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跟我走吧
裏間的陸柏謙輕笑了一聲,眼神裏卻沒有絲毫笑意。
“好大的官威啊,就算在自家的公司,我也沒權利随随便便指着一個什麽錯都沒有的實習生讓他走,貴校的輔導員竟然能不讓人畢業。”
副院長忙着解釋:“美術系新招的幾個輔導員,剛畢業,不懂事兒……”
陸柏謙沒接話,朝着門口看了一眼,示意他出去解決,輔導員還在說什麽,他聽不下去,忍得心裏直往上竄火。
副院長早就等着他點頭,哪還敢放縱輔導員在那胡說八道,一把将大門推開,大聲呵斥:“王文薇!你像話嗎!”
外面房間裏,耀武揚威的輔導員和已經準備離開的兩個監考老師,以及垂着頭挨訓的辛辰,都愣住了。
副院長憋着的一口氣吐了個痛快:“學校的規定?哪一章哪一條,你給我列出來?學校規定你個輔導員能管學生畢不畢業了?學校規定學生的試卷丢了找都不找就算曠考了?學校規定出了這種事都不用往教務主任那裏報你們就能私下解決了?”
輔導員傻了眼:“院、院長?您怎麽在這兒……”
“我怎麽在這重要嗎?重要的是你們對待學生的态度!我在這你對學生的态度和我不在的時候就不一樣了嗎?學生要求調監控你們為什麽不同意?威逼利誘,是想讓學生當了替罪羊,學院就不會追究你們的失責了是嗎!這就是你做為H大一位教職工的思想覺悟?”
他怒氣沖沖地撥打保衛室的電話:“現在就給我調監控!學生把卷子交上去了,一共十多分鐘,不是你監考的失職是誰的?我倒要看看卷子究竟去了哪,丢卷子的時候你又在幹什麽!”
兩位監考老師汗如雨下。
這還用說,當時臨近結束,提前交卷的人亂哄哄,兩個老師趁機聊了幾句閑天,壓根沒盯着那幾張放在前面等着晾幹的畫。
這事很快驚動了教務主任,主任匆匆從行政樓趕來,帶着人去保衛室調監控,辛辰本想跟着走,卻被副院長留下了。
其他人走後,辛辰緊繃着的身體才微微放松,圓鈍的指甲在不知不覺中已經将手心掐的紅腫一片,他聲音裏帶着濃重的哭腔,努力克制着,認真朝副院長鞠了一躬:“謝謝院長。”
副院長還沒說話,裏間傳出聲音來:“小白眼狼,謝誰呢?”
辛辰反應片刻,飛奔進了房間,一個急停,就看見陸柏謙坐在辦公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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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忍了許久的淚水終于奪眶而出,像一枚出膛的小炮彈一樣把自己砸了過去,撲進了陸柏謙懷裏,嗚嗚哭了起來,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哭訴道:“我真的交了!我就放在靠門口的講臺上,我還特地拿東西壓住,不可能被吹走的!”
他哭得直打嗝,說話斷斷續續的,陸柏謙其實聽不大清,反正知道是在朝他控訴那幾個老師就行了,他将辛辰抱在自己腿上,伸手給順順毛,順便抽了幾張紙巾将哭花了的小臉擦一擦。
辛辰委屈壞了,這會兒釋放出來,簡直哭個沒完沒了,陸柏謙叫他哭得頭疼,看差不多了便哄道:“好了,乖,乖,這麽大的男孩子了,不哭了。”
辛辰努力地憋了兩秒,憋不住,噴出了一個鼻涕泡泡。
這下兩人都傻了。
片刻後,陸柏謙忍不住笑出了聲。
辛辰又不好意思又生氣,憤怒地讓陸柏謙不要笑,陸柏謙一邊擺手道歉一邊抽紙巾給他擦,期間還一直在笑。
天地良心,陸柏謙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多久沒這麽放聲笑過了,實在是忍不住。
好在這麽一個烏龍後辛辰不太哭了,但是隔一會兒就抽兩聲,他呆呆地坐在陸柏謙腿上,靠着對方的胸膛,眼神空空的看着外面。
陸柏謙收攏雙臂抱住他:“想什麽呢?”
辛辰抽噎着說:“想畫、哼、倒底去哪了。”
陸柏謙道:“別想了,等下監控出來我幫你處理,你不如想想晚上吃什麽?”
辛辰說:“吃、哼、那個甜蝦。”
陸柏謙被他抽噎得又想笑了,但他忍住了:“好,我讓井楓訂位子。”
他将下巴擱在辛辰毛茸茸的頭頂,雙手環住他,給井楓發消息。發完之後看見辛辰又在發呆,便想轉移他的注意力:“這就考完了嗎?”
辛辰點點頭,細軟的短發撩過陸柏謙的下巴。
“寒假呢,回家?”
辛辰聞言更加沮喪:“我前幾天打給我媽,她說他們去海南過年了,讓我留校。”
“他們?”
“我爸,我媽,我大哥。”
陸柏謙感到荒唐。
一家人出去過年,把小兒子丢在學校裏?他之前就總覺得這家人的相處模式存在極大的問題,也因此生出過辛辰倒底是不是他們的親生孩子的疑惑。只是辛辰的父母之前住的地方太偏,辛辰出生的地方也并非正規醫院,想查些資料都無從查起,還是辛辰兩歲的時候他哥哥上小學,才搬進了城市裏。
若是買來或者偷來的孩子,也不可能養大了能受益的時候反而不管了。
他還沒來得及想出個頭緒,辛辰已經撇着嘴抱怨了:“可是學校春節的時候也要封校啊。”
他拿一雙大眼睛瞥陸柏謙,一眨一眨的,不肯說後面的話,要陸柏謙主動說。
陸柏謙笑起來,捏捏他的鼻子:“別在學校裏留着了,冷冷清清的,跟我走吧。”
辛辰得到了滿意的答複,眉開眼笑。
這時辦公室的門被敲響,是監控的調查結果出來了,辛辰立刻像個受了驚的小兔子一樣,從陸柏謙腿上滑下去,乖乖地站到了一旁。陸柏謙懷裏一空,被辛辰捂熱了的地方涼涼的。
他指尖搓了搓:“請進。”
副院長搬着一臺筆記本,擺在桌面上。屏幕上正是教室裏的監控錄像。
時間定格在考試結束前五分鐘,講臺上亂糟糟一片,有人在将自己的畫疊放在講桌上,有人在收拾畫具,兩個老師一邊收拾東西一邊笑意盈盈的聊天,誰都沒注意到被晃動着的學生們擋住的門口那邊,一個學生飛快撿起地上的一張畫,揉成一團遞給了坐在前排的江承望。
“是江承望!”
辛辰失聲喊道。
江承望。
陸柏謙記得辛辰提起過,他說那家人很有錢,用的顏料很貴。
副院長抹了一把汗:“這主要是兩個學生的問題,我已經讓人去聯系這兩個學生來,等下就到。監考老師那邊的責任教務主任會按學校規定處理,這個輔導員……”
陸柏謙靜靜地看着他。
副院長說:“這個輔導員,下個學期不會續聘了。”
陸柏謙沒什麽表情的點點頭。
江承望和他朋友被叫到院長辦公室的時候人是懵的。辛辰的畫是他臨時起意,叫路過的朋友偷的,現在已經撕成了碎片沖進了下水道。他爺爺是H大美術系的老教授,美術系的好幾個老師都是他學生,平日見到江承望都要笑吟吟地打個招呼,問一聲老爺子還硬朗不。因此他平時做點什麽,老師們能兜住的必定也就兜住了,都不忍心拂老爺子的面子。
這又是怎麽了?
江承望頭一次被人數落成這樣,院長還在另一個市參加活動,副院長做主,把江承望罵了個狗血淋頭,然後當場便做了決定:“你們兩個惡意損毀同學的考試試卷,情節極其惡劣,根據校規記大過一次,留校察看一年,再有違規直接開除。現在就發通知,全校通報!”
江承望差點跳起來。
記了大過,他的獎學金怎麽辦?榮譽稱號怎麽辦?以後出國辦手續還能順利嗎?檔案上會不會有污點?!
“我要給我家長打電話!”
副院長也和老爺子共事過,他伸手按在江承望肩膀上:“你想讓你爺爺晚節不保嗎?”
偷畫的人已經傻了,他平時跟着江承望作威作福,以為江承望在美術系已經是稱王稱霸,誰都管不了,沒成想居然有這樣的風險,立刻哭喊道:“我不知道!是江承望讓我拿的,他說沒事的!老師,求求你別記我的過!”
江承望氣得大罵起來,非得打電話給他父母,辦公室裏頓時亂成了一鍋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