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真實感
南慶的右手沿着她的手臂、肩膀一路探索到她的臉側。他張開掌,拇指托住她的下巴,輕柔地在她的頸項處蹭了幾下,随後緩慢地俯下了自己的臉。
明藍緊張地偏過頭去,似乎是因為本能而在躲閃。他的表情中并沒有氣餒,只是把左手也撫上了她的臉頰,兩只手将她的臉龐托起,讓她的頭朝他微微仰起一個角度。他的唇擦過她的鬓角,在她耳際停了下來。
“明藍,”他的聲音低沉而溫柔,“我有一種感覺,嚴格說起來,我不确定那是我一廂情願想象的産物,還是真實的存在……”
她一動不動地站着,像一尊靜默的雕像。
他慢慢站直,雙手從她身上移開。“明藍,我感到你已經開始有一點喜歡我了,是不是?雖然……你愛江淮,可是,你還是有些被我打動了,是不是?”他顫聲道,“如果我的感覺錯了,那麽我會停止我這一刻的想象。”
她一瞬不瞬地看着他,沒有說話也沒有動作。
南慶先是不安地叫了一聲她的名字,幾秒後,他依然沒有得到她的任何回應,他似乎領悟到什麽,眉梢唇角都飛上了喜色。
“你沒有否認!”他的聲音裏浸透了甜蜜,“你是要告訴我,我的感覺不是錯覺,不是虛幻,而是……”
“是真實。”她接道,“你……你想要這份真實嗎?這份真實,帶着一點人類貪婪自私的劣根性,帶着不純粹不堅定的意志,它并不怎麽美好。”
他将手搭上她的腰,緩緩地用雙臂整個環住,将她按向自己的懷中,直到抵住自己的胸口。“我這裏也有一份真實,不曉得你要不要。”
“你的感情不純粹也不堅定,這讓我很苦惱,可也讓我有了盼頭。因為那個你口中不純粹的感情世界裏,終于也慢慢有了我的存在。我不知道自己目前占了多大的一個角落,可是,我只知道,你終于開門讓我走進了你的心房。有着貪婪自私劣根性的人,不止是你,我也是。你有沒有聽過,瞎子多疑,而且心眼特別小?我想,像我這樣小心眼的人,一定無法忍受做永遠的‘次選’,所以我要盡一切所能,在你的感情世界裏攻城略地,直到把你的心占滿。”
他的語氣是冷靜而認真的,不帶一點情緒化的口吻。
她被他并不太高的聲音整個撼住,在他的臂彎中動也不動。良久,她似乎下了某種決心,擡起頭道:“你的真實,讓我無處可逃。”
他的表情同時帶着不敢輕易置信的狂喜,他什麽也沒說,抱起她,原地轉了一個小圈。
她尖叫、大笑,卻任由他發瘋。
他放下她,捧起她的臉龐,額頭抵住她的,喘息着,卻沒有下一步的動作。
她踮起腳,在他的眉心中間輕輕印上一吻。
“不知道,這個離你的想象有多遠。”她紅着臉說。
“很近很近。”他把臉龐埋進她的頸窩中,“很近很近。”
——近得他不敢再靠近一步,生怕打破這夢幻般的現實,只想停在這裏便好。
因為照顧到江淮特殊的身體情況,江氏集團在國內的事業,江母并沒有完全撒手不理,特別是江淮到了越南之後,江母更是盡心盡力,想在事業上為兒子分憂。因此,她把這次回國的機票訂在江淮生日過去的兩天後。
到達機場的時間還很早。時薇代表江淮來送機。在車裏,江母一言不發,似乎是在思考什麽要緊的事,一時之間還未完全理出頭緒。時薇一旁坐着,見她表情凝重,也不敢拿話打擾。
下車進入機場後,還沒有開始“che”。送機的司機沒有跟下來,時薇與江母二人相對,卻沉默無言。她的內心局促不安,總覺得有什麽事要發生。
“時薇,”江母将臉轉向她,終于開口說話,“你覺得,阿淮對明藍怎麽樣?”
“我……”她不曉得怎樣的答案才是對方所需要的,也不知道江母的眼神裏到底是什麽內涵,只覺得自己的聲音發抖,她避重就輕地回道,“我覺得,還不錯。江淮是個怎樣的人,您應該知道的。他……他的心很善,會記住別人對他的好。對于在自己身邊照顧他那麽多年的明藍,他當然也是感激的。”
“感激?”江母冷笑了一下,表情一瞬間變得更加冷酷,“她記住明藍對他的好,因此可以忘記是誰讓他變得這樣‘不好’的嗎?這樣的大度,是一句‘感激’;就能包括的?時薇,你當我老眼昏花,還是你自己果真是個瞎子?”
時薇的身形晃了一下,她想要反駁些什麽,卻意識到自己根本不算江母的對手。更何況,她的确心虛。
“哼,”江母的鼻音帶着了然和不屑,“果然是物以類聚。你可真是那個女人的好姐妹。我不妨跟你說清楚,不管你和我兒子唱的是哪出戲,我不會反對你待在他身邊。有些話,我和阿淮不能說,但和你是可以說清楚的:阿淮是殘廢了,他的命太苦,或許得不到一個真正疼惜他、愛他的女人,不過至少,我作為當媽的,不介意花錢買一個兩個願意照顧他的人。再和你說句透徹的話,江家的事業,不會給外姓人,你們不領證便罷,要是真打算名正言順,財産上的手續我會看着你們辦得清楚些。不過你也別失望,醫生說過,阿淮雖然傷的位置很高,可還是有希望做一個父親的。日後如果你肚皮争氣,我也不會虧待你。你要的東西,我會讓你一輩子也享用不盡。”
時薇的眼睛裏溢出淚水,唇角的笑凄涼無比:“伯母,如果一樣要買,為什麽選我,而不是明藍?”
江母的聲音裏不帶一絲情感:“起碼,你的手上沒有沾染我們江家的血。何況,買她豈不是便宜了她?我自然有辦法控制她,讓她乖乖做我兒子的玩意兒,比起她,你到底高貴些。”
時薇送完機回去的一路上,腦海中都在盤旋着江母的話。她不知道自己該不該把剛才聽到的這些透露給江淮。江淮!可憐的江淮!他自以為聰明到能掩飾自己的真情實感,以為可以騙過他精明的母親,卻終究被看得那麽透徹。他想要用推開的方式保護的人,仍然時時在他母親嚴密的控制底下。而她自己呢?——江淮用錢買她做戲,江母用錢誘她做他兒子的高級保姆外加傳宗接代的工具。比起明藍,她“到底高貴些”?呵呵,真是諷刺!
她錯了,早就錯了。她不該把她的真情與交易從一開始就混在了一起,她配不上江淮,因此也從不敢在他面前提一個“愛”字。可即便沒有江淮以利誘之,只要他需要她,她也會毫不猶豫地站在他的身後為他做任何事。她的真心掩藏在對金錢和地位的貪婪底下,只有這樣才是安全的,只有這樣她才可以在江淮面前坦然:既然一切都是做戲,那麽便只有演技好壞之分,而不怕自己不經意間的真情洩露。因為再多的真情,也會被解讀成入戲太深,而變不成現實。這樣,江淮也能比較容易接受她的關懷了吧。
車子快駛到酒店了。阿勝問她打算回她自己那裏還是先去江先生的別墅。她讓他開回了自己家,卻在半小時之後,步行去了江淮那裏。
心中有種七上八下的忐忑和不好的預感,讓她坐立難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