回半點都沒迂回:“還找得回來嗎?”

淩粟有些不解,臉上原本平和的表情難得變了變:“不必了吧。”

那段時間的存在對于賀硯回來說其實沒有什麽太大的意義,視頻裏的片段也不及他們相處時間的百分之一。

只要淩粟自己記得,有那樣一個人存在過就可以了。

賀硯回看着淩粟,很努力地想要挖掘出自己記憶底部對于這個人的感覺。

但只是徒勞。

賀硯回只看得見這個人很清淡的笑容,以及翹在半空中的一小撮可愛的呆毛。

像是柔軟的四月裏的陰雨天,朦胧的雨線中混雜着很淺的青草香氣。

“我們是怎麽見到的?”賀硯回問他。

這是賀硯回第一次,沒有對他們之前那段時間的東西産生懷疑,而僅僅是好奇。

他在剛醒來,聽說自己有了一個伴侶之後,只覺得可笑。

估摸着不知道是哪個好哥哥好姐姐又替他安排上了什麽東西,他只想着在見到那個人的時候,要用最刻薄的方式結束這段滑稽的婚姻。

賀硯回不是一個什麽感情豐富的人,但是小時候那種荒誕混亂的家庭關系,讓他對于婚姻這種契約形式卻是十分尊重的。

他曾經也想過,如果運氣好的話,他也許能找到一個還不不算太讨厭的人,有用很好沒用也罷,總歸他也算全了個心願。

在看見淩粟之前,他只覺得滿心憤懑。

但在見到這個人之後,賀硯回卻突然平靜了。

這個人活潑,但很平和,對世界都柔軟,卻 又并不會被輕易傷害。他像是賀硯回素來規整冷淡世界裏出現過的唯一一抹鮮活的亮色,是賀硯回經歷過的所有人裏面,唯一一個不怕,也不讨厭他的人。

淩粟只是想離開而已。

淩粟只是對現在這樣的自己感到失望而已。

“我爺爺住院了,當你你住在他隔壁。”淩粟把他們的相遇簡化得厲害,一句話就敷衍了賀硯回,“一來二去的,就認識了。”

這件事賀硯回知道。

但是賀洵和賀家旁系的人找他找得厲害,當時他的身體狀況又不允許長距離的颠簸,陸雲他們先後輾轉了很多家海城的醫院,最後才在三院讓他藏了一段時間。

當時自己眼睛又瞎腿也斷了,身上肋骨也斷了兩根,到處都是擦傷和撞擊的傷口,估計躺在病床上的樣子着實是慘不忍睹。

“想不起來就別想了。”淩粟看着賀硯回那滿臉抗拒的樣子,以為他是不願意自己落魄的時候,淡淡地寬慰他,“沒什麽的。”

“我那時候”賀硯回突然開口,一身正裝的他帶着些不合時宜的狼狽,“是不是很難看。”

淩粟一時間甚至有些沒反應過來,賀硯回這種人竟然會糾結在這種問題上?

他像是确定了很久眼前的賀硯回是不是假冒的一樣,到最後才笑開:“和你現在不太像,但不難看。”

他的小天鵝,不難看。

賀硯回低頭,之間磋磨着電腦的邊緣:“啊,是嗎,那”

“篤篤篤。”敲門的聲音打斷了兩個人的對話。

“賀先生。”秘書在門外恭敬地示意。

淩粟就這麽眼看着賀硯回和自然地收起了臉上很淺的懊惱,換上了那副無懈可擊的平靜面容,轉頭看着打開了門的秘書。

“賀先生。”秘書向他點頭致意,又轉頭,對着淩粟喊了一聲賀太太。

淩粟對于這種情況有些無措,想出聲制止卻又覺得自己會不會小題大做——畢竟結婚證還在家裏放着呢。

他看了一眼對面的賀硯回,發現這個人連表情都沒動一下。

算了就這樣吧。

“賀先生,易總那邊問您,今天晚餐方便一起用餐嗎,和賀太太一起。”秘書微微躬着身,問賀硯回。

賀硯回擡頭,禮貌征詢地看着淩粟。

但兩秒鐘之後,他就又切斷了和淩粟的視線聯系,直接說道:“推了吧。”

“可這是那邊第三次過來聯系了。”秘書看上去也有些為難,“我們也…”

“推掉。”賀硯回手上拿着病房沙發上的一個小玩偶在擺弄,聲音輕輕飄飄,但語氣根本不容拒絕,帶着只屬于上位者的威嚴,“沒聽見嗎?”

秘書立馬噤了聲,點了點頭之後倒退着帶了門邊,安靜地出去了。

淩粟看着低頭玩娃娃的賀硯回,總覺得他這種狀态很稀奇。

“怎麽推了?”淩粟有幾分好笑地問。

賀硯回手裏的娃娃被他捏得滾來滾去,圓鼓鼓的臉都被搓扁了。

淩粟看着他這樣子忍不住想到了之前憋着氣的賀硯回,笑着下床慢慢走去,把娃娃從賀硯回手裏搶救了出來:“別糟蹋東西。”

淩粟其實不算太虛弱,但坐在賀硯回旁邊的時候卻顯得特別小。

賀硯回拿餘光瞥着淩粟,小心地看着他。

明明淩粟是正常男人的身量,甚至在南方還算是偏高的類型。

可怎麽會顯得這麽小呢。

賀硯回那餘光比着淩粟的手,總覺得自己用一個拳頭就能包裹住他那上頭還帶着針孔的手。

賀硯回讓手下去查的關于淩粟的住院情況仍就是一片撲朔迷離。雖說賀家手腕通天,可淩 粟的就診經手的人太少,這家遠近聞名的的私人醫院又是以保密性高出了名的——不過,主要還是李醫生,她看見任何和賀家有關的人就總會升起非一般的防備。

賀硯回至今也沒查到,自己這位合法的伴侶到底是怎麽了才會這麽虛弱。

但淩粟的精神頭很不錯,光着腳在沙發邊晃蕩着,試探着問了一句:“不喜歡易行?”

賀硯回幾乎是在聽見這個名字的一瞬間就皺起了眉頭:“沒有。”

淩粟閑來沒事,感覺這樣和賀硯回坐在一起感覺很奇妙,卻也并不怎麽反感,像是個好久未見的朋友,有些陌生感,但又有着從心底來的熟稔。

他開口的時候,語氣裏甚至帶着些逗弄:“沒有的話,怎麽還一直推。”

賀硯回看着淩粟手裏被整得可可愛愛的胖乎乎娃娃,心不在焉地說了些公司上的事兒:“商業模式不對路。”

淩粟半懂不懂的,但還是覺得賀硯回在嘴硬。

這樣的樣子…讓他忍不住會想起以前。

“我過兩天,要回英國一趟,處理一下那邊的事,然後再要去瑞士看一看我外祖父。”賀硯回看着娃娃的眼睛,無意識地開始背誦自己的行程,“公司裏最近醫藥研發那塊有些進展,可能投資會加大一些,然後和美國那邊大學的研究所談一下合作…”

淩粟手裏抱着娃娃有些怔愣,他低頭看看娃娃,再看看那邊彎着腰神情嚴肅的賀硯回,有些無言以對。

他舉起娃娃的手臂:“好…好哦?”

“所以最近不能過來了。”賀硯回仍舊看着淩粟手裏的娃娃的眼睛,仿佛那才是他說話的對象似的,“行嗎?”

淩粟嘆了口氣,按着娃娃的腦袋給他點了點頭。

點完頭,他看着似乎還沒結束的賀硯回,想着自己是不是也該說些什麽。

“我…我弟弟過兩天要過來?”

“你會拍視頻嗎?”

淩粟面對這個問題,自己也有些躊躇,但看着賀硯回期待的樣子:“拍…拍吧。”

賀硯回聞言,這才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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