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黑尾鐵朗
音駒止步八強的消息傳過來的時候，源森子正在和一套英文試題作鬥争。
[黑尾鐵朗：運氣太差了，第二天就遇見了強隊。]
說到底，能打進聯賽的就沒有弱隊吧。這麽想着，源森子快速填好試題答案，拿起手機給黑尾鐵朗發了個毫無意義的顏表情。
[黑尾鐵朗：聽說SY夏季賽也沒了？]
[源森子：是吧，我沒看。]
SY今年狀态奇差，老輔助手傷越來越嚴重，到第三場的時候甚至只能臨時換上替補，加上新中單本就沒有在打最合适的位置，春季賽勉強撐到了四強，夏季賽甚至直接被首輪了。
因為電競才剛剛興起沒幾年，日本戰隊數量并不多，四強也不是什麽好成績，撐死算是矮子裏拔了個高個兒。
[源森子：你不是不看游戲比賽嗎？]
[黑尾鐵朗：研磨說想和你有共同話題的話還是看看比較好。]
啊，這樣啊。
源森子轉着筆思考着要不要發短信感謝一下孤爪研磨的馊主意：她本來已經決定先好好應付期末考試不關心夏季賽的情況了，結果黑尾鐵朗居然在這個時候提起這茬。
思索間黑尾鐵朗又發了新的郵件過來。
[黑尾鐵朗：雖然你八月底就成年了，但也不可能一滿十八歲就馬上來東京吧？]
[源森子：是吧，還有半年學要上，而且下半年還有全球總決賽......雖然SY今年應該又是無緣了。]
如今的日本整個電競行業都是剛起步的狀态，和底蘊深厚的韓國完全無法相提并論，就算拿到參賽資格，不被首輪就算是不錯的成績了。
[黑尾鐵朗：你是怎麽打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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源森子一愣。其實她完全沒有認真思考過這些問題。雖然有一直在攢錢為将來做打算，但實際上她并不打算真為了職業而和母親鬧掰，倘若還有餘地，她也不想走上那條路。
[源森子：不知道，我還沒有想好。]
如果說十四歲的源森子看見過理想實現的世界的話，那麽十八歲的源森子就看見過了理想無法實現的世界，或許後者和前者相比并不完美，可實際上它也不是很難以忍受。
就這樣混到高中畢業，随便找個地方上班，普普通通地過完這輩子也不錯。倘若她真的如其他人說的那般有天賦，天才到能夠随時随地脫穎而出，那麽就算放棄，之後也總會有其他的機會。
不惜和家裏決裂也要去走那條路，真的有必要嗎？
明明換一條路也可以過得很好。
[黑尾鐵朗：沒關系，還有時間，你可以慢慢想。]
少女抓着手機盯着屏幕上的字樣看了兩分鐘，鬼使神差般地給黑尾鐵朗發了封新郵件。
[源森子：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我最後決定不打職業了，小黑你會看不起我嗎？]
世界上有無數條路可以走，自己所想要走上的道路絕非坦途，源森子自以為沒有那麽堅定的決心走上去，若是她真的一輩子都只考慮打職業這一條路，她大概也不會向母親妥協回宮城讀書了。
家長不同意只是托詞，她還是猶豫了。
源森子被邀請加入青訓營的時機還算湊巧，那時候SY的老中單正在考慮退役，但正式打照面是在源森子離開青訓營的那天，作為前輩的老中單替她拉着行李箱拉杆把人送到門口，問她你還會回來的對吧。
源森子沒有回答，只是沉默了幾秒鐘，然後反問道。
您覺得值得嗎？
他還那麽年輕，才三十歲出頭，卻要帶着一身傷病離開那個舞臺。
在看見他之前，源森子從來都沒有想過自己退役後會怎麽樣。可在交談的那個瞬間她才猛地想起來，做這一行的職業壽命非常短，短到連規劃未來的時間都不夠充裕。
他們将人生最美好的時光獻給了游戲，卻不一定能夠得到最光明的結局。
當所有的繁華和喧嚣都褪去後，留給職業選手們的只有伴随餘生的傷病和一地雞毛。
她承認自己有些害怕。
不同于排球這種持續了很久的傳統運動項目，電競才剛剛興起，普羅大衆對電競從業者依舊戴着有色眼鏡，大部分人都不知道電子競技選手其實也是運動員，在大部分人看來，他們不過是一群臭打游戲的。
不能再打比賽的臭打游戲的還有什麽用？
[黑尾鐵朗：不會，人生的選擇那麽多，又不是非要走那條路。況且TAKO你這麽聰明，走哪條路都可以做得很好，不打游戲也還有別的事情能做嘛。]
[黑尾鐵朗：只是我還是會覺得就這麽放棄的話，未免有點可惜了。]
是啊，有點可惜了。
但也僅僅是有點可惜的程度。
少女舉着手機，屏幕的冷光将劉海的陰影投在她的額頭上。源森子突然想起升上高三時自己和岩泉一的對話，她問青梅竹馬二號說你以後打算做什麽，岩泉一沉默了很久才說，不知道但是可能不會打排球了。
其實在迷茫的并不是只有她啊。像及川徹那樣從一開始就目标堅定的人才是少數。
放棄固然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但緊抓着那一絲絲希望不放也不一定會給他們帶來最好的結局，正因為人生只有一次，沒有辦法和游戲一樣讀檔重來，在做重大決定的時候，他們才會如此猶豫不決。
[源森子：小黑以後想做什麽呢？]
[黑尾鐵朗：太遠啦，我還沒想好，不過眼下的目标是再奮鬥幾個月，打進春高，打完最後一場比賽後就專心升學。]
[源森子：唉......居然留下來了啊......]
[黑尾鐵朗：因為還想打嘛。而且其他人都留下來了，我怎麽能自己走掉呢？]
這樣啊。少女從手機屏幕上移開目光。除了所謂的“還想打”之外，還有其他理由吧，比如因為以後可能沒什麽機會打球而做個告別之類的。
真羨慕啊。
要是她也和小黑一樣勇敢就好了。
能夠幹脆利落地做出決定又幹脆利落地執行這個決定的人果然很帥氣，就算努力一輩子她也沒有辦法變成那種人吧。
不過把這種話說出去絕對會被小黑罵吧。
源森子動了動手指，在郵件裏敲下一行字。
[源森子：那我最後再争取一次，十八歲生日那天我會和媽媽好好談談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