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二哥
“艾大人。”李月眼在艾楠聰還沒有發覺墨小糖有異處的情況下,壓低着聲音趕人:
“艾大人,您應該知道我師父治病的脾性,還請艾大人您到外面暫時等候。”
艾楠聰視線一心停留停留在病床上,聽到李神醫的徒弟這話,輕皺了一下眉頭,便朝墨小糖鞠了一躬,道:
“那于言就煩請李神醫,請李神醫竭盡全力為于言醫治。”
就在艾楠聰正要轉身時,墨小糖眼眸低下,冷冽的聲音,“艾楠聰,你退出這間屋,去大廳等候我的結果。”
随後,墨小糖又接着講了句:“記住,期間你最好別擅自闖入,否則就休怪我醫術無能。”
李月眼瞄了墨小糖一眼,生怕她憋不住情緒,趕緊跟着她話裏的節奏,“對。艾大人,你聽我師父的準沒錯。”
她們說話的餘間,艾楠聰雖擡頭狐疑瞧了一眼,但還是點頭哈腰:“李神醫叮囑,在下謹記。”
随後艾楠聰這才識趣地微微後退,關上了房門,離開。
怎麽會這樣……
墨小糖這才癱軟在地上,眼睛裏噙着打轉的淚珠,但淚水就是倔強地不肯掉下來。
二哥就是自己假扮李太白要治的患者?一直名聲在外艾府艾楠聰府中的男寵于言?
于言?愚言?分明是二哥墨君安的字啊。
難怪艾府會有只肥胖的梨花貓,因為這也分明是二哥喜愛的貓咪品種啊……
真真是造化弄人,現在她面前的這人,竟真是自己苦苦尋覓多月的二哥,她的二哥。
如果她要是不假扮李太白被識破出路引,那她是不是就不會在艾府碰見二哥了?
她的二哥,自幼天資聰穎,才華橫溢,風度翩翩,可她此時見到的二哥,哪裏還有她形容的這些?
墨小糖強忍着淚水,“為什麽……為什麽……會這樣……”
“墨小糖……”李月眼愁容剛舉起的手不知所措的停在空中,遇到這事兒,确實不知如何安慰她。
墨小糖哭的茫然,“二哥他……”
她耳畔就響起剛剛在馬車裏李月眼的話:
“———我都打聽好了,艾楠聰府上要治病的那人聽說已經是個病秧子了。”
“———快三個月了。聽說艾楠聰很寶貝這個男寵,雖然請過好多大夫了可是終究還是不了了之。”
她此時親眼得知艾府的男寵是二哥,這一切就如一把尖利的刀子插/進了她的心窩一般即将裂開,怎麽都不會相信二哥會落到這種地步。
二哥病成病秧子的這三個月,莫非就是她在桃花源耽擱的那三個月?
如果找點找到是否能夠阻止二哥生病呢?
“哭什麽。”李月眼猶猶豫豫還是将手輕輕拍着她的肩膀上,“能找到已經是一件幸事兒,你就別哭了。”
是啊,是一件幸事兒……
“李神醫這是怎麽啦?”于言嗓子低沉沙啞道。
說着,他從病榻上掙紮了幾下坐起,不過幾秒他額頭滲出細細的汗,一雙無神的眸子望着墨小糖,笑着道:
“難怪于言今日見到李神醫就格外覺得親切,原來今天是個大晴天。”
格外親切?
那是肯定的,她們是親兄妹啊!自然是親切,血濃與水呀。
二哥剛說李神醫?對啊,她現在是假冒的鬼醫李太白。
墨小糖從冰涼的地上爬起,搖搖擺擺腳步虛無到病榻旁,淚水終究是像決堤似地淌了下來,畫面定格住的燦爛笑容:
“二哥,好久不見啊……”
好久不見,好久不見。
墨小糖說這幾個字已經用盡了她的全部力氣,淚水流到雙唇間化成苦澀的味道。
病榻上的于言驚呆了,好像失音了一般,“你?”
“說起來,小妹還要問二哥呢。”
“為什麽?”墨小糖在床榻邊擦着眼淚,眼神不離盯着二哥,生怕二哥又在她擦眼淚的時候會突然消失。
“二哥……為什麽二哥要抛下我離開……為什麽要走不打聲招呼……”
家裏發生那種大事兒為什麽要離開?
為什麽要從聽風小鎮離開卻不跟她和即白說一聲?
要來古鳴京都又是為什麽?
二哥你成為艾楠聰的男寵又是怎麽一回事?
……
所以這幾個月來的委屈和苦水都讓她不知如何向二哥訴說,都化作一肚子的問題,只能呆呆地問着為什麽……
“你是誰?”
“什麽?”
墨小糖震驚擡起頭,沒有得到想象中二哥的重逢的欣喜若狂,卻是冷冰冰而陌生的三個字“你是誰”?
你是誰?!什麽你是誰?
二哥怎麽會說出這種陌生的話,墨小糖震驚的臉上還挂着正欲要滑落的淚滴,呆呆地開口:“二哥……你在說什麽啊?”
于言又蹙着眉,面色難堪道:“誰是你二哥?你是在與于言開玩笑嗎?”
“什麽開玩笑?”墨小糖嘴巴翕動,半癡半傻:“二哥你在說什麽啊?我是小妹墨小糖啊?二哥你……你是怎麽啦?”
“墨小糖?”于言冰冷的眼裏閃過一絲懷疑,“你說你是墨小糖?你不是為我治病的李神醫嗎?”
“我不是鬼醫李太白!”墨小糖突然床榻驚起,居高臨下看着二哥,聲音嘶啞:
“我不是李太白!我不是!二哥,我是你妹妹,我是你最疼愛的小糖!”
于言仿佛被她突如其來的動作給吓了一跳,張大着嘴巴想說什麽,終究一個字都沒講出。
“二哥,你為什麽會這樣啊……”墨小糖又癱軟在二哥的床榻旁,忍不住放聲嚎哭了起來。
“二哥你忘記我們在聽風小鎮的家了嗎?”
墨小糖抓緊二哥的手微微顫抖,眼前一片朦胧,“你怎麽能夠忘記,大哥,爹爹娘親,我……”
墨府門前,河岸垂柳陰陰,墨家有娃嬉笑怒罵,一晃時光流轉,大哥迎親家中事業興。結果卻被一場無情的大火……
讓她跟爹地娘親陰陽相隔,一直尋覓着二哥,好不容易現在找到了二哥。
可是此時墨小糖看着二哥眼裏陌生又複雜帶着迷惘的眼神時,她的心往下一沉,這不是她記憶二哥的眼神?
二哥怎麽會變成這樣?
到底在古鳴京都究竟都發生了什麽事情?她的二哥怎麽會變得不認識她?
她已經失去了爹爹娘親,大哥了!她長期以來唯一支撐她下去的信念也只有二哥,如今若是連二哥也不認識她……
從集願以來,她懂得了很多東西,也很珍惜這一切的得失。
然而她最害怕的事情終究還是發生了,可怕的不是所有人忘記了那些過往記憶,而是只有她一個人停留在原地的記憶。
抱着回憶取暖……
屋裏霎時間變得安靜,只聽得墨小糖哭得撕心歇斯,仿佛長期以來的情緒都失控。
窗外的陽光也有些陰暗,連同剛進門的梅花也失去了原本的清香,變得異常渾濁。
李月眼輕聲嘆了一口氣,從懷裏掏出一枚發簪,問:“墨君安,你不會是連這枚定發簪也不記得了吧?”
“記得啊。”于言把話說的輕緩,消瘦的臉上終是露出一絲笑容,“這枚發簪,我當然記得。”
“二哥,你記起來了?”墨小糖眼睛中頓時迸發出驚喜的光芒。
“不,我是搞懂了,原來你是李神醫的冒牌貨呀。”于言這人身子像是沒有了力氣軟骨頭往身後癱去,懶羊羊說着觸目驚心的話:
“對了。我不是你二哥哦。确切的說我這副皮囊才是你要找的二哥——墨君安。”
墨小糖好似晴天霹靂當頭擊中,“皮囊……”
是桃花源中皮囊女鬼喜愛的皮囊?是将男子的皮囊皮難撥去,剩下一副俊美軀殼?
還是,他話裏有更深層的意思?
“不可能……”
墨小糖嘴角扯出一抹凄涼,“不可能,二哥你究竟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麽?別再跟我開玩笑了,這種玩笑一點都不好笑。”
她頓時茫然失措,因為她相信二哥說的這一切都不是真的。
“玩笑?”于言眼中還帶着好些血絲,笑的燦爛明媚:“我可沒開玩笑喲。看你這麽可憐,也不想瞞着你,我這副皮囊本就是墨君安的。”
墨小糖幾乎是脫口而出問:“那我二哥人呢?”
問完之後,氣氛瞬間變得更加凝重,仿佛接下來誰要是呼吸聲稍微大點都可能會成為犯罪的導引線。
突然墨小糖瞳孔驟縮,凝視着的于言唇齒間說出的那兩個字:
“死了。”
接下來的震驚已經顯而易見,在墨小糖還沒有緩過神來的情況下,就又看見于言捂住心髒的位置身子在抽搐的厲害,十分痛苦。
“你……你怎麽啦?”他這突然間的狀态把墨小糖又給吓了一跳。
李月眼手疾眼快将靠近自己的桌子旁端了一杯水過來,放到了墨小糖手裏,随後她握着于言骨瘦如柴的手将手指輕輕按在他脈搏上,把起了脈。
李月眼看的有模有樣的,墨小糖慌忙問,“他怎麽樣?”
當墨小糖問完,就瞧見李月眼将唇抿了抿,随即又皺了一下眉。
“沒事……”于言緩過神來,搖搖頭道:“于言本就是死人,不過是皮囊而已。”
他蒼白的唇角勾出一抹輕柔的笑容,其實,若不是墨君安拜托用他的皮囊這樣行屍走肉的活着,他就可以不這般痛苦了。
因為,他本來就已經死了,不知道自己是誰,只是碰到自己死去的墨君安,附了他的身。
墨小糖低着頭,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他這話更加刺激到了墨小糖,什麽叫本來就是死人?
“沒什麽大礙。”李月眼将手抽離,“只是人類的身體,總是這般不堪一擊,你确定還要繼續用?”
于言蹙緊的眉很快又松開,落到墨小糖臉上的眼眸裏有了一絲笑意,“為何不用,這皮囊只要還有一線生機,我會一直用下去。”
他雖是小鬼,可是這是他與墨君安的約定:不能讓她變成孤零零的一個人。
就算墨小糖一直不願意相信她眼前的這人是借用二哥皮囊暫住的小鬼,可是聽到他這話,墨小糖整個人已經崩潰了,撲在他身上扯的嗓子喊:
“你把我二哥還給我……你把我二哥還給我。”
“別哭了……”于言呼吸越來越微弱,緩緩伸出手撫摸着淚流滿面的這張容顏,“你永遠也是我和墨君安的小妹……”
說完,他慢慢的閉上了眼睛,手也緩緩垂下,仿佛将他眼裏的一絲清明也帶走了,沒了意識……
“???!”
什麽情況?
屋子裏仿佛空氣都已經凝結,墨小糖跳動的心髒霎時間停止,臉吓得像如刷了一層新白漆似地煞白,嘴唇吓的哆嗦。
墨小糖顫抖的手試探着他的氣息……
毫無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