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小時候

附近根本不好打車，還好沈洛冰是個體貼的雇主，提前為她安排了司機。

中午程佑佑沒有回宿舍，而是找了個餐館，随便吃了個午餐。

下午兩點，程佑佑還有一節課，對方是一個剛上初中的小姑娘，叫安靜，她父母開了一家小超市，常年都挺忙，小姑娘時常一個人呆着。

安靜才十三歲，個頭不太高，整個人瘦瘦小小的，可能是從小沒有兄弟姐們，父母又一直在忙生意的緣故，她的性格有些孤僻，每次看到她程佑佑就忍不住想起自己的童年。

同樣的孤僻，同樣不愛笑。

十三歲的安靜，之所以孤僻，是因為身邊始終沒人陪，缺乏關愛的孩子性格或多或少有些與衆不同。

十三歲的程佑佑，之所以不愛笑，同樣跟小時候所處的環境的有關。

程佑佑的媽媽叫易娴，人如其名，是個極其溫婉的女子，她是易家唯一的千金，也是個早産兒，自幼就體弱多病，甚至有醫生斷言，她活不到二十歲。程佑佑的爸爸，程印翔認識她時，恰好是她的十八歲生日。

易老爺子只有這麽一個女兒，自然特別寵愛，她的十八歲生日，辦的十分隆重。程印翔正是在生日宴會上認識的她，當時的程印翔也不過是二十歲的年齡，一見傾心，再見傾城，後來甚至非卿不娶。

程家子嗣雖然不像易家少的可憐，也不算旺盛，程印翔上面只有一個哥哥，俗話說的好，小兒子大孫子老人家的命根子，最疼愛的小兒子，放着好端端的名媛淑女不娶，非要娶個體弱多病的女人，他們自然不同意。

一樁不被人期待的婚姻，又能圓滿到哪兒去？

程印翔的母親是個很強勢的人，在家裏向來說一不二，程老爺子脾氣好，願意聽她聽的，兩個孩子又孝順，她一直過的很順心，直到程印翔遇到易娴，她才覺得一切都變了。可不就應了時下最流行的一句話，孩子大了，翅膀硬了，為了女人連老娘都不要了。

兒子對易娴越維護，她越看易娴不順眼。

然而老的終究是別不過小的，最終還是妥協了。

雖然妥協了，易娴的存在，卻始終是她心底的一根刺，兩人成婚後，程佑佑的奶奶始終對她媽喜歡不起來，總覺得她是個短命的，每次看到她都覺得如鲠在喉。

結婚兩年，兩人好不容易有了孩子卻又是個女兒，甚至因為難産，無法再要孩子了，她對程佑佑自然喜歡不起來，她這個年齡的人，多少有封建迷信，不止一次說兒子後繼無人，對不起祖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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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上，這個時候國家計劃生育已經實行了好幾年，每家每戶只準要一個孩子，然而更多的家族卻寧可交罰款也只想子嗣旺盛，也只有那些處于權力頂層的軍政世家，才嚴格執行着這一政策，好比傅家老大只有一個傅陽，林家二兒子只有一個林康黎。

但程家是從商的，産業遍布全國，程老夫人的祖父還曾是皇親國戚，不說高人一等，起碼有屬于他們家族的獨特的矜持和驕傲，根本沒将計劃生育放在眼底。

程奶奶又實在愛慘了這個小兒子，手伸得特別長，想一出是一出，知道易娴沒法再要孩子後，又是逼他們離婚，又是讓他們做試管嬰兒，後來認識到寶貝兒子有多死心眼後，又非逼着大兒子過繼一個男孩給小兒子。

大兒媳婦自然不同意，因為這件事，老太太跟大兒媳的關系也曾僵硬到一定程度。

被嫂子哭哭啼啼指責時，程佑佑她爸別提多尴尬了，半天才搞明白老太太又出了新招，京城這麽多人家，有一半家裏都是獨生女，難道日子都不過了？他甚至放話再提過繼的事，以後就不回來過年了，程老夫人這才讪讪住嘴。

回憶太長，又太苦澀，程佑佑至今還記得，小小的自己眼巴巴望着奶奶時，她嫌棄又冷淡的眼神。那個時候的程佑佑不是不在乎，就是因為太在乎，她才故意兇巴巴的表現的毫不在乎，得到的卻是奶奶愈發明顯的厭惡。後來她覺得有爸爸媽媽就行了，可惜媽媽也離開了她。

至于她爸，不提也罷。

程佑佑按響門鈴時，安靜正閉着眼在小陽臺上拉小提琴，淡淡的陽光灑在她身上襯得那張小臉愈發的落寞，聽到門鈴聲，她才放下小提琴。

在音樂上，安靜是個很有天賦的女孩，這個年齡的女孩正是無憂無慮的時候，她卻已經能将小提琴拉的如泣如訴，像只迷路的小羔羊，再也找不到回家的路。程佑佑也曾覺得孤寂過，這樣說似乎有些矯情，但是孩子總是敏感的，每次的渴望得不到回應時，就會變成一種本能的壓抑。

程佑佑曾走過不少彎路，也更能理解安靜的境遇。她沒有刻意的去開導她，卻會告訴她外面的世界有多廣大，多精彩。長大了可以到處走走，可以領略不同地區的風土人情，觀賞不同地域的壯麗山河，也會發現意想不到的驚喜。

跟孩子在一起時，心靈時常能得到淨化。

今天的程佑佑無疑過得很充實。

一直到晚上程佑佑才上完所有的課，下出租車時，一股冷風夾雜着冷氣撲面而來，程佑佑被凍得哆嗦了一下，樹枝呼呼地搖晃着，撲面而來的冷風讓人只覺得冬天一下子來臨了，凍得人骨頭都是疼的。

程佑佑跺了跺腳，拉了拉身上的大衣，有些後悔出門沒穿羽絨服。還好帶了手套，将自行車從車棚推了出來時，程佑佑甚至覺得車子都上凍了，不止車子，鬼天氣已經糟糕到呼口氣都能結冰的境界。

忘帶口罩也就算了，也不知道自行車是不是該換了，程佑佑使勁蹬了幾下才蹬動，車子沉的要死，程佑佑這才想起車子好久沒打氣了，好不容易到了女生宿舍樓，因為運動的緣故，身上終于稍微暖和了一些，然而那張迎風而行的臉頰卻快凍僵了。

程佑佑跑到對面買了一杯奶茶，邊打開喝了一口，邊貼到臉上暖了一下，這才覺得終于活了過來了。

遠遠就看到她所住的那棟樓，樓下圍了一群人，有男生有女生，一個穿着墨藍色外套的男生正在樓底下擺蠟燭，眼看就要圍成了心形。這麽冷的天，竟然還有人願意玩浪漫，程佑佑不得不佩服。

周圍不少人在起哄，心形剛擺好，一群人大喊了起來，“在一起，在一起。”

聲音又興奮又刺耳。

還有人幫着将被表白的女孩拉到了樓下，一把推到了男孩懷裏。

男孩撓了撓腦袋，想抱又不敢抱，憨憨的，惹得人捧腹大笑。

想到去年聖誕節時同宿舍樓的一個大四的女生還被男朋友求婚了，結果還是免不得分手，程佑佑啧了一聲，端着奶茶朝宿舍樓走了過去。

剛繞過人群，程佑佑就看到了朝她走來的傅陽。

他身材高大，五官也有些立體，大概是國外長大的緣故，身上十分有料，典型的倒三角，一看望去最顯眼的就是那雙腿。盡管今晚的主角才剛剛摟住他喜歡的女孩，傅陽的出現仍舊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

“剛回來？等你很久了。”他笑起來真的很帥氣，嘴角微微勾起，壞的恰到好處。

程佑佑慢吞吞吸了一口手裏的奶茶，輕呵了一聲，“等我？”

她的眼睛很黑，像夜色，無比幽深，傅陽摸了摸鼻尖，有那麽一瞬間以為被程佑佑看穿了一切。

程佑佑繼續不緊不慢地朝前走着，腳步完全沒停下來的意思，聲音卻清晰地傳了過來，“因為你那花，整個宿舍都臭了。做夠了樣子就收手吧。”

傅陽愣了一下，随即輕笑一聲，饒有興趣的跟了上去，“怎麽就成做樣子了？對你表達一下好感都不行啊？”雖然他對程佑佑确實有好感，至于是不是做樣子傅陽才不會承認。

程佑佑這才停下來，扭頭看了傅陽一眼，嘴角微微勾了勾，雖然不知道傅陽出于什麽目的，一直想要接近自己，單憑直覺就知道這人目的不單純。

這麽望着傅陽的眼睛，程佑佑才發現他跟顧程之實在太像了，盡管一個陽光，一個冰冷，臉型的輪廓卻真的很像，五官都很立體，想到顧程之身體裏含有四分之一西方人的血統，程佑佑眯了眯眼，“顧程之跟你什麽關系？”

燈光下她的側臉稍微柔和了一些，盡管如此，仍舊美的很有侵略性，然而她的眼神卻又波瀾不驚，真是個讓人十分難以看懂的女孩。傅陽笑了笑，“一起吃個飯吧，等會兒我慢慢告訴你。”

程佑佑并不在乎他們什麽關系，只是突然覺得兩人的輪廓稍微有些像罷了，無非有血緣關系，這也解釋了顧程之為什麽這麽在乎傅陽。

她淡淡搖頭，“我吃過了。”

“都這個點了，完全可以吃個夜宵。陶雨說你愛吃烤串，一起去？”

程佑佑斜他一眼，“陶雨沒告訴你美女是不吃夜宵的嗎？”

傅陽摸了摸鼻尖，忍不住笑了笑，權當沒看懂她的拒絕，“哎，她也不是什麽都告訴我。不過，你都瘦成排骨了，還在乎這個？不行就去咖啡廳吧，別忙着拒絕，就算不喝咖啡，你杯子裏的奶茶總需要喝完吧，不會占用你太多時間，我恰好有事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