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2) (1)
更新時間:2017-06-20 20:00:03 字數:5672
“你們要不要有人告訴我,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鳳筝從廚房走過來,将剛煮好的熱茶端到桌上,為媽媽和弟弟緩頰兼倒茶,對于今晚發生的事充滿不解。
看!是誰說鳳五很拽的?他們真該來瞧瞧,在鳳四和鳳笙面前,她根本就是個卑微的丫鬟啊。鳳筝不平地想。
“剛剛發生了很多事,你在問哪一件?!”鳳四喝了口熱茶,緩過幾口氣,方才被兒子掀起的激動情緒才稍稍平複,回答鳳筝。
鳳壟依舊是那副涼涼模樣,事不關已。
“媽,你怎麽會突然回國?”一樣一樣來好了,鳳筝為自己添茶,開口問母親。
“我算到女兒紅鸾星動,好事近了,能不回來嗎?你跟房裏那男人做了?”
“咳、咳咳咳!”鳳筝瞬間被茶湯嗆到,暫且先換別件事好了。
對,他們是将王遠慮帶回鳳宅醫治了,當然,王遠慮人高馬大,背他的絕對是鳳筆。
王遠慮在母親的治療之下并無大礙,現在人就睡在她的卧房裏。
她其實并不介意和人讨論她和誰做了沒做這回事,但對象是母親的話,總覺得有哪裏怪怪的。
“鳳笙會收妖?”鳳筝撇去雜亂的心思,抛出下一個疑問。
“你都親眼看見了,這麽爛的問題也要問我?重來!”鳳四橫了鳳筝一眼。
好吧,她是問了個笨問題,顯而易見的,鳳笙絕對是繼承了鳳家靈能,但為什麽?
“鳳笙為何會收妖?”鳳筝重振旗鼓。
“這題無解,冉來。”鳳四再度瞪了女兒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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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還是一樣又嚴格、要求又多啊,鳳筝隐隐嘆了口氣。
她怎麽知道哪題有答案、哪題沒有?只得想了想,硬着頭皮碰運氣。
“你當初帶着鳳笙搬出去住,是因為你要教鳳笙驅鬼?”沒道理鳳笙看得見鬼這事她從未聽聞,除非他們刻意隐瞞。
現在回頭想想,母親那時打着男女有別的旗幟,帶着鳳笙出去住這件事原就吊詭,她二十歲時,八寶十五歲,鳳笙也才十三歲……十三歲開始就要擔心男女有別了嗎?
好吧,現在小孩早熟,或許也該擔心,但是,鳳筝內心隐約有種直覺,認為母親是擔憂她因鳳笙繼承了她求之不得的鳳家靈能,自卑更甚,所以才作出如此決定。
啊啊啊!煩死人了!鳳笙究竟是什麽時候看得見鬼的?又是何時學會施術的?那似乎是一個她今晚聽不完的故事,鳳筝決定先把這些細節往後擱了。
“是。”女兒的提問總算像樣了,鳳四甚感欣慰地喝了一口茶。
“不過,我确實也是因為擔憂有人會太早讓我抱孫子,所以才搬走的。”說完還若有似無地瞥了鳳笙一眼。
“嗄?”鳳筝一時沒能反應過來。
“我要回去了。”那個“有人”心虛了。
“明天我會搬回來住,就這樣,再見。”鳳筆擺了擺手,走了。
“喂!”鳳筝對着那道不理她的背影喊。
搞什麽?他當這裏是飯店啊?明天八寶要回家,他也要跟着搬回來嗎?這兩人絕對有鬼……算了,她暫時都不想聽見或看見“鬼”這個字了。
“媽,你認識王遠慮的繼母?”既然鳳笙走了,鳳筝迅速切入主題。
王遠慮書房裏的照片是怎麽回事?辦公室裏的鳳家風水陣又是怎麽回事?鳳笙不在也好,她可以毫無顧忌地發問。
“何止認識?我和秋虹從小一起長大,就像你和鳳笙、八寶這樣。”秋虹是王遠慮繼母的名字,也是她兒時玩伴的名字,鳳四隐隐約約嘆了口氣。
“欸?”鳳筝十分驚訝,既然從小一起長大,她怎麽從未聽過這位阿姨名號?
“不用懷疑,秋虹不只跟我一起長大,同時也跟着我和你奶奶學堪輿、學命理,她資質不錯,一點便會,你奶奶時常誇她……”鳳四一頓,眼神因回想起往事而變得有些黯淡。
“可能也是因為這樣,所以,她一直認為鳳四應當是她,不是我。”
“嗄?”鳳筝真是感到越來越不可思議了。
“她天生能辨陰陽,又能驅動簡單靈術,天分極高,所以,她總認為她比我适合繼承鳳家衣缽,可她不知,鳳家受天命、行天道,當中有許多外人難以明白的艱辛之處,我們正因為深深明白個中甘苦,自己的女兒就算了,可別人的女兒,我們怎麽能夠拖下水?”鳳四說得萬分感慨。
“嗯。”這倒也是,鳳筝颔首。
“你奶奶就是這麽想,所以,即便秋虹資質再好,也不可能讓她承擔鳳家家業。最開始,秋虹只是一點點忌妒,一點點小心眼,跟你奶奶鬧鬧別扭,跟我鬥鬥氣,後來,有一天,她遇見王見庸,就是你房裏頭那個男人的父親。”
最後一句不用加好嗎?鳳筝嘴裏那口茶又差點噴出來。
“當時,王見庸上門委托,對我們鳳家很是仰慕,秋虹對他一見傾心,便藉機與他親近,不只自告奮勇去當他的秘書,甚至還央求你奶奶在他辦公室裏為他布風水陣,佑他鴻圖大展……”
“奶奶怎麽可能因此就去為外人布陣?”鳳家風水陣豈是随随便便就能布的?不夠有緣還辦不到呢,況且王見庸還是個外人。
“你說對了,你奶奶布陣并不是為了王見庸,而是為了秋虹。”
“為什麽?”
“因為,你奶奶發現,秋虹越來越偏激,對王見庸的情感也越來越無法控制,再怎麽說,王見庸都是個已婚之人,你奶奶擔憂秋虹行差踏錯,介入別人家庭,索性應了秋虹心意,在王見庸的辦公室裏布下神鬼不侵之陣,希望秋虹在那間辦公室裏,也能不受幹擾,心念秉正。”
原來,王遠慮辦公室裏的那個鳳家風水陣是這樣來的……不過,鳳筝又陡然想起王遠慮家的風水布局。
那是一個樣樣皆好,唯獨不利女主人的格局。
母親既然說,王遠慮的父親對鳳家十分仰慕,繼母又在命理堪輿這領域頗有心得,那麽,王遠慮的繼母打着鳳家名號,慫恿王遠慮父親将屋宅改建成這副不利妻子的風水并不困難,而王遠慮的母親很早便因病過逝,繼母并沒有入住這間房子……再之後,天空塔被安排在一個沖煞王遠慮的地方,藍鬼也說,那是它利用王遠慮繼母對王遠慮的忌妒之心,慫恿繼母推動的……
這當中的關聯,鳳筝不願再想,只怕奶奶當年的苦心是白費了。
“總之,世間萬物,一飲一啄,皆是天定,太過強求總是不好。就像我們鳳家,在你還沒出生前,你太奶奶早說了,鳳家祖墳風水百年內必有大變,若得平凡子嗣,也是意料之中,無須勉強。只是,沒有法力是小事,怕只怕那些與鳳家曾有過節的怨靈鬼怪藉機尋仇,所以,非得讓你有個東西依托傍身,這也就是為什麽,那把扇子的扇柄不知斷過幾次,卻仍用着你太奶奶繪制的薄絲扇面。”鳳四語重心長。
對了,說起扇子與太奶奶,另一個疑問又來了。
她只要觸碰王遠慮便會見鬼,而那個藍鬼,甚至還會因為碰到王遠慮,被彈出宿主體外……它不斷提到的太奶奶指印究竟是什麽?
鳳筝試圖向母親解釋當時病房內的景況。
“媽,我跟你說,之前,我只要碰到王遠慮就會見鬼,然後,剛剛那個鬼,它說——”
“我知道你要問我什麽。”鳳四從容地啜了口茶,打斷鳳筝的話。
“你要問我太奶奶的指印是什麽,你又為什麽碰到王遠慮就會見鬼對不對?”
“你怎麽知道?”鳳筝備感驚吓,雖說知女莫若母,但也不是這麽神的吧?
“我怎麽不知道?我剛剛在病房內都聽見了。”鳳四仍是那副胸有成竹的模樣。
“你剛剛哪有在病房內?”鳳筝毫不客氣地挖苦母親。
“我哪不在病房內?我到了醫院,走到一半,察覺有妖氣,發現時間來不及,只好随便找了張候診椅坐下,元神先行。當時我的元神就在病房裏,只是隐了氣息,你們和那個小鬼都沒發現。”
“……”好吧,鳳家姑娘神通廣大的境界,真的不是她這種半調子麻瓜能夠體會的。
“既然你已經到了,幹麽不早點幫我?還是你早知道鳳笙會來?”若母親早點出手,王遠慮或許就不會受傷了。鳳筝提問。
“是,我的元神恰好和鳳笙、八寶擦肩而過,于是我按捺性子,想看看鳳笙會怎麽處理。鳳笙行事向來偏激,我實在不放心,我好怕他變成另一個秋虹。”
果不其然,鳳笙又再度做過頭了,這已經不是第一次,鳳四頗為無奈。
“媽,既然你也在那裏,那,那個鬼還說,它是王遠慮的替死鬼,為什麽?”既然母親當時也看見病房內的景況,鳳筝便不再解釋,馬上将全部的疑問通通抛出來。
“假若我猜得不錯,秋虹當初應該是算到王見庸的兒子命薄,想等他兒子死了之後,拘提來當小鬼。”仔細推敲,鳳家似乎也是在那幾年與秋虹徹底脫離關系、不相往來的。
原本,當王見庸妻子過世時,她與母親鳳三尚能說服自己,一切只是巧合,所以也懷抱着祝福的心情,出席秋虹的婚禮,誰知秋虹最終仍是一步錯、步步錯。
或許,向來疼愛秋虹的母親鳳三,就是因為發現秋虹做了許多虧損陰德的事,所以才與秋虹完全斷絕聯系的吧?只是母親沒有告訴她?緣由,鳳四心想。
“……”這實在是太變态了,因為善妒,所以連前妻的兒子都要除掉嗎?鳳筝簡直都要冒冷汗了。
“所以了,秋虹本想煉鬼,沒想到你那男人卻不知曾在哪裏見過你太奶奶,而你太奶奶也不知為何,在他身上壓了個指印,彙聚一口真氣……你太奶奶是鳳家靈能最為強大之人,那個指印自是不同凡響,不只護他平安,還助他延壽,誰能提他煉小鬼?就連你碰了他,都會因太奶奶那莫大靈能,感知陰陽。”
原來如此,莫怪那藍鬼遷怒王遠慮,也莫怪它會被震出宿主身體,可是,不對呀!
“那太奶奶為何不幹脆在我身上壓個指印?這樣就不必畫扇子了。”
“你是豬啊!你若能承受鳳家這半陰半陽、陰陽相融之力,你因王遠慮見鬼時就不會身體不舒服,藉由太奶奶團扇施放靈術時也不會因此難受,你就天生注定是麻瓜啊。”鳳四嗤了聲,神情與方才的鳳笙如出一轍。
這太悲情了,居然連王遠慮承受靈能的程度都比她好,她真是麻瓜界中的翹楚……
“幸好,你雖然笨笨的,大難臨頭時還有想到将血抹在扇面上念咒,不然,要是我和鳳笙沒趕上,看我怎麽去地府要人?”鳳四慶幸。
“說起這個,你和奶奶為何不告訴我扇子可以這樣用?”真是太沒道義了。
“我們又沒當過麻瓜,誰知道啊?”鳳四補刀。
“那太奶奶總該知道了吧?”鳳筝如萬箭穿心,回應得好心酸。
“我猜,你小時候,你太奶奶沒告訴你,應該是擔心你害怕,或許,你太奶奶也只是以防萬一,并沒想過真有用上的一天。”
也或許,太奶奶是明白她在靈能上一向自卑,自尊心又強,擔憂她為求表現,會濫用團扇吧?所以,太奶奶只叮咛她要好好帶着扇子,若是她受傷了,扇面難免會沾染血跡,只要她不放棄吟誦咒語……
這麽一想,鳳筝心中對太奶奶真是又敬又佩,既感動又內疚。
“欸?”鳳筝內心五味雜陳,內疚到一半,腦海中突然閃過些什麽,驀然驚叫。
“所以,那個藍鬼還藍妖就是因為王遠慮身上的太?奶奶指印潰散了,才傷得到王遠慮?”
“廢話。”這麽白癡的問題不要拿來問她好不好?鳳四的白眼都要翻到後腦勺了。
“那,既然王遠慮身上的指印沒了,太奶奶的力量也逸散了,我現在碰到王遠慮就不會見鬼了?再也不會了?”真的嗎?太好了!喔耶!
“喂!五姑娘,你媽我突然想到,既然你碰到你男人會見鬼,那你們之前是怎麽上床的?”換鳳四發問了。
她媽究竟在問她什麽啊?鳳筝很想昏倒。
“報告鳳四大人,這題我PASS。”鳳筝舉手投降。她縱然口無遮攔,但她真的不想和母親讨論做愛這件事啊!
“小氣,給你PASS,不說就不說,我要走了。”鳳四将桌上的茶喝完,起身。
欸?不是這麽小心眼的吧?不過PASS一題而已,有必要玩這麽大嗎?
“你要去哪裏啊?”鳳筝急匆匆地跟着離座。
“回飯店睡覺呀,我才不要跟小孩一起住呢,我怕你和你男人幹麽時,萬一叫得太大聲,我會忍不住笑你,哈哈哈!”
王遠慮!你快來聽聽什麽叫做真正的口無遮攔,真正的大魔王在這裏呀!鳳筝在心中吶喊。
“對了,記得媽說的,這七七四十九日都要讓他用柚葉和老姜泡澡,才能根除厄氣,一天都不能偷懶,知道嗎?”鳳四一路走到門口,想起什麽,又回頭交代。
“啊!我看你們這幾天幹脆順便禁欲好了,讓他好好養養氣,才好用一輩子。”什麽叫做才好用一輩子啊?
“好啦,我知……喂!聽人把話說完啊!”鳳筝都還沒應完,母親的背影已經遠到看不見了。
“真沒禮貌……”鳳筝咕哝,哭笑不得地望着母親離去的方向。
方才還熱熱鬧鬧的鳳宅一下子恢複阗靜,夏天的夜晚寧馨得只剩蟲鳴,鳳筝在這和平的靜谧氛圍中伫然而立,沉澱了會兒,最後唇角不自禁微揚,輕輕的笑了,很開懷、很滿足的笑了。
是,她一直都是鳳家的麻瓜,從以前到現在,都是。
可是,她有個即便過世了,仍在保護她的太奶奶;有個既嚴格又不正經,可知道她有對象了,會千裏迢迢趕回來的母親;有個既傲嬌又張狂,但會在她危急時,風風火火趕來救她的弟弟。
她還有一個即使負傷倒下了,也希望能夠護她平安,深愛她,她也深愛的男人。
她是全世界最幸福的麻瓜,她想,她為什麽曾經會因為她是個麻瓜而感到不開心呢?
鳳筝踅回她的卧房,靜悄悄瞧着王遠慮熟睡着的俊顏,枕着他的手,窩在床沿安安穩穩地睡了。
驚濤駭浪過後的今夜,風平浪靜,沒有鬼。
尾聲
更新時間:2017-06-20 20:00:03 字數:4243
七七四十九日很快就過去了,今晚是最後一夜。
王遠慮正如同這一個多月以來的每一天,走進鳳宅豪華到不可思議的寬敞浴室裏,準備脫衣泡澡。
他脫下襯衫,看着自己胸口上逐漸淡去,但仔細辨別仍可看見的五個黑印,脫衣動作停下,抿唇擰眉,神思不禁遠揚。
那天去醫院探望繼母的事,老實說,某些細節他已經記不清了。
他依稀記得繼母崩潰發狂,說了許多他聽不懂的話,那內容與口吻,都像是第三人在敘述,而其中,有些內容他是聽得明白的,比如像是,繼母視他為眼中釘,或是忌妒親生兒子樣樣不如他……他沒有對鳳筝提,當然,也沒有向繼母詢問。
他憶不起他是如何受傷的,他只記得他很疼、很疼,他很擔憂鳳筝的安危……然後,他便醒在鳳宅內了。
鳳筝淡淡地告訴他,繼母沾惹到不好的東西,已經沒有大礙;醫院也告訴他,繼母得的是俗稱阿茲海默症的腦退化病症,性命無憂,只要悉心照護即可。
最初那幾天,他胸口的傷疼痛非常——那是一種很古怪詭異的疼痛,明明外觀就是幾個微不足道的黑色印子,可就連呼吸,都是牽扯四肢百骸般的撕心裂肺。
鳳筝說,這是妖留下的傷痕,肉眼不可見,但已深及髒腑。
于是,他在鳳宅住下,任由鳳筝和八寶一下要他吃這個喝那個洗這個;及至後來傷勢漸愈,他恢複正常上班,可卻為了一下要泡柚葉,一下要喝藥湯,下班後仍必須返回鳳宅,最後索性繼續住在這裏。
雖然,他不明白确切原因是什麽,但這些日子以來,他與鳳筝的肢體接觸已經不會令她見鬼,而如今,大弟似乎也因繼母失智受到打擊,振奮精神,性子沉穩許多,對事業更加積極努力,令他放心不少。
媒體拍到他頻繁出入鳳家,各種流言甚嚣塵上,有的說他與鳳筝好事近了,有的說他被鳳筝豢養,更有甚者,說他被鳳筝下了降頭,被鳳筝迷得神魂颠倒……當然,王遠慮不排除這是那位千金小姐放的消息,他只是懶得與她計較。
王遠慮淋浴完畢,忍不住再度望着已經蓄滿水的浴缸,微微走神。
鳳筝曾說,他的居所不利女主人,也曾戲言,要他入贅鳳家……
其實,這樣與鳳筝在一起的感覺并不壞,前頭的路還很長,他很确信他會與鳳
筝同行,他似乎應該認真思考與鳳筝未來的每一個可能性。
王遠慮伸出一只腿,準備踩入浴缸,後方隐約傳來窸窣聲響,是他聽錯了嗎?王遠慮回身……
“別動!這是搶劫!”不知打哪兒冒出來的鳳筝瞬間跳到他眼前。
她一頭總是盤起的長發自然垂落,身上穿着細肩帶背心與短褲,一副居家模樣,不需旗袍襯托,她的身材始終秾纖合度,線條完美。
“搶什麽?”王遠慮打量她,眼睛一下子就眯起來了。
無論他現在是不是全裸,又無論他的姿勢恰不恰當,他始終都是那副睥睨天下的神氣。
“搶你的內褲!”鳳筝睇着他笑,天外飛來一句。
“在洗衣籃裏,你自己拿。”王遠慮決定不理她,趕緊把另一只腿也踏進浴缸裏,背對她,遮掩胯間隐約的鼓脹之勢。
搞什麽她?
這一個半、接近兩個月的時間,他明明看得到她、摸得到她,晚上甚至還能擁着她入眠,偏偏得因什麽禁欲養氣之說,硬生生壓抑所有對她的渴望。
他已經夠難熬,她居然還敢在他一絲不挂之際,衣着清涼地沖到他面前,是嫌他被撩撥得還不夠嗎?
“蔡吳美淑騙我,你屁股上哪來什麽胎記?幹幹淨淨,什麽都沒有。”鳳筝将他的背影從上看到下,再從下看到上,做出結論,口吻失望。
她原本覺得昂藏挺拔的王遠慮屁股上有胎記這件事挺可愛的,一直想找機會好好瞧瞧,沒想到卻被騙了。
“沒有?”王遠慮随着她的話回身低頭看。“不是的,這裏真的曾有個紅形胎記,像……”像什麽?王遠慮猛然收口,眼露懷疑。
是他多心了吧?他怎麽回想起那胎記的模樣,竟覺與鳳筝團扇上的紅印有幾分相似……
“像什麽?”鳳筝狐疑地問他。
“沒有,沒什麽,沒有就算了。”王遠慮再度将身體轉為背對她的姿勢。
“什麽沒有就算了,你越這麽說,我越想知道呀。”鳳筝忍不住抗議了起來。
“快出去,我要泡澡了。”王遠慮板起臉孔,鐵面無私地趕她。
天知道他再不坐下,就想拽她進浴缸裏胡作非為了。
“我幫你刷背?”鳳筝拉住他,不讓他坐,他就連背肌都很可口呀。
“不要,我已經刷過了。”到底夠了沒?她還不出去嗎?
等了好半天,後方都沒有傳來離去的聲響,王遠慮正想繼續趕她,無預警卻被一道暖熱體溫纏抱。
鳳筝靜靜的,由身後抱住他,什麽話也沒說,臉龐熨貼他背部。
王遠慮原想趕她出去的言語通通都消失了,他低斂眼睫,眸光悠然轉柔,沉定覆住她環繞在他腹部的手掌。
這陣子,鳳筝時常這樣,她雖依舊汲汲營營她的命理事業,依然趾高氣揚,依然狂妄嚣張跋扈踐,可是,他們兩人單獨在一起時,她時不時會流露出這種疑似在撒嬌,又或是疑似确認他仍好好活着的舉止。
她盈望着他的眸光潋濡溫柔,蓄藏許多心事,總是欲言又止。
“你是不是隐瞞了什麽事沒告訴我?”王遠慮開口發問,平滑男嗓溫潤如絲,不禁要如此猜測。
“沒有。”鳳筝将臉龐深深埋在他寬背裏,并未對他坦白。
是,她隐瞞了很多事,很多她不想讓他知道的事,包含藍鬼在病房裏曾說過的,她以為王遠慮聽不懂也已經忘記的那些;也包含母親與她提起的,關于他繼母的那些。
他是一個這麽孝順、這麽有責任感的人,她真的不想讓他知道。
“鳳筝。”王遠慮突地出聲喚她。
“嗯?”
“我并沒有你想的那麽脆弱。”王遠慮的話音平淡持穩。
他想,關于他受傷的那個夜晚,鳳筝有許多細節并未告訴他。
她既然有她的考量,選擇不說,那麽,他便選擇不問,但是,他并不希望鳳筝不告訴他的原因,是因為以為他無法承受。
他平凡的日子并不會因為那晚發生了什麽事有所改變,更不會因為無意中聽見的三言兩語,便全盤否定繼母曾對他付出的關懷與母愛,既然如此,他不需追根究柢。
也許王遠慮确實并不脆弱,但是,她不願他受傷,鳳筝仍選擇對王遠慮繼母的事略過不提。
即便知道,又怎樣呢?
他的繼母如今只是個偶爾會脫口說出孩子氣言語的可愛婦人,不具任何威脅性;而她聽說的,那些關于他繼母的任何事情,也都是側面消息,無從求證,更不需求證。
什麽恩恩怨怨、是非曲直都已經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他們兩人歷劫歸來,現在好好的、平安的在一起。
“王遠慮……謝謝你保護我,謝謝你活下來,還有……謝謝你愛我。”鳳筝緊緊抱着他,衷心說出肺腑之言。
她難得的小鳥依人,幾乎令王遠慮融化。
“不客氣。”他頰邊的酒窩探出來透氣。
鳳筝想起什麽,在他身後仰顏。
“對了,王遠慮,你真的不記得我太奶奶了嗎?你再仔細想一想,你真的沒有關于我太奶奶的任何印象嗎?!”她甚至還拿了太奶奶從前的照片給王遠慮看呢,可王遠慮總是對她提供的線索搖頭。
而且,她剛剛認真瞧過了,她不只沒在王遠慮身上看見什麽胎記,更沒看見什麽疑似太奶奶指印的東西。
她本來還以為,指印雖然潰散,但多多少少會留下痕跡,就像王遠慮胸前的妖傷一般,該不會又是麻瓜看不見吧?
“鳳筝。”原來她還沒放棄啊,王遠慮淺淺嘆了一口氣。
“什麽?”麻瓜擡頭。
“我好歹是個腦袋還不錯的公司負責人,若我真的對你太奶奶有印象,你第一次問我時,我就會告訴你了,你實在不需要問一百遍。”王遠慮無奈。
“好吧,也對,其實也不是挺重要,我只是好奇而已,真不記得就算了。”母親說過的嘛,凡事不要太過強求,想起母親的話,鳳筝聳了聳肩,有感而發。
“人生在世,我們誰不是莫名其妙被命運一巴掌扇來這裏?有很多選擇無法選擇,發生了就是發生了,接受它就好了,不用多想,就像我也無法選擇不當個麻瓜一樣。”
“你突然感慨什麽啊?”不明白她為何扯到這裏來,王遠慮笑了。
“感慨——哎喲……”教她怎麽說得明白啊?
突然,鳳筝靈光一現,眼神晶燦,瞬間又将話題調轉了一百八十度,同時也将王遠慮的身體扳過來,強迫他面對她。
“感慨,我以前啊,都覺得我哪天要找對象的話,一定要找一個像八寶一樣,可以任我搓圓捏扁的家夥,結果,沒想到卻遇見你,你超不受控的。”鳳筝抱怨。
“所以呢?”王遠慮隐約有股不祥的預感,警戒地望着她。
“所以呢,你一定要讓我搓圓捏扁才行。”鳳筝将王遠慮推到浴缸邊緣坐下。
“不要。”王遠慮兩只小腿泡在浴缸裏,斷然拒絕。
“不行。”鳳筝笑得淘氣,調整好他的坐姿,便大方地在他面前直接脫掉她的背心和短褲,拿下蓮蓬頭,直接沖澡。
“……”意志力大考驗就是了?她明明說過這四十九天都得禁欲的,故意的?
王遠慮盯着面前令他冒出一百零一種色.情念頭的美麗女體,內心暗暗發誓,他明天一定、一定要用一百零一種姿勢狠狠折磨她……不對,不用等到明天,他今晚十一點過後就可以開始向她讨債,鳳筝他們向來子時便算隔日了。
鳳筝淋完浴,跨進浴缸,半身泡在溫水裏,毫無預警地跪在王遠慮面前。
她盈望着他微笑,悠柔眸光太動人,溫順地像個屈膝臣服他的女仆。
……
“……我一定是見鬼了才會愛上你的。”終于能夠吐出一句完整的話時,鳳筝忿忿抗議,他實在太陰險了!
“你确實是因為見鬼了才會愛上我的。”王遠慮啃咬她耳殼,在她耳邊輕笑出聲。
他又何嘗不是?初見時,他怎會想到,有朝一日會與她走在一起?
他們見鬼似地碰在一起,戀戀交纏,從今以後的每日每夜,緊緊相系。
【全書完】
番外:鳳二
更新時間:2017-06-20 20:00:03 字數:3815
妻財子祿,必有一破。鳳二時常想,鳳家女子之所以能夠在財、子、祿上皆有斬獲,或許便是因為,她們為了承襲鳳姓,無法成家,率先破了夫格吧。
這年頭,民風保守,父權當道,誰願兒子入贅?誰願兒女從妻姓?
她們只能退而求其次地選擇背負不婚命運,任由外人随意為她們貼上“未婚生子”、“單親媽媽”,或是“不三不四的女人”的标簽。
假若能夠有所選擇,鳳二其實并不想承擔這所謂的天職與天命。
鳳二揚眸望着眼前的參天巨木,深嘆一口長氣。
這是鳳家的風水樹,這裏是鳳家風水穴,她将會葬在這裏,與她的母親一起,沒有伴侶。她并不是沒有談過戀愛。
她曾有過深愛男子,可男人是家中獨子,有傳續後代的責任,即便再愛她,最後仍須步入婚姻,另娶他人。
她猶記得看着他穿筆挺西裝、走入禮堂時的模樣;猶記得他,生下三男孩時,要她為孩子命名時,臉上那副充滿喜悅的父親神氣。
那早已是時日久遠的往事,可餘下的惆悵,從未因歲月更疊而減少。
如今,她就要八十歲了,她的女兒生了孫女,孫女臨盆在即,現在就連她的曾孫女也将要出生。這坎坷情路、多舛命運;降妖伏魔的日子、萦繞不去的神鬼,她一次又一次、一代又一代,眼睜睜看着後世不停墜入與她相同的輪回。
假若可以的話……假若可以的話……鳳二低頭探看鳳家風水樹的樹根。
風水樹的樹根近來為着不明原因,出現了一個小小的腐敗傷處,雖然目前只是小小的、肉眼難以察覺的傷口,可她卻能感應到風水樹蘊藏的靈力正在逐漸散逸。
鳳氏明明執掌草木生發之力,不該有此狀況,況且,這可是代表鳳氏一族靈力興衰的風水樹,怎會突然如此?
這是否意味着,近日風水即将大改,天命即将易處?
她是鳳族靈女,應當為此感到憂慮,更該盡快為風水樹尋找适當的移植安身之處,但,她來來回回巡了好幾趟,面對樹根的腐敗,卻有種如釋重負的解脫感。
多麽希望,日後能有個曾孫女或曾曾孫女,能夠與所愛之人共享天年,能夠執手一生,不受神鬼侵擾,不受世俗所囿。
多麽不願她的子孫,再度嘗到同她一般的苦楚。
隐隐約約有個念頭,竟希望風水樹就此倒下,還她鳳氏普通人生。
沙沙沙!周旁驀然傳來一陣刨土聲響——
鳳二偏首尋找音源,果不其然,在不遠處看見一名約莫六、七歲的小男孩,蹲在地上挖土。
“小弟弟,你怎麽會一個人在這裏?你的爸爸媽媽呢?”鳳二走過去,問小男孩。
這裏是墓園,雖有管理員管理,腹地寬敞,清幽幹淨,但并不是一個小男孩應該單獨出現的地方。孤魂野鬼便罷,可他不是,他是個活生生的小男孩。
“我不是一個人來的,我跟爸爸來的,爸爸在那邊。”小男孩伸手比向遠處一個男人身影。
“我們來看媽媽,媽媽在那裏。”接着又伸手指向一塊墓碑。
鳳二盯着小男孩臉容,神情掠過一抹驚詫。
他五官端正,眼眸清亮,本該是讨人喜歡的容顏,可惜,印堂發黑、唇色發白,周身籠罩一股不祥之氣,隐隐有橫禍将臨之兆。
雖感遺憾,但每人皆有劫難運命,死生由天,她并不會無端介入,也不該事事都管。
“你在做什麽?”鳳二好奇地看着小男孩身旁散落一地的樹木枝條,與巳經被
他刨出一個洞、一個洞的地面土壤。
各式各樣的樹枝,八成都是從墓園內撿來,當然,也包含鳳家風水樹的枝條。他在玩耍?園丁游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