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顧行止沒有再多逗留，因為隔着老遠顧青青已經在叫他了：“小二，快點，我們可以走了。”
顧行止低頭看着姜寧，低聲道：“那我先走了？”
“嗯，好。”姜寧如釋重負，總感覺現在的顧行止沒有以前那麽好對付了，以前顧行止可不敢這麽對他，連話都不怎麽說的。
坐上牛車，顧青青幫着扶了顧行止一下，兩人坐好後，她道：“小二，你別跟那姜寧挨的太近了，他那個人不好，整天仗着自己有點姿色就讓人幫他幹活，實際上幫他的人這麽多，他怎麽可能嫁給每一個人。”
“而且你看他長那個樣子，娶回來也不像是能幹活的，到時候還是得勞累你，年輕的時候還好，等老了，他長的不好看了，看着家裏有個啥事不幹的人，你心裏難道舒服？”
顧青青反正是不相信男人能寵着一個人一輩子，尤其是在家裏不富裕的情況下。就她看來，姜寧也不像是能吃苦的那種人，以他的相貌來說，搭上富貴人并不是一件多難的事情。
她看姜寧也就是吊着人罷了。
“要是想找一個能幹活的人，我幹嘛不直接娶一個男的。”顧行止可不知道顧青青想的什麽，他腦海中回想起姜寧那張漂亮的臉蛋，“再說了，他長的這般好看，不幹活也是可以原諒的，至于老了之後的事情就老了再說。”
顧青青撇撇嘴，“就算你不在乎，我就不信你娘也不在乎？”
說完她就見顧行止看她的眼神怪怪的，顧青青連忙看了一下自己身上是不是有哪裏不對，或者是褲子穿反了？确認無疑之後，她看向顧行止：“你幹嘛這樣看我？”
顧行止收回視線：“不，只是幹不幹活這件事從小姑的嘴裏說出來挺奇怪的。”
奇怪？
什麽奇怪？
顧青青一時沒反應過來，她倒不是覺得顧二非得娶一個能幹活的，這番勸告也只是基于家裏的情況而言的。慢慢的，顧青青才想起，原主在家裏是油瓶倒了都不知道扶一下的人，而她自己穿越過來這一個多月，因為忙着減肥的緣故，加上老太太的阻攔，也是沒做過什麽事情的。
瞬間，顧青青的臉爆紅，巨大的羞恥感将她包圍着。
馬車裏一時陷入寂靜，接下來的路程中兩個人誰都沒有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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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了鎮上，顧青青總算是調平了自己的心态，率先下車，然後扶着顧行止下來。這鎮上她之前來過一回，再加上記憶裏也有印象，基本情況也了解：“我們先去醫館看看你的腿具體怎麽樣吧，然後再去買些東西。”
“嗯，好。”
顧行止杵着拐，走的慢，邊走邊打量着周圍的人，和他以前的世界做個區分。
這裏和林園給他形容的那個古代差不多，熙熙攘攘的都是普通的老百姓，女性以中老年為主，但間或也能看的一些年輕女子，其神情輕松自然，可見這裏女性地位雖然不如男性，但束縛也不到林園說的不能出門的程度。
其中顧行止也看到一些帶着刀的人，他坦然向顧青青問道：“那些人怎麽能随意帶着刀劍到處走？”
顧青青心一跳，險些以為這也是一個和自己一樣穿越的人，然後才意識到顧行止前十幾年一直就是待在村子裏，根本沒人帶他逛過街，她道：“那些就是江湖人，他們是會武功的，就是會飛檐走壁，打架也比旁人厲害些，你在軍隊裏有遇見過這類人嗎？”
這裏的武功沒有顧青青看的電視劇那麽神奇，就算是什麽根骨奇佳的苗子，也要花很多年才能有所成的。
而且什麽排山倒海啥的也是不存在的，倒讓她那顆想要學武功的心消停了不少。
顧行止道：“将軍等人似乎是會些武藝的，不過我接觸的不多。”原主顧二郎嚴重的信息缺乏，也不會主動的觀察周圍的現象，只埋頭苦幹，憨厚老實的有些過分。
顧青青顯然也回憶起記憶中這個侄子的性情，倒也沒有意外顧行止說的。
“到了。”
醫館裏看病的人還挺多的，顧青青拉着顧行止去排隊，“這家醫館的林大夫醫術很好的，很多人都慕名來找他看病的，若不是林大夫老家就是這裏的，他就算去城裏當大醫館的坐堂大夫也是可以的。”
然而說的再厲害，這個時代的醫術水平也就如此。
“這腿之前處理的很到位，以後要注意保養，飲食上需要注意，吃的清淡一些，近期少用腿，不要幹重活，否則不利于傷口複原。”因為病人多是未讀過書的，林大夫說話都是沖着簡潔易懂去的。
顧青青忙問：“那林大夫，他這腿還能恢複如初嗎？走路這方面……”至少不要讓人一眼就能認出這是個瘸子。
林大夫也明白她的意思，他搖搖頭：“他裏面的骨頭都碎了，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你就算是找城裏的大夫也是一樣的結果。”
顧青青咬着唇失落的站在一邊，顧行止這腿雖然不是她弄的，但原主的長相和她有六七分相似，所以顧青青對原主做下的事有很強的代入感，總覺得這個人就是自己的前世。
所以親耳聽到顧行止的腿真的毀了，她的情緒才會這麽激烈。
顧行止拿過藥童遞過來的藥，叫了一聲：“小姑。”
“啊，怎麽了？”顧青青茫然的問。
“付錢。”顧行止眼神示意她。
“哦噢，好的。”顧青青連忙掏錢，然後接過顧行止手裏的藥，“我幫你拿吧。”
顧行止任由她接過。
看起來這個人倒不像他想象中是個惡毒的人，且看日後吧。
之後兩個人到處買了一些東西，顧行止毫不留情的用顧青青存的小金庫買了兩本醫書并一些糕點，書很貴，再加上藥錢，顧青青存了大半的錢都花在顧行止身上了，心疼的她臉都歪了。
到了家顧行止把糕點悄悄的給了他娘趙秀蘭，把趙秀蘭感動的不行，聽說是顧青青付的錢，一邊誇兒子孝順，一邊罵顧青青是貓哭耗子假慈悲。
送走了娘親，顧行止就在屋裏看起了剛買的醫書，早在軍營那會兒，他就發現這個世界的藥材跟滄瀾大陸的完全不一樣，藥性也不近相同，總得來說，滄瀾大陸的藥是要比這裏的好使的多。
但唯一的一點好處就是，他的藥鼎由于退化嚴重，目前也禁不起滄瀾大陸藥草的藥性，虛不受補，熬制這邊的藥剛好做一個過渡。
一下午，顧行止就将這兩本書記得差不多了，他轉頭看了一眼自己的同居者，大伯家的小兒子，今年剛五歲的顧明。
小朋友癟着嘴，嘴巴一張一合的背着三字經，卻沒有發出一點聲音。顧行止也不知這個世界是什麽毛病，讀書居然是真的要搖頭晃腦的讀出來，之前他嫌吵，直接給顧明送了兩個字：“閉嘴。”
當即吓的小朋友再也不敢發出聲，還時不時的看顧行止一眼。
“你背的怎麽樣了？”顧行止探過身看了一眼顧明的課本。
顧明的書是他哥哥顧華小時候留下的，看起來很舊，書頁的邊角處的折痕都讓顧明給一一翻開壓整齊了，看的出來他很珍惜。
顧行止大伯名叫顧成山，娶妻趙氏，共生了三個孩子，最大的是個女兒，如今早已出嫁。大兒子名叫顧華，已經二十四歲，現今在交陽城裏讀書，到現在連個秀才都沒考中。小兒子顧明，現今在村裏學認字。
顧家的幾個孩子，幼時都會在村裏學堂裏認個字，但真正讓讀下去的，只有老太太顧李氏的大孫子，即大伯家的大兒子顧華了。
顧二郎也識字，這也是顧行止能看懂這世界上的書籍的原因。
看到顧行止靠過來了，顧明有些緊張的咽了口口水，手指着書上那一行：“我、我背到這裏了。”
顧行止一看，這是第一頁的第五行，他簡直難以相信，這是一個人一下午的成果，這個世界幼童的啓蒙書籍叫做《三字經》，他看了看，很是朗朗上口，應該很快就能記憶才對，“你一下午就背了這一點？這些字都認識嗎？”
顧明低着頭，“後面的基本都不認識。”
“學了多久了？”
“半年。”
“知道這些是什麽意思嗎？”
顧明搖搖頭，“不知道。”
顧行止：………
想當年他娘三歲就教他識字，半年時間，他都學了幾本書了好不好。
“那你背一下給我聽聽。”
然後顧明背着背着就開始磕磕絆絆，卡半天，“窦燕山……嗯……嗯……”
“行了行了，別背了。”顧行止幹脆打斷了，“你們學堂裏一起學的人都和你差不多嗎？”半年就學這幾句。
顧明道：“有的是，有的不是。”
顧行止舒了口氣，他還以為這世界上的人腦子都有問題呢，他在滄瀾大陸的時候，一直都是他娘在教他，後來就算是上了課堂，和他針鋒相對的那些人，也都是佼佼者，所以他對正常人的智商沒有一個清醒的認知。
“那好吧，你繼續背，我去熬藥了。”顧行止也沒想幫着顧明認知，直接就要走人，“對了。”顧行止回頭看向顧明。
顧明也回望。
“你晚上讓你娘給你洗個澡，洗幹淨點，指甲裏黑黢黢的惡不惡心，牙齒也要刷幹淨，還有頭發，也不知道你身上長沒長虱子，反正你多洗幾遍，不然晚上你就在凳子上睡覺。”
他們兩個睡的一張床，昨天晚上睡的床單、被子都是他娘剛洗好新換的，然後他就看到了放學回來的髒兮兮的顧明，當時他差點沒把人攆出去。
好在他還還有一絲理智告訴他，這屋子裏不是由着他做主，想幹啥就幹啥的。
最後顧明晚上只得可憐巴巴的貼着牆壁睡了一晚，半點不敢越界，大半個床鋪都由顧行止占了，幸虧這時候是夏季，天氣比較炎熱，不然非得感冒生病不可。
“也不許給你爹娘告狀，不然我就把你的書給撕爛，背後天天打你，知道了嗎？”
顧明眼含着淚老實巴交的點頭，小聲道：“好，我不會給爹娘說的。”
這一刻，顧行止感到了牙疼，他仿佛看到了軍營裏只會躲在被窩裏偷偷哭的顧二郎，真是白長那麽大塊頭了，簡直老實過頭。
他不再看顧明，直接轉身出去熬他的藥喝，藥鼎還是一個破碗的形象，怎麽看怎麽也裝不下一碗水，顧行止面無表情的把一個多月來修煉的靈氣輸入進去，才勉強讓破碗變成了一個質樸的砂鍋。
當天晚上，顧明跟他娘說要洗澡，他娘一點也不放心上，村裏洗澡不方便，很多人大半年都不洗一次澡的，她直接擰幹了帕子遞給小兒子，“諾，你拿去擦一下就行了。”
顧明不接，扭扭捏捏的看着他娘，“娘，我要洗澡，還有頭發也要洗，指甲也要剪。”
張氏忙的腳不沾地，哪有時間理會他，顧明便一直小尾巴似的跟在張氏的身後，張氏好幾次轉身沒注意都直接踩上了自家兒子，好說不聽，氣的張氏直接拿起燒火棍對着顧明一頓好打。
顧明哭的哇哇的，孩童未發育的聲音尖銳響亮，顧青青忙從屋裏出來，看到張氏在打孩子，忙把孩子護過來，道：“大嫂，你這是怎麽了？小孩子有什麽不對你好好跟他說不就好了。”
張氏道：“這孩子非吵着要洗澡，我這喂豬喂雞趕鴨子，還要做飯，忙的不行，哪還有時間給他洗澡。而且燒水不要柴啊，沒有那個少爺命還偏學些少爺行徑。”
顧青青臉一沉，雖然知道張氏這話說的不是她，但她還是中槍了，畢竟這一個月來，她幾乎是天天要燒水洗澡的，減肥肯定是要出汗的，不洗她也睡不踏實。
話一說完，張氏便意識到自己的話有問題了，她道：“青青，嫂子這不是在說你，你姑娘家多洗洗沒事，他不一樣。”
顧青青勉強笑笑，“沒事。”
此時外面，顧行止剛在院子裏熬完藥，對于顧明的哭聲一點反應也沒有，他吸收了氤氲在藥鼎上方近似于無的靈氣，身體裏沒有一丁點反應。他皺起眉，有些煩躁，事實上他從在原身上醒來之後便已經在開始修煉了，但這世界的靈氣過于稀薄，跟他前世的進度相比，天差地別。
一口将碗裏的藥喝光，顧行止抹抹嘴回屋，準備把碗放回廚房。廚房裏的争吵已經接近尾聲，當顧行止進來的時候正聽到大伯母張氏說：“那行，晚上我多燒點水，你們都洗洗。”
“那大伯母你再多燒點，我也要洗個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