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有什麽不對嗎?”

“夫君何皺了眉,新一年裏,應該多笑笑,求個事事順心的。”

杜明月對夫君趙子殷關心的說了話,一邊說着,一邊還是走上前,湊近了瞧着他的神色呢。一連着瞅了好些眼後,把趙子殷都看得挺尴尬的。

于是,趙子殷收拾起了情緒,回道:“沒什麽,就是突然憶起一些事情來。”

趙子殷沒有把前世之事,告訴任何人。他只是對比着前世今生,在找尋了中間更多的隐秘。比如說,他進京城了,按着師門的安排,給周國公的嫡子當幕僚。結果,這位由大梁朝公主所出的嫡子,卻是大梁朝的公主殿下為周國公戴的一頂綠帽。

到沈鑄來到周國公長子柴慶身邊為幕僚,公主與情夫的往事被拆穿,他被公主所出的皇帝外甥遷怒,是淨身的掃地出門,京城自然是無他趙子殷的自立錐之地。後來更是累着他趙子殷的媳婦在顯懷後,都得随他落魄回了封縣城的老家。

出發時,是多麽意氣豐發;回去時,就多麽失意難受。

那種滋味,真是百般在心頭。到如今,趙子殷仍然記憶猶新。所以,他後來才會更加不甘心,想方設法的在家中與嫡弟争鋒,想謀求得趙家的人脈資源,以圖東山再起。而這些也釀成了,他與嫡母的決裂。

結果嘛,就是鬧得家宅不寧,以至于害媳婦早産,長子夭折。

甚至于,長子夭折的事情,他都是一知半解。

“他年功名事,又是負誰知?”

念了一句,丢開前世的痛心與悔恨,自嘲的笑了。

稍稍片刻,趙子殷又收拾了心思,一掃負面情緒後,道:“走吧,咱們今天要回家,看看箓哥兒、策哥兒可有聽長輩們的話,乖乖懂事着?”

杜明月見夫君似乎是放下了什麽負擔一樣,又是提起了兒子們,她自然不再提了惹夫君消沉的事兒,便順着話道:“肯定不能。”

“兩個淘氣孩子,指不定哭鼻子了。”

“我想啊,他們不在家中鬧個雞飛狗跳的,才是怪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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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家娃,當娘的知道是啥樣。

杜明月可清楚着,哪怕有兄弟倆喜歡的親姐姐趙茵在身旁哄了,這倆破孩子也一定是愛惹事生非的。不過嘛,杜明月沒打算壓着管了。因為,杜明月有點小心思。她怕啊,兩孩子太乖巧,太婆婆和嫡婆婆發話,要幫忙給養了,那不是在她身上割肉嗎?

這時代的婆婆養孫子天經地義,媳婦是不能拒絕的。

既然輿論不支持她的個人心思,杜明月就是曲線救國,防患于未然嘛。

熊孩子什麽的,他們乖巧時,自然惹人愛。若是發起脾氣來,真是讨人嫌棄的。

杜明月覺得,為了讨得孩兒們的撫養權,她就暫時在娃曾祖母和祖父、祖母面前,給他們留點小小的黑歷史吧。

“你也太小心眼了。”

“爹和母親他們啊,不會跟你搶了箓哥兒、策哥兒的。”

趙子殷搖頭,挺無奈的。

他不蠢,媳婦太明顯的做法,他是想裝着看不見,也是難以做到啊。于是,只能故作不知了。有句俗話說,不聾不啞,不做家翁嘛。

趙子殷這個當兒,又當爹的,自然在長輩和媳婦之間,娶了媳婦忘記“娘”。不介意幫媳婦争取到了孩子們的撫養權。畢竟,自己的孩子,自己親自教養是最好的。

趙子殷想,他要避免前世犯的錯,再在兒子們的身上,再犯啊。

“明月,你怎麽了?”

趙子殷突然扶住了杜明月,看着她捂了胸口的模樣,是吓了一大跳。

“心,突然很疼。”

杜明月也說不上來,為什麽她突然感覺心很疼。

“咱們回去,要馬上尋大夫給你瞧瞧究竟怎麽回事?”趙子殷擔心的說話後,準備攙扶杜明月回岳父家,然後,差馬栓兒騎馬進封縣城去請大夫來診治。

“不,去曾祖母的墳地。”杜明月搖頭,堅定的說道:“我總感覺那兒,似乎是有什麽在呼喚我?”

“總有一種似曾熟識的感覺……”

“陪我去吧,子殷。”杜明月擡頭,望着趙子殷時,是滿滿的懇求,那最後一句喚了趙子殷的名字時,更是百轉千回的感情釀于其中啊。

不曉得為何?

聽着媳婦一聲“子殷”的喚聲,還有那柔柔嗓音中的期盼,趙子殷就是拒絕不了啊。

“那我陪你一起去看看,先說好了,看一眼後,咱們就回岳父家。得趕緊給你尋大夫仔細瞧瞧。”

“成,依你了。”

杜明月笑了,一時間心中萬般甜蜜。

二人轉過了又一個山腳,杜明月曾祖母的墳地,近在不遠處了。

遙遙望一眼時,杜明月驚呼一聲。

那是一襲白衣的女子,她頭帶着一朵白絲絨成的小絨花,臉蛋兒未施粉黛。寧靜的立于那兒時,好一位佳人獨立于世外,又似飄飄渺渺的仙子來凡塵,可遠觀而不可亵玩焉。

“這……”

在古代白衣是不能随便穿的,在儒家治下的百姓眼中,白色是服孝的顏色。

“你是……”

遲疑了片刻,杜明月問道:“素素表姐嗎?”

輪廓雖然是不一樣了,可是,杜明月從李素素身上隐隐傳來的熟悉感,還有一靠近了就心發疼的感覺,莫名的一種直覺告訴她,這人一定是熟悉的人。

那麽,是誰呢?

李素素的名字,映上她的心頭。

“明月妹妹啊,許多久未見了。”

李素素執着一把油紙上,步伐款款走來,也似乎是不沾染了半點煙火氣息。

話罷時,李素素行至了杜明月的跟前,對她盈盈一禮,又道:“不過,咱們道一別吧,許是之後,不會再見了。”

杜明月望着李素素想說了什麽,卻是張嘴後,卻突然閉了嘴。

說什麽呢?

現在過得幸福的杜明月,并不想再追究了什麽。因為,已經沒有意義了。人嘛,總是要向前看的。

“我已經恢複記憶了,素素表姐,你不在意了嗎?”

杜明月又問道。

李素素笑了,絕色的容貌上,滿是淡然的輕嘲,道:“不重要了。至少,對于現在我來說,那些年少時的歲月,已經都不重要了。”

李素素想,她都是棋子,已經要被擺上棋盤了。所以,往昔的表妹杜明月,只是往事中的一頁過客,真不重要了。

“這位想必是明月妹妹的夫君吧?”

“嗯。”杜明月點頭,卻沒有半分把夫君趙子殷介紹給了李素素認識的意思。

杜明月想,她對往事說是不要在意了,其實,還是牢牢記着的。所以,她不恨李素素的,只是讨厭這個表姐。

如果,像李素素說的,她們再也不見了,那真是太好了。

兩條平行線,就沒有必要再存了多餘的感情。畢竟,總記着往事的磕磕絆絆,太費神不說,還是浪費精力啊。

“素素表姐,再見。”

“不,就像您說的,再也不見了。”

杜明月和李素素錯身而時,杜明月如此說道。

李素素微停頓了一下,然後,執着她手中的油紙傘,在一片雪景中悠然遠去。

杜明月沒有回頭,只是和夫君趙子殷到了曾祖母的墳前,上了香,燒了紙錢,又是給曾祖母磕了頭後。杜明月才是起身立于雪景之中,回望了山腳處,早沒有了李素素身影的地方,慢慢的開口說道:“夫君,你覺得我的表姐是一個什麽樣的人?”

“你若覺得,她是你的親人,我便同你一起待她如親人。你若覺得,她是你的仇人,我便同你一起視她如仇人。”趙子殷走到杜明月身邊,繼續說道:“夫妻一體,自然是同心同德。”

“謝謝你的信任,子殷。”

“我會努力做好你的媳婦,做好孩子們的娘。”

“而且,與表姐一見後,我心中像是放下一塊大石頭。心口已經一點都不疼了。”

趙子殷笑了,哈哈的笑聲後,他回道:“你有沒有事情,回封縣城後,還是去藥鋪子請大夫診過後再提。”

說到這兒,趙子殷摟了杜明月入懷中,在她的耳畔,又道:“你一直做的挺好,我很滿意的。”

溫馨,在二人間默然産生。

在曾祖母墳前上了香,杜明月夫妻二人就是回了杜家村。當天的晌午後,杜明月夫妻是踏上了回封縣城的路。

一路上,杜明月是打起了磕睡,趙子殷也沒有多言什麽。只是默默的給杜明月披了大氅,然後,坐那兒靜靜的思考了某些事情。

前世,沈鑄到周國公長子柴慶身邊為幕僚。

前世,趙子殷是失敗者,在周國公嫡子身邊做幕僚,也不對,應該是在大梁公主偷情所出的兒子身邊做幕僚。

只不過,後來趙子殷是給別人做嫁衣裳。周國公府本來庶出的長子柴慶一舉翻盤,成為了周國公府的正式世子爺。

前世,沈鑄是丹秋子的女婿徒弟,跟後來的周國公府世子爺柴慶,結為兒女親家。

前世的李素素,是世子爺柴慶長子的生母,是這位世子爺的寵妾。

今生,在見到了媳婦表姐李素素後,趙子殷能确認,這兩位李素素是同一個人。

趙子殷心中感慨,當真是世界真小,盡是熟人。

那麽,景泰八年,大皇子弑君父,爾後登基稱帝。最終,成功護着其餘四位皇子們逃離京城,而美譽滿天下的世子爺柴慶。這位“大英雄”的背後,又有多少見不得人的暗中交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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