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chapter19 (1)
雖然舒然結婚有五年了,但是因為一直都沒有準備要過孩子,所以,她也從沒有關注過這些。這兩天總覺得不舒服,想吐,卻吐不出來,全身酸軟乏力,人總沒有精神,她也只以為是感冒呢。
至于姨媽經……她都煩成這樣了,又怎麽會有閑心去在乎這個。
經金瑤這麽一提醒,舒然才想起來,這個月的确遲了有十天。
這種時候,她絕對是不想要孩子的。但也很怕,萬一真懷孕了,可怎麽辦?
“不會的,我們一直都沒有準備要,都有防備措施。”說起這樣的房事來,舒然倒是也不害臊避諱。
車子剛好開到醫院,馮士程穩穩将車子停住。然後迅速下車,親自給舒然開了車門。
舒然看着外面這個高大英俊的男人,她從他那雙黑亮的眼睛裏看到了滿滿的期待,舒然忽然覺得胸口悶得慌。她知道他很是想要個孩子的,可她不想要啊。
舒然忽然覺得有些沒有勇氣,坐在車裏沒有下來,只說:“我沒事了,不必去看醫生,現在就回去吧。”
“然然,來都來了,肯定要進去的。”金瑤不由得朝馮士程那邊看了眼,又小聲勸着說,“該來的躲不了,總是要面對的,你也別逃避了。”
作為舒然從小玩到大的發小,金瑤自然是希望舒然能夠幸福快樂。
她看得出來,馮士程是個好男人,對妻子好,顧家。她相信,有馮士程在,舒然再不會受欺負。
若真離了婚,舒然以後還能找到這樣可以護住她一輩子的男人嗎?
舒然跟她不一樣,她們從小成長的環境不一樣。她可以不結婚,可以不必有男人護着,但是舒然不行。她就算外面遇到了什麽難處,至少有爸爸媽媽可以靠,但是舒然沒有。
靠自己,她還沒有這個能力。如果能有個靠得住的男人,這肯定是最好不過的。
她覺得舒然鬧離婚,只是一時間的沖動,等她醒悟過來,肯定是會後悔的。所以,如果此時能有個孩子緩沖下兩人的關系,自然是最好不過的
“舒然。”馮士程望着她,暖和的大手緊緊攥住她的手,語氣堅定,“去查一下。”
只光聽着語氣,就曉得,他對這個孩子,到底有多期待。
舒然只能道:“去吧。”
馮士程牽着舒然手進醫院,很快便檢查出結果來,舒然的确懷孕了。
“懷孕了,四十天。”醫生很淡定,只說了兩句,就埋頭寫了起來。
“天哪,真的懷孕了。”金瑤很開心,撲過去抱住舒然,忙又跳離得老遠,笑着道,“不能這樣抱你,你現在是有身孕的人了,以後啊,再見着你,我可千萬不能再魯莽。”又轉身跟馮士程道喜,“馮董,恭喜你啊。”
馮士程只沖金瑤點了點頭,繼而目光落在舒然臉上。
他伸出手來,緊緊握住她的雙手。
“舒然,我們有孩子了。”他聲音低低沉沉的,帶着些悅耳的磁性,有掩飾不住的喜悅,“跟我回家。”
舒然看了他一眼,奪回自己的手,轉身就跑了出去。
馮士程追出去,從後面抱住她:“舒然。”
他生得高健修長,舒然只是中等個頭。他這樣抱着她,舒然根本連掙紮的餘地都沒有。
“我為什麽會懷孕?四十天……”舒然此時根本不想要孩子,她現在這種情況,這樣的心境,根本不适合去孕育一個孩子,“你不是一直都戴套的嗎?我為什麽會懷孕?”
“你懷疑我做了手腳?”馮士程擰着眉心,“要不要孩子這件事情上,我一直很尊重你。就算我想要,也是會跟你商量,你覺得我會是那種背地裏動手腳的人嗎?”
金瑤也覺得舒然這樣的質問有些過分了,忙勸着道:“然然,再完善的措施,都不是百分百可靠的。既然懷了身子,這就是天意。我看啊,你跟老馮有緣,連老天都不願意你們散了。”說罷,擡手捂着嘴,打起哈欠來,“都這麽晚了,你們也回去早點歇着吧。我是困得不行了,得睡覺了。”
“馮董,然然就交給你了,好好照顧她。”
“放心吧。”馮士程沖金瑤淡點頭。
舒然沒再鬧,跟着馮士程回了別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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兒子沒有回家,馮夫人根本一點睡意都沒有,一直坐在樓下客廳等着。
聽到外面有汽車的聲音,馮夫人忙裹着羽絨服出來。見真是兒子的車,她走了出來。
“士程,你怎麽回事啊?媽打你多少電話,你怎麽也不曉得接一個?”但見舒然從車上下來,馮夫人愣住,話也戛然而止。
“媽,我帶然然回來了。”馮士程摟過妻子,站在母親跟前,臉色不要太好,連眼睛裏都是笑,“你打電話的時候,手機落在車上了,沒有聽見。等看見了,時間也不早了,怕打攪你休息。”
馮夫人臉色有些陰陽怪氣的,哼笑道:“怕打攪我休息?我看你是有了媳婦忘了娘。行了行了,既然回來了,那就回來吧。”她看向舒然,眼裏不無責備,“你也不小了,以後什麽事情該做,什麽事情不該做,你得清楚。別什麽事情都叫人擔心,自己男人工作那麽辛苦,不曉得心疼啊。”
“別這麽說她。”馮士程不太喜歡母親這種語氣,略蹙了眉,“她也不是孩子,知道怎麽做。”
“你就慣着她!”馮夫人又氣得半死,偏生還出不了氣。
舒然也壓根沒有把馮夫人的話放在心上,她只覺得心裏又不舒服起來,捂着嘴巴就幹嘔。
“感冒了?”馮夫人到底看在兒子的面子上,也不願意針鋒相對的,倒是願意退一步道,“外面冷,時間又不早了,回去歇着吧。”
“媽,然然懷孕了。”
“你說什麽?”馮夫人才掉頭準備回去,乍一聽到這句話,立馬呆住了。
反應過來後,她大喜,臉上表情一百八十度大轉彎。
“真懷孕了?”
“剛從醫院回來。”馮士程摟着妻子,怕她着涼,幾乎将她整個人都拉進自己大衣裏護着,“我們先去休息,您也早點睡。”
“好好好,士程,照顧好你媳婦。”馮夫人激動得都不知道怎麽是好了,剛剛還對舒然諸多意見呢,此刻卻顧不上什麽面子裏子了,只抓住她手,關心地問,“告訴媽,你想吃什麽,媽給你做。”
舒然看了眼馮夫人,此刻心中五味雜陳,她也說不出自己什麽感受來。
“不用麻煩了,我什麽胃口都沒有。”
馮夫人說:“剛懷孕,反應都很大的,這是正常的。然然,你辛苦一些。等過了三個月,就好了。外面冷,趕緊回去吧,快回去。”
馮夫人此刻對兒媳婦是什麽怨也沒有了,歡喜得不得了。回了東邊,想了想,還是把丁媽給喊了起來。
丁媽披了衣裳,匆匆從卧室出來。
“夫人,什麽事?”
“然然懷孕了,你啊,明天可得要起個大早。”馮夫人說話都帶着笑,“去買大骨頭,熬大骨頭湯。再買一只老母雞回來,一定要那種正宗的老母雞,有營養的。另外……另外你再看着買,那些吃了對孕婦有好處的東西,多買。不管貴不貴,都買些回來。哦,對了,還有核桃碧根果這些幹貨。”
“好嘞,夫人,我都記下了。”丁媽也高興,“少夫人回來了?”
“回來了,士程親自給接了回來。”這大半夜的,馮夫人是一點睡意都沒有,索性拉着丁媽一邊沙發上坐下,“其實啊,我覺得然然這孩子還挺好的,文靜,也知書達理。雖然不怎麽愛說話,但是也不是那種會挑撥離間的人。最重要的,是士程喜歡她。這樣也好,有個孩子,皆大歡喜。”
丁媽知道馮夫人此刻高興,也敢多嘴起來:“那夫人您還打她嗎?”
“我那不是正在氣頭上嘛,要是換做你,你兒媳婦拍那種東西,你不氣?”馮夫人白了眼丁媽,臉上笑意卻絲毫不減,“這事情,就算過去了,以後誰也不許再提。”
“是,夫人,我知道了。”丁媽說,“真是替他們高興,有了孩子,以後這個家,更熱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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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然一路情緒都不是很高漲,這個孩子來的,在她的意料之外。
她完全沒有一點準備,它卻來了。她不想生,不想要這個孩子。
她覺得,此刻不要,才是對這個孩子負責。如果要了,她難道就不離婚了嗎?她好不容易鼓足勇氣想擺脫這一切,她不想因為一個孩子,又被套住。
可生了孩子再離婚,不能給它一個完整健康的家庭,不能給它一個良好的生長環境,它不會幸福。
“馮士程,我有話跟你說。”舒然下定了決心,她看向坐在身邊緊緊抱着自己的男人,“這個孩子,我不想要。”
她說的堅定,不是商量的語氣,她是在通知他。或者說,只是告訴他一聲,畢竟,他是孩子爸爸。
舒然這麽說,早在馮士程意料中。所以,他并不驚訝。
他起身,在她跟前彎腰半蹲下,握住她手,貼在自己臉頰上。一雙黑眸,定定鎖在舒然臉上。
馮士程也不說話,就這樣握住她手,半抱着她,就這樣看着她。是他以前不夠關心她,結婚五年了,他竟然都不知道,她從小過的竟是那種日子。這個女人,他是心疼的,他想好好跟她過日子。
“這個孩子,我不想要,我會打掉。”舒然又說了一遍,“趁現在還小打掉,也不會不舍得。”
“還是鐵了心想跟我離婚?”馮士程問她,“因為恨我,所以不想跟我過,不想跟我要個孩子?”
“不是。”舒然否認,“我不恨你,我從來都沒有恨過你。馮士程,你是個好男人,我一直都是這麽說的。我想跟你離婚,只是因為不愛你。我當初跟你結婚,是因為……他騙我。我當時想死的心都有了,可我又不甘心真的一了百了。有段時間,我就跟行屍走肉一樣,他說什麽,就是什麽。”
“所以……”舒然也不知道怎麽跟他說,總之她覺得她欠他。
這樁婚姻,馮家是真心以待的。可是,她的父親,卻滿心存了算計。從一開始,他就在打如意算盤。
可現在,她這顆棋子,再不想為他所用。舒家欠馮家的,這筆債,估計是怎麽都還不了了。
“你當着自己丈夫的面,卻提另外一段感情。舒然,你是不是覺得我太好說話了。”馮士程是真的很生氣,但凡是個男人,只要聽到自己妻子肆無忌憚說不愛自己,同時,她還毫無遮掩地提自己過去的情人,怎麽着也是要生氣的吧?
不管過去她愛過誰,至少現在,她是他的女人。
舒然望着他,見他臉色越發難看,她說不出話來。
這筆賬,她真是自己都不知道該怎麽算。雖說是她那個渣父欠馮家的,可這些年來,馮家人對她不錯。
馮家現在要她,她卻想拍拍屁股走人,的确有些不講情面。
可是這個男人,她不愛的。而馮家,她也是不想再呆的。
“睡吧。”馮士程面無表情,起身,“我先去洗澡。”
他從衣櫥裏拿了睡衣,絲毫沒有避諱的,就在他身邊脫光衣裳。
舒然別開臉去,手攥得緊緊的,不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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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士程也沒有對舒然做什麽,就是抱着她睡了一覺。
第二天舒然醒來的時候,身邊的人已經不見了。她擁着輕薄的鴨絨被坐起來,屈膝撐着手,安安靜靜坐着。
坐了好一會兒,直到接到了爺爺打來的電話,她才刷牙洗臉換衣裳,然後去了東邊。
“然然來啦。”馮夫人對舒然的态度,真是一百八十度大轉彎,頭一回見到舒然是笑着親自迎過去拉她手的,“來,這邊坐,一會兒就吃早飯了。你啊,現在身子重,又月份還小,可得好好注意着些。”想了想,又說,“依我看,反正這邊空房也多,不如你們就過來住,還有我們照顧你。”
馮老先生自己轉着輪椅過來,哼笑一聲說:“就算懷孕了,那也得過二人世界。然然首先是她自己,其次才是孩子媽,孩子重要,她比孩子更重要。”
“爸,瞧你這話說的。”馮夫人倒也不生氣,“我當然也是為了然然好,怎麽說得我好像是那種惡毒婆婆似的。”
馮老先生笑起來:“士程要是肯搬過來,才怪呢。好了,反正兩邊就幾步遠,阿丁就辛苦些,以後兩邊跑着。”
丁媽說:“老先生您就放心好了,我啊,樂意兩邊跑呢。”
老先生看着舒然:“這幾天在外邊,可吃了些苦頭吧?我看你,這都瘦了。”
“爺爺,沒有。”舒然扯了下嘴角,算是笑了下,“一個人在外面住,挺好的。”
舒然幾次想說打孩子的事情,可見老爺子這麽高興,這種話,她忽然說不出口來。老爺子八十多高壽了,近些年來,身子也一日不如一日,他就盼着抱個曾孫。
若是她說了,真怕老人家受不了這刺激。
老先生看出來她不對勁,關心問:“有心事?”
“嗯。”舒然點點頭,手無意識絞着衣角。
“什麽心事,說給爺爺聽聽。說不定,我能給你拿個主意呢。”老先生說,“別看爺爺現在老了,年輕的時候,可做過一把手。”
舒然才鼓足勇氣要說,那邊小謝走了來:“老先生,吃藥了。”
舒然望着老人家,又把話吞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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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士程一早去公司就開了兩個大會,會議結束,他回辦公室喝了口水。
因為心情有些煩悶,而辦公室裏又熱,馮士程進了辦公室後,一把扯了領帶扔在一邊。襯衫扣子也解了一個,他将文件夾随手扔在辦公桌上,他則雙手掐腰走到落地玻璃窗前,望着窗外的高樓大廈。
男人雪白的襯衣,黑色西裝褲,一雙大長腿,修而直。
高高在上,氣勢凜然。
縱然平時穩重內斂,可心情不好的時候,他也是會發火的。
剛剛兩個會,他全程都是冷着臉。要求多,态度也苛刻起來,吓得整個參加會議的員工,都不怎麽敢開口說話。
馮士程靜靜伫立會兒,辦公桌上的內線電話響了。
他側過身來,稍微彎點腰,長臂就夠了電話。
“什麽事。”語氣有些沖,他絲毫不掩飾自己的怒氣。
那頭打電話的一個助理吓到了,更加小心翼翼答話道:“馮董,外面有人找,他說他姓沈。”
“姓沈?”馮士程蹙眉。
沈懷庭?他來幹什麽。
“我知道了。”馮士程答了一句,“啪”一聲挂了電話。
夠了外套套上,邊往外面去,邊垂眸看了眼腕表。
等在前臺待客區的,的确是沈懷庭。
見馮士程出來了,沈懷庭站起身子來。
馮士程腳下步子稍微慢了些,朝他走近,挑眉:“沈先生找我有事?”
沈懷庭點頭:“不知道馮董有沒有空,想請你吃個午飯。”
“我有一個小時時間,不方便走得太遠,去對面餐廳吧。”說罷,馮士程率先朝電梯口去。
沈懷庭跟了過去,兩個男人一路上,也沒什麽話。直到到了餐廳,坐下來後,馮士程才道:“有什麽事,說吧。”
沈懷庭說:“我想了一晚上,覺得昨天的事情,有必要跟你解釋清楚。”
馮士程沒說話,就是在暗示他繼續說下去。他不用想也知道,他想說的,應該是舒然的事情。
果然,沈懷庭道:“我跟馮太太,曾經的确有過一段感情。不過,早在我去美國前,就徹底斷了。這五年來,我們也再沒有聯系過。”他看着馮士程,男人雖然瞧着儒雅謙和,但是底氣還是足的,他再不是五年前的那個一無所有的窮小子了,“昨天很意外,耗子喝多了,有些激動,說了很多不該說的話。”
“很多事情,耗子其實并不清楚。他誤會了馮太太,所以才會口不擇言。”
“所以,你到底想說什麽?”馮士程其實心中已經猜到幾分,他怕是來解釋跟舒然間關系的,但他想聽他親口說出來。
“我對馮太太,早無觊觎之心。”沈懷庭态度謙卑溫和,“我想馮太太對我,更是如此。所以,請馮董不要誤會。”
馮士程卻笑起來,男人平時輕易不會這樣笑。姿色好,不管男的女的,這笑起來,都是有十足殺傷力的。
“就為這個?”馮士程搖頭,“怕是叫沈先生白跑一趟了,我跟然然,情比金堅,關系很好。如果夫妻之間,連這點信任都沒有的話,該早過不下去了。”
“那就好。”沈懷庭似是松了口氣,“想來也是,馮董跟馮太太,門當戶對,日子肯定過得和睦美滿。”
馮士程擡眸望了他一眼,商場上多年摸爬滾打的經驗告訴他,眼前的這個年輕人,笑非笑,他能把所有的情緒都拿捏控制得很好。他表露出來的,絕對不是他心中真正的情緒。
他現在笑得淡然,心裏不定想什麽。
想當初,舒成那樣說他,又棒打鴛鴦,拆散一對情投意合的小情侶。他要是真愛舒然,不會不記這筆賬。
“沈先生在美國呆得好好的,怎麽突然回國了?”馮士程招手示意服務員過來,随口問了句,然後點了單。
沈懷庭道:“我母親還在國內,我遲早是要回來的。出國只是深造,學成了,還是得歸故土。”
“忠孝兩全,沈先生是棟梁。”馮士程似笑非笑的。
兩個大男人,也沒什麽好聊的。簡單吃了頓飯,就各自散了。
回了辦公樓,馮士程抽了幾根煙,這才給家裏打電話。
想着這會兒舒然可能在午睡,沒舍得打攪她,只打了家裏座機。丁媽接的電話,聽是先生關心太太,她跑着去西邊特地看了下,才又回來說:“太太在午休,剛剛上午陪着老先生下了棋,心情挺不錯的。中午吃得也不算少,還有啊,夫人跟太太關系也越來越好了,夫人很是照顧太太。”
“我知道了。”馮士程說,“丁媽,這些日子辛苦你了,等過完年,給你加薪。”
丁媽樂呵道:“那我就多謝先生了。”
馮士程挂了電話,心裏卻并沒有輕松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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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然除了在丈夫跟前提過不要孩子的話外,在兩個老人家跟前,只字未提。
馬上要過年了,她不想馮家連這個年都過不好。
舒然閑不住,一閑着,她總會胡思亂想。剛好快要過年了,家裏需要大掃除,她穿了舊衣裳戴了帽子,開始做起衛生來。
馮夫人過來看她,瞧見了,驚呼道:“舒然,你這是做什麽呢?”一把将她頭上戴着的帽子摘下,又将她從高處拽下來,嚴肅道,“你現在不是一個人了,肚子裏可還揣着一個。凡事都得小心小心再小心,萬一磕着碰着,怎麽是好?像這種活,讓丁媽做就好。實在不行,我再找小時工來。”
舒然有些受不了這樣,總覺得行動沒一點自由。
她攥了攥拳頭,想着,離過年也就幾天時間了。這段時間熬完了,她就去醫院把孩子拿掉。
舒然雖然平時嫁來馮家五年,婆媳關系不算差,但是也絕對不算好。平時,舒然跟馮夫人單獨相處的時間,更是少得可憐。而這些日子,馮夫人是恨不得将舒然完全拎到她眼皮子底下坐着。舒然總覺得煩悶,每天從早上到晚上,聽到的最多的話,就是婆婆在她耳邊一驚一乍的,她是這樣也不好,那樣也不行的。
老人家,真是恨不得将孫子揣她肚子裏養着。
終于熬到過完年,舒然找了個時間,又跟馮士程提了拿掉孩子跟離婚的事情。
馮士程聽後,只擡眸看了舒然一眼,也不說話。從煙盒裏摸了根煙,馮士程起身,去外面露天陽臺上抽煙。
見他沉默,舒然眨了下眼睛,起身跟了出去。
才過完年,冬天還沒走,冷得很。又是大晚上的,外面寒風呼呼地吹着,舒然一出來,又忍不住打了哆嗦。
馮士程側身看了她眼,将煙摁滅,又轉身進了卧室。
舒然跟着他進了卧室,在他身邊坐下來,好言好語說:“我求你。”
“求我?”馮士程簡直覺得可笑,他真是哭笑不得,“舒然,你求我別的任何事情,能做到的,我都答應你。做不到的,我就算求爺爺告奶奶,也得答應你。可你現在求我拿掉我們的孩子,我怎麽答應?”
舒然別開臉,也不說話了。
默了半饷,才說:“我本來就是堅持要跟你離婚的,你應該知道。再說這個孩子,它不該來到這個世上。生養一個孩子,兩年時間,我怕我會受不了。我現在根本不想生孩子,生了我也不會愛,我不要它。”
“可我想要。”馮士程真是拿她一點辦法都沒有,他是打不得罵不得,連句重話都舍不得說。
可是他想要這個孩子,他能怎麽辦?
舒然徹底垮了臉,一臉認真道:“法律上來說,孩子要不要,最終決定權在媽媽手上。就算你要,你媽要,都沒用。我不想要,你們找別人生去。”
舒然不想再跟他糾纏,放完話,起身就要走。
馮士程拉住她,傾身過去,将她壓在床上。
他親她,熱滾滾的吻,密密麻麻地落下。那麽熱情,那麽狂野,那麽用力。舒然臉上,脖子上,接踵而至的,全是他濕熱的吻。
舒然根本不想讓他親,被逼得急了,擡手就打他。
馮士程眼睛亮亮的,卻看着她笑。
舒然最讨厭看到他笑得這副賤樣,以前無數次,他手腳不知輕重,弄疼她了,她打他的時候,他就是這樣笑。
她越是打他,他越是有勁欺負她,舒然都害怕。
那種事情,她向來不是很熱衷,也從來沒有主動過。偏生男人天生就是禽獸,脫了衣裳,基本上就沒有大腦了。
“無恥!”舒然氣得渾身發抖,胸口劇烈起伏,眼睛死死盯着他,目露兇光,“以後不許再碰我!”
馮士程說:“是,不能再碰你,你懷了小寶寶。”說是不碰,手又滑進她衣裳裏。
舒然氣極,擡手又是一巴掌。
馮士程沒有摸別的地方,就是将手輕輕擱在她肚子上。
“讓我摸一摸。”他咬她耳朵,“感受一下,是不是跟以前不一樣。”
舒然推不動他,索性就仰躺着不動。
她恨得牙癢癢,嘴巴卻不饒人:“你有本事,最好那根繩子拴着我。否則的話,我明天就去醫院。”
馮士程在她身上伏了會兒,就立了起來。
舒然爬起來,匆匆就跑了。
馮士程坐在床沿,彎着腰,雙手捂住臉。
等了會兒,還不見人回來,他起身出去找。先去的書房,然後去的客房,卻發現,她已經在客房睡下了。
馮士程走過去,坐在床邊,安安靜靜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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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成過年回的老家,一直到年初六才回來。
才回城,當天就帶了禮物,來馮家給老先生拜年。
大包小包的,買了不少東西。雖然都不貴,但是拎在手上,也還算好看。
舒成本來是不想服這個軟,還是張玉蘭怕了,磨破嘴皮勸他的。
她現在算是明白,什麽叫做兔子急了也咬人。
以前她一直都以為舒然只是只沒牙的兔子,你再欺負她,她頂多聳聳毛,也不敢怎樣。也是欺負習慣了,她就覺得,舒然頂多就那樣了,嫁了好人又如何,還不是屁都不敢放一個。
可是誰知道,這死丫頭說炸就炸,完全就跟變了個人一樣。
她挨的那兩巴掌,她死死記在了心裏。等将來有機會,她是一定要還回去的。但是好漢不吃眼前虧,這個節骨眼上,她不會計較。
那房子雖然寫的是舒然的名字,但到底是馮家的。只要馮家開口給住,舒然不答應,又能怎樣?
chapter20
舒然其實可以直接去醫院把孩子拿掉,回頭再通知馮家人一聲。她也猶豫掙紮過很多次,但最終還是做不到。
她恨,更多恨的是舒家人。對馮家雖然沒有什麽留念,但是她做不到絕情。她想着,還是得好好說,跟馮士程好好說,得到他同意了,她再去醫院。
她想要和平解決,也不想因為這件事情,鬧得大家都不安寧。
所以這幾天,她對馮士程熱情了不少。
有事沒事的,總會主動找他說話,先說點別的,但是最終總會将話題繞到打孩子跟離婚上。
馮士程的态度也很明确,他想要這個孩子,他不想離婚。
夫妻間幾番較量下來,意見始終不一,舒然已經不愛搭理他了。她也想好了,先禮後兵,說不通,她最後還是得自己去醫院。
“今天怎麽了?心情不好?”馮士程穿着睡衣去舒然的房間,坐在她床邊,擡手探她額頭,“沒發燒。”
舒然一把打下他手,瞪着他,臉色怪吓人的。
馮士程不必問,他也知道她又要說什麽了。趁她說話前,他起身,直接脫衣裳。
從衣櫥裏找出今天要穿的衣裳來,先把穿在裏面的換好。
白色襯衫領子立起來,馮士程在扣襯衫紐扣。回過身,見舒然還不動,他坐過去道:“要不你再睡會兒,一會兒讓丁媽給你送飯過來。”
“不用。”舒然說,“等你出去,我就起床。”
馮士程已經扣完紐扣,擡手輕輕捏她臉,黑眸含笑道:“你身上哪裏我沒看過?也需要背着我……”
舒然簡直氣炸了,就是對他一言不合脫衣裳有意見,她單方面覺得他這是耍流氓,不禮貌。
“我沒你這麽無恥。”她攥緊拳頭,又見他賤笑起來,舒然拎起枕頭狠狠砸過去。
馮士程沒躲。
“你爸來了。”馮士程嚴肅了些,将枕頭擱在一邊,認真望着舒然,“剛剛站在陽臺上看,大包小包地拎着東西。”
舒然眨了下眼睛,這才想起來,已經過完年了。
年底的時候她說過,那棟別墅,最多讓他們住到過完年。現在年過了,他們過來,肯定要提房子的事情。
舒然不想他們得逞,一把掀開被子。也顧不得什麽了,只脫了睡衣就找衣裳換。
馮士程坐在床沿,就這樣看着她。
他想,如果舒然不想打孩子、不鬧離婚,他們就這樣一直幸福過下去,該有多好。
他會把所有愛跟呵護都給她跟孩子,永遠呵護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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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好衣裳又匆匆洗漱了下,然後出門往東邊去。
“舒然,你慢點。”馮士程跟上,牽住她手,“也不必急于這一時,穩着點。”
馮士程夫妻到東邊,張玉蘭瞧見了,立馬笑着迎過去。
“然然,剛剛聽你婆婆說了,你有啦?”張玉蘭開心得不得了,熱絡地說,“好啊,真好。你過完年都二十八了,該生孩子了。這大過年的聽到這個好消息,真是雙喜臨門啊。士程,然然,我恭喜你們了。”
舒然懶得看她這張死賤死賤的老臉,一把甩開她手,絲毫不給顏面。
張玉蘭早有心理準備了,所以,倒是沒怎麽放在心上。
“然然啊,你現在可是懷了身子的人,你不能這樣。”馮夫人真是操心死了,拉了舒然到她身邊去,認真叮囑說,“胎兒還很小,不到三個月,随時随地有危險。你啊,走路慢着些,小心點。”
馮士程對自己母親這樣偏心,還是有些意見的。
孩子重要,生孩子的女人更重要。老人家只關心肚子裏那個,叫人聽了都寒心。
“媽,你也關心關心然然。”馮士程縱容有點意見,但這是他媽,他不好怎麽當着太多人面說,只能提點道,“然然身子更重要,心情也很重要,她需要關懷跟呵護。”
要是以前,聽兒子說這些,她又得生氣了。
可是現在,情況不一樣。
“好好好,關心你媳婦。”馮夫人笑着說,“然然,告訴媽,想吃什麽想做什麽,只要不傷身子的,媽都答應你。”
舒然說:“謝謝媽,我現在就很好。”
張玉蘭忙說:“親家母,我說夜裏怎麽做夢了呢,原以為是我心急想抱外孫呢。原來,是然然真的懷孕了。”
“怎麽,然然沒告訴你們啊?”馮夫人望向舒然。
舒然冷着臉,之前她在舒家已經鬧過一次了,也不用再憋屈自己。
“我跟我媽說了。”舒然淡淡道,“那天去她墳前,跟她提了這事。”
舒然這樣,縱是張玉蘭再舔着臉巴結,也是沒了好臉色。
馮老先生咳了一聲,終于放下捧在手裏的報紙。
“然然,要不,你陪爺爺下一盤?”老先生什麽都看得出來了,他自然心疼這個孫媳婦,可老人家總是希望家和萬事興的,又是大過年,總不願鬧得太僵。
“爸,你讓她歇歇吧,她現在不能太動腦子。”馮夫人不肯,“讓士程陪你,然然坐着陪我們說說話。”
舒心心裏努力暗示自己不要生氣,為了繼續有大房子住,為了可以繼續有零花錢花,她不能撕破臉。
“姐,我陪你說說話吧。”舒心年紀小,打扮得甜美又長得好看,嘴甜起來誰都招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