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僅在數秒間我的心思便百轉千回,餐桌上,蘇子骞凝神關切的目光,付穎兒靈動的眸子裏透着的絲絲笑意,以及劉駿馳那不鹹不淡好似并不在意的神情,這三種不同的表情都落在我的眼裏,而他們此時此刻正等着我的答複。
我舉起酒杯,莞爾一笑道:“劉夫人,您的美意绮兒不勝感激,只是這件事情還需要子骞哥做決定,畢竟,生意場上的事情我一個小女子也不懂,一切全看子骞哥的意思。”
以退為進,是進攻最好的方式。去不去舞會,這決定權全在蘇子骞身上。他去,那麽我的任務也算完成一半了,他不去,那麽就讓這劉氏夫婦另想方法。
蘇子骞随意一笑,仰頭飲了杯中的酒,說道:“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咱們今兒只談美酒,不作他想,至于舞會……有句老話不是這樣說的麽,船到橋頭自然直,等時機成熟,這舞會也自然水到渠成。”
劉駿馳朗聲大笑道:“子骞兄言之有理,今兒只談風月不談其他,來,喝酒!”
這瓶漂洋過海來到江州的法國幹紅在不知不覺間便見了底,晚餐結束,劉駿馳與付穎兒就告辭離去了。見他們上了車走遠些了,我便原地坐在蘇府門口,蘇子骞見了就問:“怎麽了?哪不舒服?快別在這坐着了,地上涼,回屋吧。”
我朝他笑笑,随即拍拍身旁的地方說:“我們坐在這裏吹吹風,說說話。”
他點點頭說好,然後脫掉西裝外套披在我身上,才坐到我身邊。隔了一會兒他問我:“是不是不太習慣現在的我?”
我搖搖頭說:“我只是不喜歡你說話的方式,明明說出來是一個意思,可是讓人聽起來又不是那個意思了,這樣說話很累,聽着也挺累的。你還記得小時候你、我還有子琳偷偷躲在廳堂外面的大桌子後面偷聽蘇老頭兒談生意麽?他就是一個典型的浙商,腦袋裏面全是彎彎腸子,咱們那時候都覺得聽不懂他們的對話。”
秋夜的晚風有些涼,吹着落葉到處飛,皎白的明月灑下清冷的光輝,塗了滿地。月光投射到我倆的身上,拖拽出長長的重疊在一起的影子。
蘇子骞似嘆了一口氣,聲音中藏了一分苦澀與無奈,他說:“爺爺喜歡風雅之事,又怎麽會對做生意上心,這些事情都是無可奈何。”
我說:“其實有的時候我挺想回到過去的,那時我們都好小好小,每天有玩兒不完的東西,說不完的話。阿爹每次外出都把我扔到你們家,我表面上不情願,其實我心裏別提有多高興了,他管我很嚴很嚴,叫我學這個學那個的。”
蘇子骞笑道:“原來你每次的不開心都是裝出來的。”
我搖搖頭說:“不是裝出來的,阿爹剛走的時候是真的難過,可是跟你們相處久了就不覺得了,想到有那麽多好處,可以吃好玩好,不用學那麽多東西,就一下子又覺得阿爹把我扔到你們家是對的。”
蘇子骞擡手按按太陽穴,一面按着一面說道:“小時候總是好的。”
我看向他,挑眉問道:“怎麽了?頭疼?是不是有些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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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點點頭說:“這葡萄酒後勁大,方才委實多喝了。”
想到吃飯時的情景,我問他:“子骞哥,剛才吃飯的時候那個劉遠之邀請你參加的一個舞會,一個舞會而已,你為什麽沒答應啊?”
他嘴角上揚,眸子裏透着一股冷意,道:“绮兒,如果這真是一場舞會,去一次又有何妨,可是它不僅僅是表面的樣子。這幾日,已經有多方勢力借着舞會的緣由來邀請我,其中最強勢的便要數湯玉霖。”
我疑惑道:“湯玉霖?”
蘇子骞點點頭繼續說道:“湯玉霖是閻錫山手下的一員大将,而據我所知,今兒這個劉遠之也跟他關系不淺,應該也歸于閻系。閻錫山的主要兵力集中在中原一帶,而我們蘇家的主要生意鏈條也在這一帶,可以說是受閻系軍隊的蔭庇。绮兒,你說帶兵打仗最重要的是什麽?”
我想了想答道:“供給。”
“對,供給。打仗極其耗費銀子,他們要打勝仗,要擴充領地,就需要後方源源不斷的供給,這些供給從哪來,十有八九是從商人這裏。”他的聲音很輕,卻很有分量:“這次各派系都在緊鑼密鼓的收買各大世家,為的就是要銀子,去□□械武器。”
我問道:“那,這次的舞會也是為了銀子?”
他點點頭道:“是,籌錢,城東飯店舞會的承辦人就是湯玉霖,他打的幌子是慈善酒會,為的是救濟在戰亂中流離失所的百姓。而事實上,籌錢□□械已經是不成文的規矩。”
我又問他:“那,最後你好像沒拒絕這個劉少。”
蘇子骞側過身,目光炯炯地瞧着我,一開口,那夾雜着淡淡葡萄酒的氣息便籠罩在我周身,他說:“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這次誰被搜刮還不一定。”
我“嘿嘿”一笑道:“那你是決定去這個城東飯店的舞會喽。”
他閉上眼睛說道:“绮兒,我醉了,一會兒回去得借着你點力。”
蘇子骞很少喝醉,至少在我和蘇子琳面前很少。我把他扶到卧室後,去打了水想要幫他降溫醒酒,這才剛換了塊濕毛巾,我便聽到他的醉話:“子琳,給我念首詩。”
我撇撇嘴心想,子琳去大東北玩雪去了,哪有閑情雅致給你念詩!于是我一邊用毛巾幫他擦臉,一邊嘟囔着:“唧唧複唧唧,木蘭當戶織,不聞機杼聲,惟聞女嘆息。問女何所思,問女何所憶,女亦無所思,女亦無所憶。昨夜見軍帖,可汗大點兵,軍書十二卷,卷卷有爺名。阿爺無大兒,木蘭無長兄,願為市鞍馬,從此替爺征……”這首詩我背的特順溜,每次闖禍了阿爹就要我站到牆根體罰,我嘴裏也不閑着,就背詩,每次都背這首《木蘭詩》。最後阿爹嫌煩了,就将我扔到水裏,于是慢慢的,我就學會了游泳。
阿爹到底什麽時候回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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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清晨等我醒來的時候,蘇子骞已經外出了。我一個人坐在院內一顆大槐樹上剝蓮蓬,吃了幾顆蓮子之後,突然聽到有急促的腳步聲,不一會兒這院子裏就站滿了手持槍械的戰士,在我有點摸不清頭腦的時候,樹下的隊長說話了。
“薛小姐,請過府一敘。”
這一席話言簡字赅,更用那無數的子彈宣誓了它的權威。
作者有話要說:
咳咳,今兒我也自我批評一下,這更新的确不勤奮,日更已經成了難事。那個啥,我自勉一下哈:紫紫!在幹什麽?還不滾去碼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