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魚,餘也。
家中有宴,魚作為好兆頭,自然是端上了餐桌。
杜明月剛一聞了魚的腥氣,就是忍不住捂嘴幹嘔了兩下。她這麽一個動作,在趙家人的眼中自是惹人注目的。
“子殷媳婦這莫不是有了?”太夫人楊氏臉上帶着喜色時,夫人李氏一臉過來人的模樣,滿臉笑顏的說道。
“真的嗎?”在滿堂注視的目光中,杜明月用手撫上了小腹,似是歡喜極了的表情。她心中有沉沉的期盼,自是期盼着如大家夥的吉言一舉有喜,懷上夫君趙子殷的子嗣。
“好,好,趕緊請大夫來家診脈。”趙老爺也是老大欣慰的神情,一臉高興的發話道。
“父親,今日是家節,怕是不好尋了大夫上門診脈。既是喜事,等一日何妨?明早再讓仆人去請大夫上門便是。”趙子殷開口勸阻道。
“這……”趙老爺遲疑。
“老爺,您是當祖父歡喜,子殷是孩子的親爹,豈不是更歡喜。依我看,不妨随了子殷的意思,明個早,我差人早早去請大夫來家。”夫人李氏附合道。
趙家的庶長子是趙子殷,若是再來一個長孫……
光想想那樣畫面,夫人李氏就是心中意難平。
一時間,夫人李氏沒琢磨出來解決意難平的法子,就是順水推舟的攔了請大夫一事。想着若是明日再得了确實的消息,今個兒晚上也多餘些時間思量一二,方是妥當些。
“你媳婦和兒子都一個意思,老大,我看就如此辦吧。”太夫人楊氏有一子一女,一子自是趙老爺趙傳福,一女是已經出嫁到甘家的老太爺庶女,太夫人楊氏就是擔個嫡母的名頭。當然,那位生養了庶女的老姨娘,在老太爺過逝不久後,也是香消玉隕了。所以,這位趙家的庶出姑奶奶與娘家的關系,頗是有些不親絡。
這會兒,太夫人楊氏發話,趙老爺自不多言,按下心中的想法不再表示異議。
次日,大夫确診,杜明月懷孕一月餘。
這下子,趙家是有人歡喜有人憂。
Advertisement
趙家本是吏員之家出身,已去逝的老太爺昔年從書吏升到了八品縣丞的位置。後來,老太爺過逝,趙老爺趙傳福上下打點不少,在縣衙裏接着父親的班,同樣做了書吏。這些年來,靠着經營下來的人脈,趙老爺總算是升了八品主薄的位置。
區區八品官,在世家名門眼中,自是區區末流。但不過嘛,在一縣之地中,卻是真正掌握了當地百姓命運的官佐老爺。
這個時代,以東為貴,以左路為尊。趙家的宅邸位于封縣的縣城東區,是一座四進的大宅子。整個大宅子說是四進,實則,是前三進裏各帶了東西兩個小跨院,只第四進的倒罩房,是專門給予仆人住的下人房和趙宅中的大廚房。
位于第一進,是趙宅的福字堂。名字的緣由,是因為一進宅院的壁上多處刻有福字紋,才得了這麽一個喜慶的名字。福字堂的東跨院,名叫悅然軒,是趙宅的客院。據說,趙老爺當年取這個名時,出自論語中“有客自遠方來,不亦悅乎”。福字堂的西跨院,則趙宅中的馬廄,同樣得了一個雅名,叫平安軒。
位于第二進,是趙宅的喜字堂,名字的緣由,同福字堂一樣,亦是因為壁刻多處有喜字紋,得名于此。喜字堂的正院,是趙老爺和夫人李氏的居所。它的東西跨院,分別喚春晖苑、夏實苑。
春晖苑,是夫人李氏嫡子趙子齊的居所。夏實苑,趙老爺趙傳福的紅袖添香之所,杜姨娘和白姨娘二人,就是居于這個小跨院。
位于第三進,是趙宅的如意堂。太夫人楊氏居于如意堂的正院,抱廈則是趙宅的茵姐兒居所。
如意堂的東西跨院,分別喚秋明苑、冬藏苑。
秋明苑,是夫人李氏嫡子趙子厚的居所。冬藏苑,是趙子殷和杜明月夫妻二人的居所。
趙宅之中,各個跨院的正面半圓拱門,通往各自的正院;各個跨院的角門,則是通往相連的夾道。趙宅中的夾道,東邊夾道起于一進福字堂的正院,連悅然軒、春晖苑、秋明苑,與四進的倒罩房相通。西邊的夾道同樣起于一進福字堂的正院,連于平安軒、夏實苑、冬藏苑,最後亦是與四進的倒罩房相通。
如意堂的抱廈裏,丫鬟馬蓮兒看着大姐兒趙茵坐立不安的小模樣,不禁擔心的問道:“大姐兒,是不是哪兒不舒服,奴去求孫嬷嬷給您請大夫瞧瞧?”
孫嬷嬷就是趙宅管事的媳婦,同時,也是夫人李氏管家的得力助手。這趙宅上下的事情,哪樣要禀明了夫人李氏,自然也就得過一遍孫嬷嬷的嘴。
“不了。”趙茵搖搖頭,臉上是複雜的小神情,道:“我沒事。”
“蓮兒,母親懷孕了,要給爹生下弟弟妹妹,你說,到時候爹還會多關心我嗎?”趙茵的眼中,她娘只有她的生母。所以,對于繼母,她逼于規距,就是喚一聲母親。在心裏,對于這個搶親娘位置的繼母,趙茵自然是滿心不喜的。
這要如何回答呢?馬蓮兒有些苦惱。她聽孫嬷嬷身邊的翠環姐姐講過,說是有了後娘,就會有後爹。特別是大姐兒還是一個女兒家,将來總要嫁去別人家裏做媳婦子,哪比得少夫人肚子裏給大少爺揣上的哥兒重要?
只是,馬蓮兒又想到嫂嫂楊蘭花與她講過,不能聽別人的挑拔,把大姐兒和少夫人的關系弄壞了。将來,大姐兒尋親事,還得少夫人這個母親做主的。若真是惹惱了少夫人,大姐兒的婚事就會憑生波折的。
“大姐兒若是實在擔心,不如跟太夫人講講。”馬蓮兒最終挑了最不出錯的法子,出了主意。
年紀尚小的趙茵最終還是沒什麽好的主張,便是順着丫鬟馬蓮兒的意思,把心頭的擔憂說給了太夫人楊氏。
太夫人楊氏活了大半輩子,半截身子都沒入黃土的人。一聽着曾孫女的話,眉頭就是微動。她瞅着這事情,總感覺像是有人在挑事兒一樣。
“你是不是聽了什麽人在耳邊多嘴?”
太夫人一問,趙茵直搖頭,道:“不是聽人講,是我自己害怕。”
聽曾孫女這麽一說,太夫人仔細打量着趙茵的神色,見是真沒什麽異樣,她心頭一松。楊氏想着,許還真是她多想了。趙茵這孩子,八成可能是幼年失母,心思過于敏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