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共晚膳君言相談歡
于是，我只得硬着頭皮道：“啊……認識認識……那是我二哥……”
沈念君眼前一亮道：“原來沁言公子和溫言公子是兄弟，怪不得都是這般仗義的俠士，樣貌也是一般的俊美。那想必……溫言公子也知道那頭小白狼了？”
這下子，我可不打算再認了，畢竟撇開和人的關系難，撇開和“靈寵”的關系還是很容易的。
我裝出一副一無所知的樣子問道：“啊？什麽小白狼？？”
沈念君有些驚訝道：“就是……沁言公子的靈寵……一只威風凜凜的小白狼，它極其通靈性，很是聰明可愛，經常跑到客棧裏來給我們送它獵到的肉吃呢。”
我撓了撓頭道：“還有這等奇事？我竟一無所知。”
沈念君狐疑道：“啊……您和沁言公子不是兄弟嗎……？”
我道：“誰說兄弟倆就一定要住一塊兒啊，像我們這種連姓氏都不取的家族是沒有那麽多規矩的，我們早就分家了，各住各的各玩各的，很是逍遙自在。”
沈念君笑了笑道：“哪怕是不住在一起，有這麽多家人，也是很幸福的。至少這世上……總還有牽挂着你的人……”
我給自己續了杯茶，不以為然地道：“可別了，我寧可他們不牽挂我，最好把我給忘了。那一天天的念叨起來，簡直能把人活活煩死，還好我搬出來了。”
沈念君笑笑，低下頭不再說話了。
突然，苗苗從樓上下來了。
她手裏捏着一沓紙，走到沈念君旁邊，站在那裏一動不動的看着他。
沈念君見她來了，笑着接過她手裏的紙看了看道：“苗苗真厲害，一下午寫了這麽多字啊？”
苗苗還是沒說話，就這麽看着他。
“死書呆子，”樓上響起老板娘嘹亮的聲音，“你還知道回來啊？今天又死到哪裏去了？一整天都找不到人，也不知道做好飯再滾，想餓死老娘是怎麽的？”
她一邊叫罵着一邊走下樓梯，最後一個字落了音的時候，她已經站到了我們旁邊。
她看到了我，有些警惕地道：“這是……？”
未等沈念君開口，我就搶先一步道：“路過，進來喝茶的。”
聽見我這句話，老板娘瞬間從上到下的打量了我好幾遍，也不知道她看見了什麽，眼前突然就和要放光一樣的，身子站定不動，手卻像往變戲法一樣的往後一伸，瞬間就拖了張凳子過來坐到了我這桌的旁邊。
我承認，我對她這套行雲流水一氣呵成的動作以及變的比翻書還快的臉色佩服的五體投地。
她和顏悅色的看着我道：“哎呦，真是個俊俏的小哥哥，現在天都黑了，既然路過，那就是和咱們有緣，天色已晚您再趕路也不安全，不如就在咱們這兒歇上一晚？我保證，洗澡水都給您擡到屋裏去。”
我一時有些恍惚，畢竟見慣了她河東獅吼的潑婦樣，現在看她搔首弄姿擠眉弄眼的跟個青.樓裏拉.客的老媽媽一樣要我留宿，我還真的有一種進了青.樓的錯覺。
這時，一旁的沈念君開口道：“大姐……人家是這附近的住戶……家就在這裏……不需要留宿的……”
他說完後，老板娘差點兒一頭栽到桌面上。老板娘一記眼刀朝他剜了過去，壓低聲音寒氣逼人地沖他道：“你他媽給老娘閉嘴！老娘這客棧都快八百年沒開過張了，現在過日子還要靠個畜牲接濟才能吃上塊肉，現在有送上門來的大客戶，你還上趕着往外推？我看你是天天炒菜炒傻了，要麽就是腦子長腳後跟上了！”
沈念君面露難色，頗為無奈地道：“那也不能……”
“這個，”我打斷了沈念君，從袖管裏掏出了一塊兒銀子，約麽有半個銀錠子那麽大，我把這塊兒銀子往桌子上一拍，沖老板娘道，“這個，夠不夠在你們這兒住一晚的？”
老板娘餓狼撲食一樣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把這塊兒銀子攥到了手裏，頓時就笑的見牙不見眼，點頭如搗蒜般連連答道：“啊啊啊，夠夠夠，夠夠夠，夠了夠了！”
笑夠了，老板娘道：“書呆子！你還愣着幹什麽，還不快去給人家收拾一間房出來，伺候人家好好休息。晚飯的事情不用你操心了，我們直接熱一下昨晚上剩的菜，随便吃吃就行。”
沈念君眉頭緊鎖，無奈地嘆了口氣，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
“帶我上樓吧，”我站起身來，沖他笑了笑道，“把你們的晚飯也給我送一份上來就行，不用另做新的了。”
老板娘把自己的臉扭成了一副十分誇張的樣子，陰陽怪氣的道：“哎呦，這可怎麽行……”
我趕忙打斷了她這讓人起雞皮疙瘩的聲音道：“沒什麽不行的，我說什麽你們就做什麽，懂？”
“哎，好好好，好。”老板娘答應着，用力的點了點頭，那笑的嘴角都快裂到後腦勺去了。
我沒再看她，跟着沈念君上了樓。
“溫言公子……”沈念君領着我到了一間房前，推開門道，“這裏人煙稀少，客房基本上常年也沒什麽人住，不過您放心，這裏的床單被褥都是幹幹淨淨的。我先替公子收拾一下吧。”
我笑着點了點頭道：“好，多謝。”
我走到茶桌旁找了個凳子坐下，看着沈念君動作麻利的擦桌子掃地鋪床。
說真的，他這幅樣子實在是……
太賢惠了……
他要是個姑娘家，我這會兒都想直接一個大銀錠子拍到老板娘臉上然後把他贖出來然後娶回家了……
我正看着他忙碌的樣子發呆，老板娘就端着熱好的飯菜送上來了。
“公子，”老板娘笑吟吟的敲了敲門道，“飯菜給您熱好了……”
“門又沒關，”她這聲音讓我十分不耐煩，我沒看她，跷起腿來，壓着一股火冷聲道，“端桌子上，然後滾出去。”
老板娘把飯菜擺上了桌，就沒敢再廢話，灰溜溜的走了。我看了一眼，是羊肉羹和羊肉炒蘑菇，和兩只黃黃的大饅頭……大概三四天以前，我獵到了一只羊，費了好大力氣才給他們拖過來，他們這幾天估計都是吃的羊肉。行吧，這樣至少也算是有菜有湯有主食了……
沈念君動作也快，這會兒已經收拾完了。
“留下陪我一塊兒吃吧。”他看樣子像是要走，被我叫住了。
沈念君停下腳步道：“這……”
屋子裏再怎麽冷清也是比外頭暖和的，這會兒我已經有些熱了，就解開了大氅，随意的讓它順着我的肩滑到了椅背上，換了個姿勢翹着腿。
我看了沈念君一眼道：“你今天應該到現在都沒吃午飯吧，和她們下去你晚飯也別想吃好了，不要命了？再說了，你們老板娘給我端的這些，都快能吃一天了。”
不知是不是因為被我看穿了他在樹下等了我一天，我總覺得他似乎有些尴尬。
過了片刻，沈念君道：“謝謝。”
我笑了笑道：“先吃飯吧，你要是想說謝謝，以後還有的是機會呢。”
沈念君微微睜大了眼睛道：“啊……？”
我夾了一筷子羊肉送進嘴裏，忍不住感嘆了一下，沈念君不愧是沈念君，這手藝不管炒什麽菜味道都是一絕。
我看着沈念君道：“你，不會想在這裏被她壓榨一輩子吧？”
沈念君又道：“什麽意思……？”
我道：“我想把你贖出來，帶你去我家，以後專門給我做飯。我保證，一定會讓你過的比在這裏舒坦自在。”
沈念君神色突然嚴肅了起來，他緊緊的扣着手指道：“多謝……多謝溫言公子美意，但……我并不是被老板娘買下的雜役……也是絕不會離開這間客棧的……”
？？？
聽罷，我剛吞進嘴裏還沒來得及咽的一口羊肉羹差點兒噴了出去，我道：“你是不是吸多了炒菜的油煙把腦子熏壞了？在這裏吃不飽穿不暖還要天天挨罵天天幹那麽多活，你還不想走？”
沈念君支支吾吾道：“我……我……”
我無奈地打斷了他，擺了擺手道：“好了好了好了，不想說就不要說了，我只是嘗着你做的飯菜美味的很，只想帶你回家給我做做飯，也沒打算別的，更沒想要把你的經歷刨根問底。坐下吃飯吧。本來也不是什麽大事，你這樣搞得好像我強搶良家少年似的。”
沈念君先是一愣，接着輕輕地笑了笑道：“廚藝這東西就是日積月累攢經驗的活兒，我也不過是做的多了才摸到了一點兒門路罷了。再則，溫言公子說我是‘良家少年’，難道您自己不是少年？我瞧着你比我只大不小呢。”
我放下湯碗道：“我今年十七。”
沈念君笑道：“我剛過了弱冠之年的生辰。”
我道：“啊，那是你大，我該稱你一聲沈兄了。”
沈念君道：“啊……不必不必……稱呼上還是随性些就好，我們家鄉的習慣是以字稱人，但我總覺得‘如玉’二字有些女氣了，因此原先大家都稱我念君，溫言公子也這樣喚我便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