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chapter57
易行的眼神閃爍了一瞬間。
他在知道自己太太懷孕的時候, 其實有慎重考慮過那個孩子的去留。
易家和賀家聯姻,他放棄那麽多東西,走到今天所做的這一切, 不過都是為了想要一個繼承人而已。
他父母曾經說過,只要和賀家的那個女人懷上一個孩子,歸了易家姓,那麽他們後續的婚姻就一切都還有轉圜的餘地。也許他真的就能回頭重新把淩粟追回來, 帶着那個孩子好好過接下來的後半生。
他接手的科技公司現在一切都運轉得很好, 雖然和賀家無法抗衡, 但他完全有能力給淩粟優渥的生活。
但生活卻總善于給他當頭一棒, 當時突然結婚的淩粟也好, 現在……突然出了差錯的那個女人也好。
易太太在婚後就放棄了之前自己的事業, 一直在家待着做她的全職主婦。但易行工作忙,心也不在她身上,結婚後回家的次數屈指可數。
兩個人在外面做着幸福美滿的戲,但自己卻心知肚明。
易行是知道她抑郁症加重的事的,賀太太對這種情況也相當頭疼, 囑咐易行說,說自己的女兒可能還是沒想明白,讓易行有空回去多關心關心她。
可等易行忙完手上的事, 回去看她的時候,卻就得到了醫生的檢查報告。
抗抑郁藥物用藥過量, 并且孕婦情緒過激、在懷孕期間一直就有較為嚴重的酗酒行為。
那個孩子有超過六成的可能性會提前流産。
就算吊着生下來, 也很有可能不是健康的孩子。
在她去做流産的時候的那天, 易行在客廳裏坐了很久,他總覺得自己有很多事情從一開始就選擇錯了。
從失去淩粟開始……一切就都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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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硯回的個子要比易行還要高上一些,低頭看着易行的時候,他的眼神裏帶着很明顯的輕蔑。
“易先生如果想要人,去和賀家要吧。好好一個姑娘重度抑郁加上人工流産,身體底子早已經毀得七七八八了。更何況她現在還有嚴重的藥物依賴,怎麽說,賀家……也想找你問個清楚呢。”
賀硯回說完,拍了拍淩粟的脖頸,帶着他直接往院子後面走了去。
“還有,不要再讓我看見你來糾纏淩粟。”
淩粟被賀硯回帶到車上的時候,眉頭也還全未舒展開來。
“那個易太太……”他轉頭詢問地看向賀硯回。
賀硯回點頭:“是真的。”
淩粟靠在椅背上有些唏噓,他記得自己去參加易行婚禮的時候,還曾經對着一身禮服的易太太稱嘆過。
他覺得那麽好的女人讓易行心甘情願地付出,也不是沒道理。
可誰能想到還沒過一年,他們這些人就發生了那麽多的變化……
之前那個笑着給他遞酒的女生,現在已經骨瘦嶙峋,在衆目睽睽之下不顧形象地想要揭發淩粟的秘密。
大有我不好過那就每個人都別好過的樣子。
“你放心,這件事情的輿論我會控制在最小。”賀硯回拍了拍淩粟的手背,“陸雲已經去查了。”
“你總是把事情交給陸雲。”淩粟擡了擡嘴角,很自然地扯開了話題。
賀硯回倒是挺自然的,以為淩粟是擔心陸雲不靠譜,出聲寬慰他:“他跟着我的時間很長,嘴巴很緊,辦事動作也快,你不用擔心。”
“我沒擔心什麽。”淩粟看着車漸漸駛出城區,周圍的綠色開始變得蔥郁起來,往窗邊靠了靠,“是想到之前看見陸雲的時候。”
淩粟像是累了,向後靠在椅背上向窗外看着。窗外的天陰沉了許久,這會兒有了漸漸要下雨的樣子,車玻璃上起了淡淡一層霧。
“之前在醫院的時候,我總在想你的護工怎麽總是冷着一副臉不理人的樣子,那人高馬大的,比起護工來倒更像是個保镖。”淩粟說起之前那段時間的時候狀态要輕松了許多,像是真的在提一個,早已經在生活中過去了的故人。
淩粟放松地笑了笑:“沒想到,他還真是。”
賀硯回看和淩粟那追憶的樣子和松弛下來的狀态,心中總覺得有些莫名的情緒在翻湧。
酸澀的別扭的、一些隐匿着的甜蜜,像是十七八歲的少年隔着窗戶看愛慕的人一樣,帶着不摻雜一份雜質的愛意。
等賀硯回回過神來的時候,淩粟已經靠着窗戶睡着了。
賀硯回輕手輕腳的,小心翼翼地掰着他的肩膀,讓淩粟靠到了自己的肩膀上。
淩粟今天是真的有些累了,靠着賀硯回的肩膀睡得很沉,有幾分消瘦的臉頰裹在圍巾裏,小小地,像是賀硯回用一只手掌就能蓋住。
車的隔音很好,仿佛把他們兩個人和外頭的全部世界都隔離了開來。車內的溫度适宜,車窗上帶着外頭大雨的絲絲涼意,空氣中飄着不知哪裏還殘留着一點桂花想起,合着水汽有種清新的甜膩。
而前座的司機就看見,原本總會在車上處理公務的賀先生,這次的後半個車程,連跟手指都沒有動過。
而那位剛剛從賀家戶口本上遷出去的淩先生,就這麽靠在了賀硯回的肩膀上,安安穩穩沉沉地睡到了目的地。
并且即使到了,賀先生也沒有要叫醒他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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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家等了自己哥哥半天的淩小木頭站在窗口張望了好久了。
他看見樓下停了一輛車,和當時去機場接自己,把自己吓得半死的那輛是一個型號,但配置似乎還要更高一點。
但是那輛車從停下開始,就沒有認出來過。
淩小木頭等啊等,等到手裏的薯片吃完了,等到淩粟給煮的奶茶也喝完了,等到他再次又餓了的時候,樓下卻還是沒有半點動靜……
那些黑西裝果然如賀硯回所言,收拾完隔壁就悄無聲息地走了,現在小樓這兒又恢複了原本的安靜。而淩小木頭坐在床邊,思索着之前賀硯回說的,餓了去那邊吃飯到底還能不能當真。
他躊躇了半晌,最後裹上了自己棉襖,磨蹭着下了樓,撐開傘走到那輛車的後座,輕輕地敲了敲。
賀硯回降下了車窗,安靜地看着他。
淩小木頭彎着腰,就看見了自己哥哥正靠在這個人的肩膀上,呼吸平穩,眼睛沉沉地閉着,沒有半點要醒來的跡象。
而那個眉眼熟悉氣質卻要變得更加冷峻的男人就這麽指着身子,配合着淩粟睡的角度。
賀硯回伸手朝淩粟比了個“噓”的手勢,一雙眸子沉得像是海。
淩小木頭呆愣愣地看着他們倆,自己也不敢說話,只能吸了吸鼻子,指指旁邊那幢小樓:“我餓……”
賀硯回笑了笑,嘴唇抿出一個很溫柔的弧度,小聲說着:“去吧,阿姨什麽都在,晚飯應該也做好了。”
淩小木頭懵懂地點了點頭,最後不放心地看了自己哥哥一眼,發現對方仍舊睡得一臉毫無防備,嘆了口氣,還是用胳膊夾着傘慢慢悠悠地往隔壁那幢亮着燈的小樓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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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粟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靠在了賀硯回的肩膀上,而賀硯回整扭頭看着窗外。
他的鼻梁很挺,在空氣中劃過一道堅毅的弧度。
外頭的天已經全黑了,兩幢山窩窩裏的小樓各自亮着燈,陪着着不遠處其他建築的燈光,明明暗暗的,在雨裏黏連成一條光點的弧線。
淩粟慢慢眨巴着眼睛,看着沉在夜色裏的賀硯回。
他對這樣的賀硯回有很多記憶,靠在店裏的玻璃窗上的他,睡前靠在床頭等淩粟的他。
賀硯回仿佛總是會沉在夜裏,安靜的,悄無聲息的,總是像在等待着什麽。
淩粟動了動,讓賀硯回驟然從紛雜的情緒中抽離了開來。
“是不是很晚了。”淩粟坐直,看着賀硯回。
賀硯回動了動自己已經沒有知覺了的肩膀,抿着唇角輕輕笑了笑,繼而打開車門下車,給淩粟扶着車門:“不算太晚,淩栗剛吃完晚飯回去了,你也趕緊下來吃晚餐吧。”
淩粟看了看自己住着的這幢樓,下車之後有些躊躇。
“別想了,我不可能讓你自己做飯的。”賀硯回走在他旁邊,見淩粟不斷往自己住的小樓張望着的眼神,直接伸出手,扣着他的後腦勺把淩粟的腦袋給擰回了直視前方的姿勢。
“你照顧好自己就行了,其他事情就都不用擔心。”賀硯回兩步并作一步上了臺階,自己給淩粟拉開了大門讓他進去。
淩粟在門口站了會兒,似乎在猶豫要不要和賀硯回再進行一次那些無用的對話。
但賀硯回的眼神就制止了他。
這個男人分明就用自己的态度在告訴他。
不要再掙紮了。
你所有理由我都能駁回的。
淩粟嘆了口氣,認命地往裏走,有些不适應地把圍巾和外套交給了迎上來的傭人,轉頭有些求助似的看向身後的賀硯回。
賀硯回把外套一并交給了傭人,上前來走到了淩粟旁邊,虛虛攬着他:“沒事。”
“就是自己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