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封雲挽那時候讨厭景延, 其實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他實在太卷了。

雖然那時候還沒有這個形容詞,但現在回想起來, 景延妥妥就是一個卷王,而封雲挽在他的對比下, 就顯得更懶了。

每天她卡着點起床的時候, 景延往往已經悠哉悠哉吃完了早飯, 準備出門, 每天晚上她還在為作業苦惱的時候, 景延絕對已經完成全部, 開始做老師布置以外的其他高難度題目。

如果封雲挽是個徹徹底底的鹹魚, 那她或許就索性擺爛。

可偏偏她還是一條,稍稍有點夢想的鹹魚, 她也想要自己的成績好一點,這樣的話, 或許爺爺和外婆,都會開心。

可惜的是, 課業上, 她偏科很嚴重, 語文成績很不錯,作文更是能參加比賽的程度, 但數學和物理之類, 就爛得一塌糊塗。

所以她有時候也會好奇,景延究竟是怎麽做到門門都全校第一、絲毫沒有短板的?

這個答案,在發現景延每周末都帶着書包早早出門的時候, 在封雲挽腦子裏成了形——他一定是報了什麽補習班!

于是在一個初秋的周末清晨, 她借着早餐的時機, 語氣硬邦邦地問他:“哎,你報的哪個補習班?”

她滿臉寫滿了“沒事,我就随便問問,你不說也沒關系”,但目光卻帶着期待。

景延睨了她一眼,語氣不冷不熱:“沒報。”

“不可能,那你每周六都出去是幹嘛?”

“玩兒。”

他越是這麽逃避,封雲挽就越覺得他心裏有鬼,不禁懷疑他是不是不想把自己的讀書秘訣分享給別人。

對上她明顯不信的眼神,景延放下手裏的筷子,挑釁似的說:“不信就跟着來。”

封雲挽猶豫了許久,最終還是一拍桌,跟了上去,她倒要看看,他究竟在搞些什麽玩意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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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延打車的目的地,是一家書店。

書店位于一條步行街,門面小小的,白底黑字的招牌,上面用行書寫着“人文書店”四個字,顧客也很少,安靜的氛圍和對面K記的人來人往形成鮮明對比。

他走到哪兒,封雲挽就跟到哪兒。

本來以為他是來書店自學,但很快,她發現不對勁,這書店裏根本就沒有教輔資料!全是一些課外書籍。

眼見着他從書架上拿下一本《星際航行概論》,封雲挽滿臉不解,但在這裏,不能像往日那般大聲說話,她被迫盡量靠近他。

“你來這兒,真不是買複習資料的?”

“你給我找本出來?”

“……”封雲挽撇撇嘴,退開。

來都來了,封雲挽慢吞吞地在書架前轉悠,可惜随處可見的書名都太深奧了,實在挑不出感興趣的。她的視線忍不住往窗外瞟,馬路對面的k記,看上去生意倒是很不錯的樣子。

就在她糾結要不要走的時候,景延突然從書架最頂上,随手抽出一本書遞到了她面前——

《古代點心制作》

封面上是一塊桃花形的粉色糕點,四周散落着幾片桃花,看上去令人頗有食欲。

封雲挽疑惑:“幹嘛給我這本?”

景延和她擦身而過,輕飄飄撂下一句:“畫餅充饑。”

“……”

可能是為了證明自己不是只有食欲、沒有求知欲的人,那天封雲挽硬逼着自己在書店坐了一下午,最後因為只看了三分之一,還把那本書買下了。

但那時的她完全沒想過,那本書,後來會成為她唯一的床頭書,帶領她,走進這一個小衆卻獨特的領域,也成了大學時,她會選修相關課程的直接原因。

想起這事兒,封雲挽突然靈光一現——

不然□□給幸運觀衆的禮物,就選桃花糕好了,也算是在凜冬之際,給大家送去一份春意。

趕在大年夜前,給其他三人的桃花糕都很順利地被寄了出去。

唯獨問號姐,胡樂樂的消息發過去好幾天了都沒有回複。

胡樂樂遺憾她的脫粉,封雲挽倒是想的開,觀衆本就如流水,今天來明天走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問號姐陪了她三年,已經實屬不易。

大年夜當天,封雲挽去超市買了點火鍋食材。

在這個阖家歡聚的日子裏,一個人孤獨地吃着火鍋,任誰看了都覺得凄涼,但她卻已經足夠習慣,甚至沒覺得有什麽奇怪的。

于她而言,新年和五一、國慶含義差不多,都只是不用上班的日子罷了。

耀眼的紅油還沒有沸騰,封雲挽咬着筷子尖,無所事事。

她拿出手機給外婆發去了個視頻邀請。

這幾年,外婆雖然搬回農村,但封雲挽教會了她玩手機,包括視頻聊天,所以那頭很快就接通了。

畫面裏有熱鬧的鞭炮聲,外婆穿着一身自己做的大棉襖,裹着頭巾,滿臉笑意地扯着嗓子問:“挽挽啊?吃飯沒?”

“正要吃呢。”封雲挽疑惑地問,“外婆,新年快樂!你在幹嘛?”

“隔壁老劉家孫女要結婚啦,在看他放炮仗呢。”外婆嘆了口氣,說,“哎,也不知道我外孫女啥時候能結婚。”

“外婆!”封雲挽佯裝惱怒。

“好了好了,不逗你,不想結咱就不結。”外婆道,“對了,我剛才見老劉家孫女在玩手機,我就瞟了眼,居然看到阿延了?她說阿延回國了,現在還是什麽公司的老板,你們有沒有遇到啊?”

封雲挽咬着筷子,模模糊糊“嗯”了一聲。

但外婆還是聽清了。

“那過段時間你回來,讓阿延一起來啊?好幾年沒見過他了,跟他說,外婆想他呢。”

這一刻,封雲挽才意識到,之前自己真的是想的太天真了。

即便不住在同一個屋檐下,只要他還在國內一天,倆人之間的交集就永遠不可能徹底斷掉,同學、外婆、喔喔直播、還有這老房子……他們之間,有太多斬不斷理還亂的連結。

她低聲嘟囔:“他那麽忙,不一定有空吧。”

“怎麽?吵架了啊?”

“沒有,都幾年沒見了,有什麽好吵的。”

別人或許聽不出來異常,但外婆卻了然于心,她笑了笑,安慰道:“怎麽還是和以前一樣,小孩子似的,挽挽啊,阿延這孩子,對你真的很好,有時候,多多體諒一點。”

“他哪裏好。”

“那時候,你們雖然老吵架,但我知道他的存在,對當時的你來說,不是一件壞事。”

“外婆,你……什麽意思?”

“你沒察覺到嗎?在他來之前,你總是報喜不報憂,我看得出來卻不敢問,但阿延來之後,你話變得多了,也會跟我抱怨。”

封雲挽想起,趙夢嬌之前也說過類似的話。

她當時的改變,真的有這麽大嗎?

封雲挽犟嘴道:“整天吵架,話能不多麽。”

外婆便笑:“不管怎樣,我當時看到你的改變,是很開心的,雖然不知道你們後來發生了什麽,但外婆看得出來,你沒那麽讨厭他,不是嗎?”

封雲挽不知如何說起,最終低低“嗯”了一聲。

和外婆又聊了幾句,封雲挽挂斷電話,火鍋也沸騰了。

她夾起幾片牛肉放進鍋裏,又想起外婆的叮囑。

真的要喊他一起回去看外婆嗎?

她抿了抿唇,點進微信,卻發現自己不用糾結了,因為她根本連他的聯系方式都沒有。

“叮”

手機頂部跳出消息框,她掃了眼,是喔喔直播app的推送,顯示她收到了一條私信——

居然是問號姐時隔近一周的回複。

她發來了收件信息,還附帶了一句:【新年快樂。】

最開始的時候,她們會偶爾聊聊天,封雲挽只知道她是一個在創業的姐姐,正準備和男朋友結婚,偶爾,她會在朋友圈裏發她和男朋友的合照。

至于其他的,封雲挽沒問過,也一無所知。

而近兩年,問號姐的公司可能忙起來了,或者是結婚後專注于家庭,而她又不是一個主動的人,她們之間的聊天就變得很少了,交情似乎也漸漸淡去。

封雲挽在此之前還覺得無所謂,但此刻收到問號姐的祝福,她才發現,內心多少還是有點開心的。

在自己覺得自己什麽都不行的時候,給了你無窮鼓勵和動力的人,終究,具有和普通網友不一樣的意義。

她很快把景延的事情抛之腦後,低頭回了句新年快樂。沒有更多攀談,聊天自然而然地結束。

火鍋重新開始沸騰,封雲挽把手機切換到視頻平臺,随意點了部喜劇片。

喜劇片臨近結尾的時候,桌上的食材被全部解決,封雲挽滿足地伸了個懶腰,一擡頭,發現窗外不知道什麽時候又開始下雪了。

今天的雪,比初雪那天大很多。

洋洋灑灑似飄絮,不知不覺就把小巷的鵝卵石染成了白色。

臨近傍晚時分,地上更是已經白茫茫一片。

封雲挽難得興起,裹緊了外套蹲在巷子裏揉雪球。

擺弄許久,她拍了張照發給封弋。

封雲挽:【想你了,所以連捏個雪人都是你的樣子。】

很快,封弋便回了消息:【謝謝你,沒長眼睛的話,我還真看不出這是一只癞蛤蟆。】

封雲挽:【那說明我捏的很形象。】

封弋:【大冷天的捏癞蛤蟆,我看你是嫌醫保用不完。】

封雲挽:【呸,別咒我!】

……

封弋是有點子預言家在嘴上的。

封雲挽還記得小時候,但凡他說她會摔跤,沒多久她一定會摔跤,但凡他說她這次考試考不好,她就一定考不好。

所以任憑封雲挽堆完癞蛤蟆之後立刻去洗了個熱水澡,也擋不住感冒的來襲。

一開始只是喉嚨生疼,到深夜的時候,病情加劇,頭重腳輕,偏偏封弋還這時候給她打電話。

封雲挽整個人都裹在被子裏,跟蠶蛹似的,嗓音發悶。

“幹嘛!”

封弋一聽就察覺到不對勁:“你還真感冒了?”

封雲挽罵罵咧咧:“還不是你這張嘴,我跟你說,你以後要是找了女朋友,可別說話了,不然你看誰要你。”

那頭的封弋很是無語。

她總是說他嘴靈,但這真的是所謂玄學嗎?不過是因為他對她足夠了解而已。就這從小到大易感冒的破體質,還吹冷風。

他的語氣陡然變得嚴肅:“你在老房子?身邊有人嗎?”

“有個屁人。”封雲挽閉着眼睛,半夢半醒,“沒事,我睡一覺就好了。”

“你每次感冒必發燒,睡一覺?我怕你醒不來。”

說完,封弋挂了電話,皺眉思索幾秒後,又打給了景延。

景延很快接聽:“有事兒?”

封弋直截了當地說:“兄弟,麻煩你一事兒,我姐病了,一個人在家,你幫我送她去一下醫院?”

上次餐廳那一面後,倆人又好些天沒見過了,關系就像一個死局,難以找到突破口,卻沒想到……

景延握着手機的右手倏然收緊,嗓子眼隐隐發癢,卻故作自然地問:“怎麽找我?”

說着,他拿起衣架上的外套,步履如風地出了門。

“今天是大年夜,我在國內的那幾個朋友,肯定都抽不出空,我想來想去,只有你不過年,雖然你和我姐不認識,但是四舍五入,我姐,就是你姐,對吧?”

“……”景延應下,“知道了,這就過去。”

“嗯,地址我發你。”

“好。”

剛挂斷電話,景延就收到了封弋發來的消息,除了地址,還有封雲挽的手機號。

是一串陌生的數字。

不知道什麽時候換的。

一路疾馳。

等到了門口,景延習慣性把手伸進口袋,卻陡然想起之前一時氣極,把鑰匙扔給她了。

無奈,他只能撥通了那個電話,卻一直沒有人接,直到鈴聲快斷,那頭才有人說話,睡意惺忪,暴躁至極:“你tm最好有事!”

還是這樣,一生病就變得暴躁。

景延無聲嘆了口氣,嗓音壓抑,帶着幾分先低頭的妥協。

“開門,去醫院。”

作者有話說:

封弋:這個家沒了我,可怎麽辦啊!!!

ps:沒有《古代點心制作》這本書,我編的

這章還是50個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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