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1)

更新時間:2017-06-15 20:00:03 字數:3880

說好的六小時跳票了,男人再次出現的時候,已經是晚間十點多。

夏光桦想,她大概明白為何男人會一口氣塞了五張千元鈔給她,若是照着現況分析,對方就算是天亮了才出現,她也不會太意外。

“你還好嗎?”皺着眉,她斜倚着門框,看着一身狼狽的男人。

“嗯?”男人眉一挑,“為什麽這麽問?”

“你自己沒感覺?”

“什麽意思?”

“你這裏……”她在自己的右額頭上比劃了下,“流血了。”

“啊、有嗎?”男人似乎真的沒自覺,他擡手一抹,看了下自己的手,上頭果然沾了血漬。“哦,這個啊,不要緊的,小傷口而已,待會清理一下就好。小翔呢?今天有吵鬧嗎?”

“還算乖吧。”她聳聳肩,這才由門邊退了開來,讓對方進門。

孩子就躺在沙發上,睡得香甜。

男人見了這畫面,忍不住露出了一絲苦笑。“你這沙發什麽牌子?這麽好睡。”上次是,這次亦是。

夏光桦聽了,聳聳肩,不以為然,“我想問題應該不是出在沙發上。”

“不然是?”

她指了指電視機,“我故意挑難看的。”

“原來如此,”他笑了出聲,“我居然沒想過這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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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下次可以試試。”

“我會的。”語畢,他走到沙發前,作勢就要抱起孩子。

“對了,那個——”她出了聲。

男人停下了動作。

“你額頭上的傷口……”她猶豫了幾秒,最後還是把話說出口,“我還是幫你處理一下吧?”

雖然是毫無根據的猜測,可她就是覺得這男人不會善待自己。

“哦,別麻煩了,只是皮肉傷,不會怎麽樣。”男人婉拒。

“是啊,既然只是皮肉傷,不會太麻煩的,”她打斷了他的話,冷着臉,似笑非笑的說:“如果是血流如注的那種傷口,我就會請你出去了,別死在我這裏。”

“……你說什麽?”

“開玩笑的,別露出那種恐怖的表情。”真是,這男人好沒幽默感。“你在這裏等等,我去二樓拿個急救箱。”

說完,她跑上樓,拿了東西又跑下樓,然後幾乎是以抱怨的口吻道:“坐下吧。你這麽高,站在那兒是打算等我拿鋁梯過來嗎?”這家夥可能有180那麽高。

對方尴尬地笑了笑,照着她的話,找了個位子坐了下來,“其實你真的不用大驚小怪,這種傷口就算不理它也會自行痊癒。”

“最好是。”她嗤笑了聲,“以前我也是這樣想,結果你猜猜我的下場是什麽?”

“是什麽?”

“蜂窩性組織炎,在醫院住了一星期。”

“……好吧。”男人閉嘴了。

她夾了顆棉球,沾了碘酒,在他的傷口上輕抹了兩、三圈。

這時她才發現,男人有一雙深邃漂亮的眼睛,一對濃眉整齊有型,鼻梁齊勻高整,唇瓣菱線分明。

整體來說,他有一張陽剛威嚴的臉,卻又不會顯得粗犷老成。這大概就是光榆所說的“帥”吧……

“咳咳,”她回過神來,強迫自己分散注意力,“那個,我還不知道怎麽稱呼你?”

“我姓孫。”

“孫什麽?”

“時郁。時間的時,濃郁的郁。”

“哪有人會用‘濃郁’來解釋自己的名字?”她笑了出來。

“不然你說說看,你會用哪個詞來解釋我的名字?”

“我會說那是一個‘有’、一個‘耳朵’。”說到這兒,她扔掉了棉球,再取來一顆新的,重複相同的消毒步驟。

他看着她流暢的動作,“那你呢?”

“我?我什麽?”

“問了別人的名字,總該報上自己的吧?”

“我哦,夏天的夏,光明的光,然後一個木,一個華。”

他聽了,側頭想了幾秒,“夏光桦?”

“聽起來不太像女孩子的名字吼?常有人打電話來會說‘請找夏光桦先生’呢。”

孫時郁笑了笑,沒說什麽。

這年頭都有女人的英文名字取作Charlie了,區區“光桦”算什麽?不過話又說回來,他實在不認為眼前的女人會在意那種事。

他轉頭看了看,她住的地方說“髒”是不至于,但“亂”是肯定的。

光是玄關上那根木制衣帽架就已經夠像是棵聖誕樹了,這女人顯然把自己所有的衣服全都挂了上去。

客廳的茶幾更是不用說,他懷疑自己根本沒有辦法在上頭找到空間擺放一個便當盒,因為上面滿滿是筆記本、漫畫書、雜志、杯子、紙張、筆、信封、廣告單、牙線、棉花棒、調味料瓶、防曬油、作用不明的藥膏、一排吃了一半的普拿疼,然後又是杯子……他突然對這個女人起了點好奇心。

“你是做什麽的?”

“問我?”

“不然我問誰?”

“呃……”她還真不知道該怎麽啓齒,畢竟“漫畫家”這種職業很特別,懂的人崇拜,不懂的人唾棄,而她的家人恰恰好都是後者。

見她面有難色,孫時郁識相地笑了笑,道:“沒關系,不方便說也不要緊,我不是非要知道不可。”

其實,他要查出這種事情根本小菜一碟,完全沒有難度。

“不是的,不是那個意思啦……”她呵呵幹笑了下,看了他一眼,“我只是不确定你能不能了我的工作。”

“什麽意思?”

“我的工作是畫漫畫。”

他愣了下,消化了她的字句,“你是說……漫畫家?”

“你看吧?就是這種表情。”她自嘲地笑了聲,伸手從急救箱裏撕了張OK繃,輕輕貼在他的傷口上,“如果你別問我畫一頁賺多少錢的話,那我會很感激你。”

“我為什麽要問那種事?”他被質疑得很無辜。

“我怎麽知道為什麽每個人都要問那種事?”

自她有記憶以來,這兩個問題的順序彷佛是不變的真理,就像是春天之後,夏天緊接着來一樣。

“那你呢?”她反問。

“什麽?”

“問了一個人的職業,至少該報出自己的吧?”她撿了他的話。

白天見他十萬火急地趕回工作崗位時,她就一直在猜想,這男人究竟是做着什麽樣的工作?是某種安全系統的工程師,還是人命關天的外科醫師?

兩個好像都是個黃金夢幻職業呢,呼呼呼呼……她傻笑在心,不由自主地開始在腦海裏編織她的少女夢。

孫時郁突然擡手指着額頭上的傷,道:“這個傷口是我在幾個小時之前,追捕通緝犯時弄傷的。”

“追捕什麽?”聽到關鍵字,她回過神,有些不确定的問。

“通緝犯。”

她傻愣當場,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一般人遇到通緝犯的機率是多少?

“你的意思是——”

“對,我在刑事局上班。”

也就是說,他是警察,她最讨厭的警察。

少女夢突然碎成了一片片,紛飛四散,飄向大海,她啪的一聲阖上急救箱,站起身,一臉肅然,“那就先這樣子吧,我該開始工作了,大門在那兒,不送。”天壤之別的态度令孫時郁有些錯愕。不過,他沒有追問原因的打算,至少暫時沒有。

他抱起了自己的孩子,“那麽,我們先回去了,晚安。”

她板着臉孔,不作聲。

“今天謝謝你幫忙,再見。”他離開了,順手替她将門帶上。

夏光桦靜靜地看着那扇門,心裏有股難以言喻的煩悶。

她此刻的心情就像是在路上邂逅了一個聊得來又條件好的男人,一問之下才發現對方竟是自己最讨厭的星座……

那麽,她該相信自己的感覺,還是相信自己的經驗?

“不行,這樣很不妙。”

盯着白板上密密麻麻的黑字,周靜潇面色凝重,分析着情勢。“我們現在只有動機、間接證據,唯一的證人還是個詐騙前科犯,我真的不知道我的起訴書要怎麽寫。”

“果然還是不行嗎……”

雙手抱胸坐在檢察官室裏,孫時郁的眉頭深鎖。為了這案子,他已經勞心費神了将近半年,卻始終抓不到能夠起訴首腦的鐵證。

“就我們現有的證據來看,我認為太冒險了。”她坐回了自己的辦公桌前,雙手交疊,托着下巴。

兩人就這麽陷入了沉默,各懷心事,都在腦袋裏思考着可行方案。

“不如……”半晌,周靜潇打破了沉默。

“嗯?”

“放棄以殺人罪來起訴他,找找看有沒有其他的案子能跟他扯上關聯。”孫時郁愣了下,有些困惑的道:“但他至少已經殺了三個人,其中一個還是他自己的老婆。”

“我知道,這我跟你一樣清楚。可是,你必須面對現實,那老狐貍的雙手比任何人都幹淨,一向都是別人替他辦事、替他善後;更何況他有一群小弟可以證明他的妻子背着他爬牆,他的律師大可說這是一時氣憤所做出來的行為,到時候……”周靜潇聳聳肩,道:“我不知道,搞不好一年半載就出來了,小弟甚至會沖出來大喊‘是我幫大哥打死那個賤女人’,這些都是有可能的。”

“所以你現在的方向是?”

“從一級毒品着手吧。制毒和販毒都是他們主要的金錢來源,我相信那條老狐貍絕對不會經過其他人的手,只要逮到直接證據,就能求處重刑。”

“這樣說是沒錯,但以往我們逮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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