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天作之合

群山環抱之中, 一片湖水位于地勢凹陷處。湖上四人交手, 衣袂翩飛, 劍氣縱橫,劍光飛掠間,水花沖天而起。其中一人以一敵三, 卻游刃有餘,不落下風。

挖礦隊二十餘人站在山坡上,碧湖藍天視野開闊, 居高臨下俯瞰戰局, 發出陣陣驚嘆聲:

“真是高手啊!這一趟真不白來。”

“書裏說‘翩若驚鴻婉若游龍’原來不是胡寫。”

孟雪裏納悶道:“這打得真挺好看。我怎麽打不成這樣?”

他很有自知之明,自己動手的畫面, 敵人或隊友只會覺得兇殘、狂暴、恐怖,遠遠沾不上“優美動人”“賞心悅目”等詞。

“戰鬥不是為了好看, 各派打法各有千秋,不分高低。況且, 我覺得你很好。”霁霄也樂意為小道侶解惑:“他們是擂臺打法。”

擂臺上一對一,臺下千百雙眼睛注視着兩個人。劍光軌跡要圓融順暢、身法招式要靈動飄逸,才算符合修行者審美。

大門派弟子下山游歷之前, 就在這樣一場接一場的擂臺中磨煉, 所形成的戰鬥方式帶有各自門派烙印,與散修截然不同。總之不論輸贏,都不能出醜,使什麽下三濫招數。如果同門切磋,還講究點到即止, 收放自如,才能得到更多喝彩叫好。

比如虞绮疏,入道修行沒多久,就被他師兄忽悠,在寒山演劍坪打過二十餘場擂臺,以後還會打得更多。

孟雪裏聽徒弟誇獎自己,心情甚好。

水花墜落的空隙間,孟雪裏看清其中一人衣着打扮:“還真是寒山弟子,可我不認識他。”

他話音未落,便聽湖上一人喊道:“崔景,咱們別打了。有人來了,他們人多,就等我們兩敗俱傷,好一網打盡!”山坡上同時出現二十餘人,乍看上去聲勢浩大。戰鬥中四人無暇分辨,便以為是強敵。

孟雪裏想了想:“名字有點耳熟。”

又聽一人大喊:“崔景,我數三聲,咱們同時停手怎麽樣……你幹什麽,聽不懂人話嗎!”

被叫作崔景的年輕劍客無動于衷,劍勢愈加迅疾。劍光過處,如熾焰燃燒,湖水瞬間蒸發,化作道道白霧。他點水飛掠,面容籠在煙霧中,看不清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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挖礦隊衆人驚嘆聲再起,忽有一人問道:“赤火劍?他是寒山掌門弟子崔景?”

孟雪裏恍然大悟,對山下喊話:“喂,你們三個,以多欺少算什麽本事。”

霁霄:“沒事,他應付得來。”對方心生退意,劍就折損鋒芒。在霁霄眼中,此戰勝負已分。

可是孟雪裏話才出口,“光陰百代”銀芒一閃,身形已在山下,如一只展翅水鳥,瞬間飛過湖畔葦叢。

霁霄無奈地笑笑,挖礦隊衆人見狀,大聲喊話叫好。

王曉華與李順奇還打上節拍,喊了一段即興順口溜:

“孟兄神勇無敵,天下第一!孟兄向前沖去,一鼓作氣!”

“大家喊起口號,孟兄如虎添翼!”

湖中四人沒見過這般陣勢,顯然吓了一大跳,戰鬥節奏頓時亂了。劍氣雜亂,身法無章,賞心悅目的美感不複存在。

孟雪裏聽在耳中,頓覺十分尴尬,特別沒面子。

他一劍斬下,“光陰百代”的勁氣落入湖水中,驚起一連串水花爆炸。

轟天水聲中,湖上一人喊道:“他是崔景的幫手!咱們……”

不待他說完,忽覺前胸一痛,身形高高飛起,砸落葦叢。孟雪裏一劍挑飛一人,湖畔葦叢中砸出三口巨坑。

挖礦隊衆人心想,果然打法不同,還是孟兄簡單高效,速戰速決。

但戰鬥沒有結束,孟雪裏即将功成身退,忽聽背後微風飒然,下意識回身,橫劍格擋,铮然一聲劍刃交擊,他終于看清水霧背後崔景的面目。

那人五官冷硬,神色漠寒。

孟雪裏解釋道:“我不是來搶你東西的。我們還要趕路。”

崔景仿佛沒有聽到。山坡上,霁霄負手而立,微微蹙眉。

孟雪裏側身避開,又讓了對方一招:“你不是我對手。你再糾纏,我就不客氣了。”他不認識崔景,今天出手,只因在寒山時,掌門真人對他親切和藹,多有關照,他才想投桃報李,關照一下掌門的徒弟。

但既然對方不領情,他也沒必要上趕着湊過去,就此別過,互不幹涉便是。

然而崔景眼中亮起熾熱光芒,劍鋒光華大盛,如烈火燃燒:“來。”

挖礦隊衆人看不明白情況,有人壯着膽子問霁霄:“肖兄,孟兄幫了那崔景,兩人怎麽又打起來了?”

霁霄:“崔景練的劍法,遇強則強,大開大合。他方才對戰三人,尚且有所保留。”

有些武修好戰,知己難逢,對手更難逢,霁霄明白這種感覺,此時卻略感不快。他從前說,孟雪裏有重新選擇的機會。但如果小道侶真的選了別人,自己能接受嗎?原來愛欲之後是占有欲,霁霄如是想到。

衆人聞言大驚,有人問:“他與孟兄,誰更厲害?咱們幫忙嗎?”

霁霄說了一句所有人聽不懂的話:“年輕人受點挫折,不是壞事。”何況小道侶下手有分寸。

不多時,孟雪裏的劍壓在對手頸邊。

崔景怔怔站着,好像不願相信自己輸了,又好像不明白自己輸在哪裏。

崔景問:“你是何人?”

此人身穿黑鬥篷,雖然使劍,招式卻不像劍修,根本看不出門派。他身後隊友二十餘人,還喊着奇怪又整齊的口號。

修行界年輕一輩中,什麽時候出了這號人物?臨行前師父說,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勿要自大忘形,便是此意嗎?

孟雪裏:“好心人,過路人,江湖诨號,以德服人。”

他扛着劍走了,沒理會崔景錯愕表情。他背後湖水波瀾四起,久久不息。

挖礦隊衆人歡呼簇擁着他,漸行漸遠。

霁霄對孟雪裏傳音道:“你覺得他打法好看?”

孟雪裏點頭:“赤火灼灼,烈焰滔滔,有點意思。”可惜有些華而不實,再磨煉三五年,方成氣候。如果霁霄在天有靈,看見寒山後輩弟子如此,不知道會不會失望,還是覺得已經滿足。

霁霄:“有事弟子服其勞,往後與人動手,我先去吧。”我打得比他更好看,下次演給你看。

孟雪裏覺得徒弟确實需要鍛煉:“可以,有我在旁邊看着,保你安全。師父對你好吧?我只打過你小虞師弟,從沒打過你。”

霁霄從善如流地點頭:“你對我好,我也喜歡你。”

孟雪裏瞪着他:“你怎麽……”

“一時失言,對不住。”霁霄立刻道,“我已經道歉了,你只當沒有聽過吧。”

孟雪裏臉頰微紅,後頸泛起酥麻,總覺得哪裏不對勁,又說不上來。

雨後天朗氣清,日光澄澈,穿過高樹密葉灑下光斑。不知不覺間,挖礦隊的目的地到了。比較近的傳送陣在一處深谷,是座巨大圓形石臺,刻有繁複陣法符文,散發着淡淡藍光。

臨別時挖礦隊衆人依依不舍,心情複雜,依次向兩人行禮道謝。

王曉華:“我等此行一路平安,全仰仗孟兄、肖兄二位仗義出手。”

李順奇:“大恩大德無以為報,如果以後我修行有成……”

孟雪裏擺擺手:“不用客氣,你們付了保護費和玉符,我們是公平交易,談不上什麽恩情、仗義。我還有一件事要請你們幫忙。”

他取出自己的儲物袋,随便塞給一人,“這裏面裝滿我贏來的玉符和資源,我還要在秘境中留一陣子,你們先幫我去登記積分。這麽多人,總可以替我作證吧。”

衆人震驚,沉默片刻後嘩然。捧着儲物袋那人,像拿着燙手山芋,雙手顫抖:“我以道心發誓,必不負孟兄信任!”

挖礦隊衆人紛紛發誓。

王曉華問:“請教孟兄名諱。”大家只知道這兩人出身寒山,不知分數該記在誰名下。

然後他們聽到了不可思議的答案:“長春峰,孟雪裏。”

又是一陣沉默。

王曉華小隊三人想起第一天夜裏相識,還與對方坐在石潭邊八卦吹牛,一起說了劍尊道侶的閑話,不由心情更加複雜,臉色紅紅白白。

挖礦隊呆怔怔地離開後,兩人改道向中央城去。孟雪裏覺得完成了一件大事,心情輕松,邊走邊哼曲子。

霁霄說:“你真的很容易信任別人。”

孟雪裏:“他們二十多人互相監督,就算真有歹心,也會因為分贓不均打起來……何況我以德服人,以誠心換誠心,不會看走眼。你如果不信,咱們打個賭?”

霁霄笑笑:“不用賭,我信。”

他們并不知道,秘境之外,前些天的退賽弟子們,正在熱火朝天地讨論問題,問題是“當一只肥羊擺在你面前,你宰還是不宰?”這種争論不拘門派之別,功法之別。

有人認為,秘境大比的規則就是争鬥與掠奪,宰了無可厚非,有人覺得,必須小心仔細,因為可能是一場“道德考驗”,肥羊轉眼變惡狼,然後打得你落花流水。讓你對修行失去信心,對未來失去希望。

支持“道德考驗”一派的弟子說:“我們隊其實也遇見孟雪裏了,但隊長說,出于對劍尊的尊重,不如放他一馬吧,所以我們就當沒看見他,繞開走了……等離開秘境,見到你們才明白,是孟雪裏放了我們一馬啊!”

旁邊人附和道:“其實仔細想想就知道,劍尊道侶,怎麽可能是普通人,劍尊會喜歡普通人嗎?清醒點吧,郎才女貌,才子佳人是現實,窮書生娶公主,廢材嫁仙師,那是話本故事。”

也有人為自己的失敗找到借口:“對,他可是劍尊道侶,堂堂寒山長老,長春峰現任峰主,身份貴重。居然以大欺小,進秘境欺負後輩!”

大多數修行者有“慕強心理”,敬重強者,立刻有人反駁:

“此言差矣,劍尊在世時,人家孟雪裏在長春峰種花養魚,不問世事,小日子過得好好的,從沒聽說他下山攪弄風雨,仗勢欺人。後來劍尊仙逝,是有人惦記‘初空無涯’劍,才逼得人家出山動手,他只想守住亡夫遺物,何來‘欺負後輩’一說?”

“孟雪裏奪了玉符,卻出手有分寸,不曾害人性命。所謂‘寶劍配英雄’,就算劍尊不在了,孟雪裏也當配這柄劍。說到底還是咱們技不如人,別找理由,痛快認栽吧!”

衆人又聊起孟雪裏手中名作“光陰百代”的奇兵,由孟雪裏使來靈活多變,勢不可擋。“初空無涯”就該配“光陰百代”,如果劍尊還在世,長春峰兩人當為天作之合,一對璧人。只可惜命運弄人,情深不壽。

忽有人道:“你們不覺得,張溯源他們三個很好命嗎?喊好了‘保護長老’‘長老小心’,分數就甩咱們一大截!”

“就是,換三只綠毛鹦鹉也會喊。我服孟雪裏,不服他們三個。”

“不服有什麽辦法?你去‘亨通聚源’買一枝長春峰的桃花,轉轉運氣呗?”

“好像已經斷貨了吧。”

這點沒有争論,衆人将張溯源三人評為“秘境大比有史以來,最好運參賽者”。

但他們忘了,秘境大比還沒有結束。等挖礦隊出來,講述秘境中跌宕經歷、精彩奇遇,衆人才知道還有更好運的人,不用做綠毛鹦鹉,會編押韻順口溜就能保命保財。

有二十餘人共同作證,要替孟雪裏計分,各派帶隊長老驚疑不定,為此事臨時集會商議,紫煙峰主據理力争,分數還是記下了。

孟雪裏名下分數劇增,遠遠甩開其他人。此時距離大比結束還有十餘天,如果不出意外,按往年分數紀錄,大比魁首已然産生。

這個消息由黃沙茫茫的瀚海戈壁灘,傳向人間各地。

不是沒有人質疑:“替人計分?這不合規矩吧,萬一孟雪裏出不來,這分數算誰的?直接抹消嗎?”

但反對質疑的弟子更多:“出不來?別開玩笑吧,以孟雪裏的本事,除非秘境炸上天了,他才可能出不來!”

在此期間,明月湖一派始終保持沉默,與熱火朝天的争議氣氛相比,這種沉默顯得異常疏離,甚至詭異。

……

秘境,中央城地宮。

甬道曲折漫長,鲛油燈臺幽光熒熒,忽明忽滅地飄搖。那是蜃獸吐息帶動的微風。

忽然,風聲停了,蜃獸呼吸一滞,它睜開雙眼,看向黑暗甬道深處。

地宮入口傳來微不可察的腳步聲,卻不是熟悉氣息,蜃獸略感不解。

除了那個人族,這些年再沒有人,或者妖來過這裏。

蜃獸神智不高,它活得年歲長,卻疏于修煉,甚至還不會化形。

它也不喜歡打架争鬥,像其他大妖那般搶地盤、當大王,只喜歡卧在陰涼避光的地下,喜歡悠悠然吐氣打盹。但它的蜃景随呼吸産生,這是與生俱來的種族天賦。其他大妖看到蜃景,總以為它有攻擊意圖,便先下手為強,打得它抱頭逃命,東躲西蹿。

某次一只豔麗孔雀飛進蜃景中,暈頭轉向片刻,氣勢洶洶的沖到地下,揮翅就要抽它,幸好被孔雀背上的靈貂攔住了。

靈貂通體雪白,威壓深重,乃赫赫有名、令妖聞風喪膽的雪山大王。

靈貂說:“算了算了,它也不是故意的。”

這是它漂泊妖界多年,唯一理解它的大妖。

與霁霄真人簽訂契約之後,蜃獸才算有了安穩的栖身之地,便對現在的生活環境非常滿足:寬敞、陰涼、安靜、可吐息。

霁霄不需要它做戰鬥獸,秘境開啓時,有霁霄站在雲端俯瞰,沒有人敢造次。

但今天好像不太一樣。伴随越來越近的紛亂腳步聲,它又聽見一道陰冷的聲音:

“這是聖人賜下的法器,有聖人神通加持,專為對付它煉制,一可破蜃景,二可辟雷電!大家拿好,按陣型動手!”

蜃獸頭腦緩慢運轉,茫然地想,對付誰?動什麽手?

它還沒有思考清楚,周遭忽然陷入一片漆黑。無數支不曾熄滅的鲛油燈臺,同時熄滅了。

下一瞬,一張閃着寒光的巨大捕網,如漫天寒星閃爍,當頭罩下!

“嗷——”

蜃獸吃痛,昂頭一聲怒吼!瀚海秘境天空風起雲湧,烏雲蔽月,雨水潇潇!

潛入地宮的這支隊伍,一共三十二人,為首者足有小乘境界。他們圍成四圈,一圈八人,陣型整齊。

當蜃獸被激怒,距離它最近的八人,直接被它威壓反震,狠狠撞在地宮石壁,摔得骨斷筋折,絕了聲息。

卻聽隊伍首領激動道:“網住了,站好位置!收網!”

蜃獸想劈下一道雷電,向秘境中的霁霄示警,然而捕網驟然縮緊,緊緊纏繞,銳利的網絲陷入它皮肉。蜃獸動彈不得,定格在昂頭翹尾的痛苦姿态,殷紅血液從它鱗片縫隙間汩汩淌下,轉瞬在地宮磚石上聚起血泊。

蜃獸血肉模糊,只能發出低低嗚咽。

首領又喊道:“它快撐不住了,神弩準備!”

最外層八人這才動了,蜃獸聽見弓弦繃緊的聲音,雙眸流露出絕望神色。

便在此時,甬道盡頭響起一聲清鳴!

這一聲不是鳳鳴,也不是鶴唳,蘊含磅礴妖族威壓,久久回響,收緊捕網的衆人識海震蕩,頭腦劇痛。

所有弓弩同時轉向,對準甬道深處,道道箭矢劃過,破風聲銳利刺耳。

對面反應極快,伴随清鳴,鋪天蓋地的藍色妖火與箭矢對沖,箭矢于半空中灰飛煙滅。弓弩手逃脫稍遲,被火焰波及,發出慘痛哀嚎。

藍色妖火過處,鲛油燈臺重燃,那只孔雀也顯出身形——橘紅與桃粉的雙翅振動,起伏如波浪,藍綠色長長尾羽搖曳,好似道道流光飛舞。

造化鐘神秀,天地間最斑斓明亮、瑰麗多姿的色彩,盡數凝聚在它身上。

孔雀又是一口妖火吐出,雙翅卷起巨風,火借風勢熊熊燃燒,地宮變作火海地獄,入侵者甚至來不及慘叫,瞬間化作飛灰。

孔雀飛過火海,收翅落地,落在蜃獸身前。變成一位容貌妖異豔麗、神色冷傲的青年。

蜃獸感知到久違的熟悉氣息,輕聲嗚咽着,用犄角委屈地磨蹭他。

雀先明破口大罵:“你真是沒用,連幾個人族也打不過,廢獸!大妖之恥辱!不許再蹭我!”

他收氣熄滅妖火,又幫蜃獸解開捕網,取出一棵靈草,兇狠道:“吃!如此沒用,看我毒不死你!”

蜃獸雙眸晶瑩,啪嗒啪嗒掉眼淚,卻不敢反抗他,只好乖乖吞下。

靈草入腹後,化作陣陣暖流。蜃獸疼痛消解,渾身傷口飛速愈合,鱗片重新恢複光澤,只留下淺淺痕跡。

雀先明這才說道:“這可是千年瓊玉草,我都舍不得吃,白便宜你這廢獸!”

蜃獸又低頭磨蹭他,好像軟得沒骨頭。

雀先明問:“那些人是誰?為什麽來打你?”

蜃獸搖頭。

“一問三不知!”雀先明不耐煩地推開它:“孟雪裏在哪兒,這個總該知道吧?再敢搖頭,我就抽你!”

蜃獸實在沒力氣劈雷,悠悠吐着氣,喉間發出古老、悠遠的複雜音節。以蜃獸的開智程度,只會回答問題,不會說出答案之外的事。

同為妖族,孔雀聽得懂。

然後蜃獸也問了他一個問題——“為什麽找孟雪裏?”

雀先明面色微冷,眉間似有肅殺之意:“妖界大變,雪山大王能不能報仇雪恨,全看這一次了。”

蜃獸沒有聽懂,緩緩吐息,蜃氣化景,為孔雀開出一地鮮花。

幽暗陰冷的地宮霎時變化,蝴蝶飛舞,花朵滿地綻放。

……

秘境中,孟雪裏與霁霄順水而行,孟雪裏忽然道:“我們為什麽要走路?”

霁霄笑了笑,他最近總是笑,有時甚至不知道自己為何發笑:“那你想如何?”

孟雪裏指了指天空:“孟哥帶你看星星吧。”

透過頭頂樹葉空隙,夜空繁星閃爍,細碎的銀河像一條飄帶,跨過山脊與河流。

霁霄:“這裏的星星是假的,蜃景。”

“假的星星看得見,摸不着。真的星星也看得見,摸不着,真假重要嗎?有什麽區別?”

霁霄問:“你想要真的星星?”

孟雪裏一邊拆解組裝“光陰百代”,一邊漫不經心地答道:“你以為想要就有?你能飛上天去,給我摘下來?”

霁霄認真道:“如果打破此界屏障,白日飛升,就能摸到真的星星。”

只聽“咔嚓”一聲,孟雪裏裝好“竹蜻蜓”,挑眉道:“那我等着,幾百年之後你給我摘星星,現在,抱緊我!”

狂風卷地,“光陰百代”一飛沖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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