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你沒聽見他說疼嗎
辛辰額前都是汗水,驚慌失措地喊在隔壁休息的阿姨,然後便被送到了早就預定好的醫院病房裏。陸柏謙接到電話時恰逢中場休息,合作公司的總經理還等着做彙報,就看見陸柏謙站起身連外套都來不及拿,直接大步跑出了會場。
“這……”
井楓用力掐了掐自己的手:“不好意思!我們陸總家裏有急事,我會聯系分公司總經理和你們接洽,還請見諒!”
說罷立刻掏出手機給司機打電話:“快點攔着陸總,不能讓他開車!”
司機傻了:“陸總急得跟什麽似的,拿了鑰匙就走,我也沒來得及攔啊!”
井楓擔心的要死,拿了分公司不知道誰的車鑰匙,帶上司機就去追陸柏謙,可惜他們緊趕慢趕也追不上陸柏謙一路超速,陸柏謙心急火燎,急得快要發瘋,一邊狠踩油門一邊懊悔自己怎麽就放不下這點工作。
他恨不得長雙翅膀飛回H市,道路上的交通規則被他視為無物,什麽限速限行專用車道,哪裏有路就往哪裏鑽,眼看前面的紅綠燈轉了黃,一閃一閃,就要變紅,陸柏謙卻想也沒想,一踩油門就沖了出去。
後輪出線的那一瞬間交通燈跳成紅色,東西方向的車流被開閘洩洪,一輛起步很快的奔馳不知為什麽也這麽急,綠燈亮起的瞬間便沖出了斑馬線。
一聲巨響。
井楓和司機趕到的時候交警剛到,奔馳的車主還在給保險公司打電話,陸柏謙靠在車門上,手臂不知是被什麽弄傷,西裝破開口子,黑色的布料被血跡弄成了深顏色,他閉着眼睛,雙手緊緊握成拳。
井楓推開車門,跑得高跟鞋都甩脫,踉踉跄跄地沖到陸柏謙面前,拿出一瓶随身攜帶的香水送到陸柏謙鼻端:“陸總,陸總,您先冷靜一下!”
陸柏謙聽見她的聲音立刻睜開雙眼,将她往旁邊推開,拔腿就走:“你留在這裏處理,我要去醫院。”
井楓立刻道:“陸總,讓司機送您!”
司機也看出來不對,死活不肯下車:“陸總,您這樣太危險了。”
陸柏謙拉開駕駛位的車門,怒吼:“滾下來!”
井楓撲過去擋在陸柏謙身前,幾乎是喊着和他說話:“陸總!您聽我說!咱們到H市走高速就三個小時,辛辰他能等到的!您要是再出了事,那可就不是三個小時的問題了!”
Advertisement
陸柏謙雙眸黑得幾乎有些吓人,顯而易見是狂躁症狀正在發作,井楓生怕他揍自己,緊張得快要喘不上氣。
就在此時,救命的電話鈴突然響了起來,井楓掏出手機一看,頓時松了一口氣,趕緊接通了遞給陸柏謙。病房裏辛辰剛接到井楓的求救消息,趁着還不疼,給陸柏謙打電話:“陸先生?”
陸柏謙周身那種陰森吓人的戾氣散去不少,焦灼道:“辛辰,乖,我馬上回去,你怎麽樣?”
辛辰道:“我沒事,不太疼,你路上不要急,慢慢的。”
陸柏謙閉上眼深吸一口氣,終于找回一絲理智:“好,你不要怕,我這就回去。”
目送司機載着陸柏謙離開,井楓緊繃的身體一軟,險些倒在地上。她強撐着又給合裕的總助打了電話,讓他在H市接應,這才去處理剛才的交通事故。
萬幸今天不堵車也不封高速,司機一路踩着限速的邊兒,将陸柏謙送到醫院裏。車還沒停穩,陸柏謙便沖下去,等在醫院門口的總助被吓了一跳:“陸總,您手怎麽了,要不要先看看?”
陸柏謙壓根沒覺得疼:“辛辰在哪。”
四樓産科的獨立病房,辛辰疼得直打滾,陸柏謙還沒進門就聽見他拖着哭腔一聲聲地喊疼,醫生做完了檢查正出來,陸柏謙攔住他:“現在怎麽樣?”
醫生道:“很順利,已經……”
陸柏謙急火攻心,整個人仿佛一點就炸的火藥桶,連醫生自己都不知道這句話是如何冒犯了他,就看見一拳揮過來,緊接着臉頰劇痛,連嘴角都滲出了血。
“很順利?你沒聽見他說疼嗎!”
醫生被這毫無防備的一拳直接打得摔倒在地,捂着臉痛吟出聲,他身邊的護士吓得尖叫起來,蹲下身惶恐地檢查醫生的情況。
總助已經完全傻在原地,愣了足有三秒才沖上去抱住陸柏謙:“陸總!陸總您冷靜一下!”
他實在不知道怎麽應對眼前的場景,這人陌生到完全不像那個他為之工作并且一直崇拜的陸總,簡直就是個無理取鬧的地痞流氓。
陸柏謙也沒想到自己做出這樣的事,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一時之間心亂如麻,原地頓了兩秒才做出決定:“我進去看看。”
護士本來想提醒他手臂上的傷口和換幹淨衣服的事,可張了張嘴還是膽怯地閉上,還是醫生撐起身子,勉強道:“先生,您得把衣服換了,不能把細菌帶進去。”
陸柏謙停下腳步,護士這才上前,匆忙且慌亂地拿出一件陪護的衣服幫他換上。
他急匆匆地跑過去,辛辰睜開眼淚汪汪的眼睛,埋怨道:“你怎麽才來啊。”
陸柏謙小心翼翼地抓住他的手:“對不起。”
alpha的信息素有安撫和鎮痛的功效,陸柏謙在身邊陪着,辛辰好受很多,但時間的流逝依舊緩慢到磨人,一直折騰到晚上,辛辰精疲力竭,總算是順利生下一個健康的男孩。
小家夥粉撲撲肉嘟嘟,握着拳頭蹬着小腳嚎啕大哭,醫生把他擦洗幹淨送到辛辰懷裏抱了一抱,接着便帶去做檢查了。
辛辰疲憊地沉沉睡去,陸柏謙終于松掉了緊繃着的那一口氣,渾身無力地倒在一旁的椅子上,直到這時,才感覺到手臂上火燒火燎的痛。
護士小心地提醒:“陸先生,您去處理一下傷口吧?”
她目睹了陸柏謙的暴力行徑,和他說話時聲音都有些發抖,陸柏謙擡眼看看她,點點頭:“好,多謝,勞煩你幫我守一會兒。”
小護士一愣,惶惶道:“應該的應該的。”
陸柏謙扶着椅子站起身來,他一天一夜沒休息,精神又極度緊張,此時身上那股挺拔的氣質不見蹤影,背影竟然有些頹唐的氣息。
總助陪他去挂了號,在診室裏處理傷口。傷口有些深,因為沒有及時處理,血跡已經幹涸,撕裂開來的襯衫也粘在了皮膚上。醫生将布料剪下來,然後清洗消毒,再縫針。雙氧水倒在傷口上面,總助眼皮微微一跳,陸柏謙眼睛眨也沒眨。
診室裏安靜得只剩下醫生動作的聲音。陸柏謙突然開口,打破了一室靜谧:“今天那個醫生,叫什麽名字,在哪裏辦公,幫我查查。”
總助點頭應下,陸柏謙有些疲倦地說:“先回去吧,太晚了,明天發給我就好。”
傷口包紮好,陸柏謙獨自返回辛辰的病房。高級病房是公寓式設計,旁邊有專門給陪護睡的房間,病人住的房間裏也有沙發可躺。陸柏謙明明身體已經疲憊不堪,卻并不想休息,只是在辛辰病床前坐下,耳畔只剩下辛辰均勻綿長的呼吸,他閉上眼睛陷入沉思。
狂躁症狀消減下去,他回顧自己一天內的所作所為,簡直就像是在看一個陌生人。
在人生的前二十五年,他從來謹言慎行。陸家家風嚴謹,陸老爺子更是對寄予厚望的長孫嚴苛教養,從為學、經商到為人、處事,無一處不能稱上一句無可指摘,從小到大形形色色的人相處過來,誰不知道陸家的下一任繼承人、合裕的總裁,謙遜且有風度,自律而不刻薄。
但自從過渡期開始,他渾然變了一個人。
飙車、超速、占用其他車道、闖黃燈,如果說這些他平時絕不會做出來的事還是情急之下的沖動之舉,那在醫院裏的那一拳,就是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陸柏謙的奶奶,就是在一次醫鬧事故中傷到了手,再也沒能回到她熱愛的手術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