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Nineteen

我和梁出雲又和好如初了，我和他總是這樣，好好吵吵。日子轉眼而逝，夏天很快就來了。我覺得自己原本是一個不愛吵架的人，遇見了他，我的脾氣開始變得暴躁。梁出雲說我更年期提前了。他這樣說的時候，我就用掄起枕頭砸他。

我問他：“如果有一天，我老了，你還會像現在這樣對我嗎？”

梁出雲回我：“你記着，我永遠比你老，所以，別怕。”

我想他說那話可能是随便騙我編的謊言，可他那麽說了，我就覺得很安心，好像他真得不會抛棄我，但在我的內心深處，我不知道，他哪一天會突然離開。

我和梁出雲去街上買生活用品，因為下班高峰，斑馬線上擠滿了下班的上班族，梁出雲游走在斑馬線外面，我猛地過去拽了他一下。

“你拉我幹什麽？”過了馬路以後，他開口問我剛才幹嘛拽他。

我回他：“走在斑馬線外面很危險啊，以後過馬路要小心點，路上車輛那麽多。”

沒料到，梁出雲那樣回我：“小心有什麽用，就算你走在人行道上也會無緣無故被一輛車撞死啊。”

我覺得他強詞奪理，不再理睬他，倒是他，突然指着馬路上簇擁的人群，對我說：“你看那裏，就有人走在人行道上被車撞死了的。”

我看過去，那裏擠滿了人群，警車，還有“嗚啊，嗚啊”正在從不遠處趕來的救護車。

我什麽話也不說，跟着梁出雲到地下車庫取車回家。

梁出雲說的對，一個人要死的話，再怎麽小心謹慎，也會死掉的。

只是我不知道，蘇沐冉會死。

就在我和梁出雲回家後，我爸給我打電話，說出了事情，蘇家的獨子，蘇沐冉被車撞死了，就在彙樂百貨的人行道那裏。

就今天，30分鐘之前，我剛從那裏回來。

我不知道，我回頭看向車禍事故那個場景的時候，躺在那裏等待死亡的人，是蘇沐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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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知道，也許，也許……我笑了，就算我知道被車撞的人是他，又能怎樣呢？我又不是醫生，也救不活他。

如果我知道那人是他，只有一點會改變。那就是他死前可以見我一眼，或者是我可以看他一眼。可也許，他一點也不想死前看見我。

他活着的時候，我和他錯過；沒想到，他死前，我還是和他錯過。

我去參加他的葬禮，陸澤涵拿着他的遺照，今年他30歲，他兒子3歲，沒人去管孩子，他也不懂自己失去了什麽，只有他母親哭得不成人形。

蘇沐冉的兒子問我：“媽媽哭了，爸爸怎麽還來。”

我回他：“因為爸爸死了。”

我們總覺得自己年輕，離死亡很遠，可無時無刻，都有人在我們身邊死去。

“死了？”

大人總願意告訴孩子，他最親愛的人去了很遠的地方，很久都不能回來，希望年幼的他們有個盼望，相信總有一天，他會回來的。長大後，他們自然而然也明白，那總有一天，是永無止境的，永遠不會發生的，

“就是再也不會出現了，不會回來了。”

“為什麽？”

“沒有為什麽，就是死了。”

孩子“哇”的一聲就大哭起來，嘴裏喊着：“我要爸爸，我要爸爸。”

有人責怪我，不該怎麽對小孩說這些。我并覺得，現在哭，總比以後哭不出來的好。

長大的人都懂，孩子哭是最容易的事情，沒有來由也可以哭，人長大了，即使很想哭，也找不到理由。

我就不能哭，哭着嚷：“我要蘇沐冉，我要蘇沐冉回來。”

這就是區別。

我走了，他死後7天，陸澤涵突然找我，她整理蘇沐冉遺物的時候，看了他的日記，她将日記本給了我，然後一言不發的離開了。

陸澤涵是真的走了，她再也沒回到那個家，她把3歲大的孩子也留在那裏，後來，我聽說，她改嫁給了一個下海的商人。

蘇沐冉走了，她也走了。

就像梁出雲說的：“人死了就死了，活着的人，還要繼續生活。”

蘇沐冉日記：

7月13 晴 1996

我去參加葬禮，遇見一個小女孩。他家就住在我家旁邊不遠處，而我今天才知道。

7月14晴1996

第二天，在上學去的路口，我又遇見了昨天的那個小女孩。我看着她，順手把自己的牛奶給了她，沒想到，她會毫不客氣的接走，我騎車離開，在後視鏡裏面看到她打開牛奶蓋子，咕咚咕咚，一口氣喝了一罐，在那一刻，我想明天再送她一罐。

7月15晴1996

原來，她叫寧致遠。我知道，她喜歡喝牛奶。

5月12晴轉暴雨2002

今天，她突然問我：“哎，你喜歡我嗎？”我不知道，我怎麽回答她的。好像回答了她：“她還小，不滿18。”她總是這樣奇特，能那樣不顧他人的看法，随心所欲的問她想問的問題。

我漸漸知道，我為什麽在遇見的那刻，就會被她吸引了。

她問我的時候，太過突然，而且她就要高考，我不想影響她的情緒。其實，我想回答她的是：“你還小，不滿18，但我願意等你。”

5月13大雨2002

她不在路口了。

5月14大雨2002

她已經兩天沒有在路口了，我知道在接下的日子裏，我也不會見到她，但我騎車的時候還是忍不住去看她曾經坐過的地方。

3月14細雨200

我喝醉了，第二天醒來，床上有另外一個女生。在路口坐了一夜，想她坐在這裏，知道這件事，該怎麽罵我。

4月18雨2003

那個女生懷孕了，我要和她結婚，我在路口抽了一夜的煙，不知道她知道了，會怎麽樣？

5月28晴轉暴雨2003

我知道她考完試回來了，把一罐牛奶放在路口。後來，那罐牛奶，碎了。我知道，她很難過。我也很難過。

11月18晴2003

一大早上班去，發現家裏的窗戶上被人潑了牛奶。老娘罵罵咧咧的問是那個缺德的人做的？只有我知道，她不缺德，缺德的是我。我看着窗戶上的牛奶，笑了，心想：這樣的事情，也只有她能做的出來。可看着門口的煙頭，我知道她不是一個人來的。

1月4陰2004

滿月酒，我抱着兒子，看見了她。我居然問她要不要抱孩子。她居然回答我不要。

看見她，真好。

只可惜她是和另外一個男人一起來的。

2月18日2005

我對她說想離婚，她說她要回家，我知道，他心裏沒我了。

日記的最後一頁，陸澤涵寫：我恨你，是你毀了我的婚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