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2)

納,我們豈不是腹背受敵?”

夜波城不知有沒有卷入蒼月公的叛亂,但既然也處南方,自然脫不了幹系。這個主意,恐怕是蒼月公的意思,但蒼月公只是兩天前才到,這主意恐怕是早已定好的。

蒼月公的主意,又豈能如此相信?可是現在除了相信他,我也看不到還有什麽路可走。可是,以武侯之能,難道真的就這麽輕信麽?

武侯道:“主意已定,各部回去速作準備。”

我們齊齊站立,道:“遵命。”

正待散會,武侯忽然道:“前鋒營路将軍,龍鱗軍楚将軍,兩位留步。”

我正要出營,聽得武侯這般說,不由一怔。等帳中諸将散去,我們跪下道:“君侯,還有什麽吩咐?”

武侯從坐椅上站了起來,道:“你們火速調集本部軍馬,到南門城頭集合。”

我心頭一熱。武侯這麽說,自是要我們做他的侍衛,整頓班師時的秩序。那麽說來,武侯畢竟還是信任我的。路恭行也許覺不出什麽,我卻大生知遇之感,道:“君侯有命,末将粉身不辭。”

武侯的臉上也看不出喜怒之色。他離座而下,一邊的大鷹小鷹給他披上了一件鬥篷,他走出了營帳。走過我身邊時,拍了拍我的肩,道:“陸經漁帳下那個人已經告訴我你的事了,放心吧,你不必再多心。”

那是指鄭昭說我沒有謀反之心吧。我的鼻子一酸,幾乎要落下淚來。等武侯一走,我道:“路将軍,我先去了。”

終于到了班師的時候。前途莫測,武侯把我叫到身邊,那也是把我當成親信的意思。困守高鹫城就十多天來,已經發生了那麽多事,我甚至以為自己已失去武侯的信任。可是剛才他對我的命令卻明白告訴我,武侯仍然相信我。

我也根本不顧沒好全的傷口在隐隐作痛,打馬向龍鱗軍駐地飛奔而去。

一到龍鱗軍門口,我大喝道:“龍鱗軍的弟兄,武侯有令,速速集合。”

吳萬齡來了沒幾天,但他與金千石合作練兵大有成效。龍鱗軍士兵本來還懶懶散散地或坐或行,我這般一叫,已極快地排好隊,依序上馬跑出營來。這等軍紀,便是陸經漁的鐵騎也不過如此了。

等他們集合完畢,金千石帶馬過來道:“統領,發生什麽事了?”

我道:“全軍班師,武侯命我們去南門侍衛。馬上出發。”

西門到南門相距足有一裏多路。一路打馬過去,金千石跟在我身邊道:“統領,真要班師了?怎麽這麽急?”

我不由怔了怔。的确,武侯一貫謀定而後動,上一次準備班師,也是先讓後軍先駐防城外,然後再撤走辎重營。這次卻如此急法,雖然辎重營除了急用之物,都已裝車待發,可也不至于這麽急法。難道是他亂了方寸麽?

我道:“武侯自有策略,定已安排妥當,我們照做就是。”

也許,武侯是在害怕那個內奸又透露消息吧。這次這麽急,是要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全軍全部從南門沖出,山都那支蛇人多半擋不住,可這一戰也必定極為艱苦,武侯才要我們侍衛在他身邊。只是這些倒也不必和金千石說了。

一到南門,前鋒營已列隊在城下。我道:“路将軍,君侯在哪裏?”

路恭行打馬出來道:“君侯在城頭,命你率龍鱗軍上城護衛。”

他們都沒有下馬。大概前鋒營人多,武侯是讓他們待在城下。我跳下馬來,道:“弟兄們,大家上城。”

我們上了城頭,我一眼便見武侯站在城門正上方,正注視着下面。我搶上前去,道:“君侯,末将龍鱗軍統領楚休紅前來聽命。”

武侯轉過頭,道:“你們來了?護門之任,便由龍鱗軍承擔。”

現在還要護門麽?可我也不敢多問,道:“是。”

他身邊只侍立着一個護兵,也不知是大鷹還是小鷹,站在武侯身邊動也不動。我站起身,道:“弟兄們,随我來。”

這時,武侯忽然眉一揚,向天上望去。我也擡頭看着天空,卻見一只什麽鳥正向南飛去。這鳥飛得很高,一般箭矢也射不到的。

難道這裏還有鳥麽?自攻破高鹫城以來,城中便看不到鳥了,連老鼠也沒有一只。共和軍守城三月,羅掘已盡,而破城後,偶爾有鳥飛過,也早被城中吃厭幹餅的帝國軍射下來烤着吃了。這鳥又是從哪裏來的?

這時,江在軒上前道:“統領,我把它射下來。”

那說不定是那內奸放出的。我記得勞國基獻火攻之計時,蛇人便是放出火鳥來破了我們的風筝。我點了點頭,正待說好,武侯忽然道:“不得動手。”

他話音剛落,已有兩支箭從城上射上。那大概是兩個饞得急了的帝國軍士兵射上,但這鳥飛得極高,又飛得急,那兩支箭根本連邊也碰不到。如果讓我用貫日弓來射,雖然高度能達到,但準頭多半不行,可江在軒那一級的神射手,說不定可以射中的。

我跪下道:“君侯,那只鳥說不定是內奸放出的……”

武侯笑了笑,道:“我知道。”

他沒有再答話,只是看着那只鳥。

那鳥向南飛去,到了蛇人陣營上方,忽然落了下去。如果不是有人訓練過,絕不會這樣的。我道:“武侯……”

武侯沒有答話,只是看着蛇人的陣營。蛇人陣營移近後,距城也不過一裏多,緊貼樹林。遠遠地望去,只見那裏起了一陣騷動,也不知發生什麽事了。

如果那只鳥真是內奸放出的,那麽蛇人一定知道了我們是從南門撤軍的消息了。我有點着急,不顧一切道:“君侯,若蛇人知道我們的策略,那我們這番撤軍多半仍會遭襲的,君侯,三思啊。”

武侯沒有看我,只是道:“楚将軍,你別的不用多管,只消守住城門,聽我将令。”

我無法再向武侯進谏,有點灰溜溜地退到一邊。控制吊橋的兩個中軍士兵讓開了,讓我站到前面。

這時,有個人急匆匆地跑上城來,正是武侯的另一個護兵,也不知是大鷹還是小鷹。武侯道:“大鷹,事情如何?”

原來剛才侍立在武侯身邊的是小鷹。他們兩個是孿生子,長得一模一樣,穿得甲胄也是一個樣子的。如果天天見,說不定還能找出衣着上的細微不同,但我實在看不出有什麽不同。武侯取這兄弟倆當護兵,倒也有意思。

大鷹走到武侯跟前,跪下來道:“君侯,果然是他。”

“現在他在何處?”

“他已回到自己營帳,我已命親兵隊在外守着。”

武侯哼了一聲,道:“先不要打草驚蛇,等這兒的事一了,我要好好審問。”

我聽得一頭霧水,但也不敢問。聽意思,武侯似乎已經發現了什麽可疑人,可為什麽不馬上将他擒下,還要什麽“等這兒的事一了”?

我想得頭痛也想不出來。此時,我不禁十分羨慕鄭昭。雖然他說他讀不出武侯的心思,可是至少別人都能讀出來。

忽然,我的腦中像有閃電閃過。如果鄭昭真讀不出武侯的心思,即使有陸經漁在一邊竭力鼓吹,武侯會相信麽?

武侯也是信奉眼見為實的人。鄭昭如果真讀不出武侯的心思,只怕馬上會被他當成騙子,哪裏還會讓他來讀我們的心,看哪個人真要跟随栾鵬謀反。那麽,鄭昭是在騙我了?所謂的讀不出武侯的心思,只是一句假話?換而言之,讀不出蒼月公的心思,那也是一句假話?

他為什麽要在這兩個人身上騙我?只是因為我問他武侯想什麽麽?而且,武侯已經知道了他有這樣的本領,就算陸經漁答應鄭昭随時離去,武侯也肯定不會放他走的。鄭昭能順利離開軍隊,一定也得到了武侯的默許。

我的頭有些痛。鄭昭已經離去了,只怕現在已經在去五羊城的路上。到底是什麽原因,我可能再也無從知曉。我看了看肅立在雉堞邊的武侯,心頭一寒。

在這個絕世名将心裏,到底有什麽心思?

這時,城裏發出了一陣呼喝。一支兵馬正向南門開來,那正是蒼月公的五千兵馬。

蒼月公帶來的五千多人馬被安排在中軍附近。這樣明着可顯示出武侯對蒼月聯手生的推誠布公,暗裏也是讓中軍監視着蒼月。我只是在東門看到随陸經漁過來時的蒼月公一次,那次他穿着土黃色的長袍,看上去垂垂老矣,現在身上披着戰甲,倒是個精神矍铄的老将。

他們開始列隊出城,蒼月公一馬當先,出得城來,在護城河邊向武侯拱了拱手,道:“君侯,開路之職,由我軍任之,請貴軍速速跟上,必要讓妖孽無存身之地。”

武侯笑了笑,道:“蒼月公,小心了。”

他的話很是和緩,聽着他們的對話,一定聽不出他們不久前還是勢不兩立的對手。

五千兵馬很有秩序。蒼月公的騎兵不多,大約只有一千多,其他都是步兵,兵器也有不少破損,但是士氣很是高昂。如果不是我多心,那幾乎有種悲壯的氣概。

對于共和軍來說,以前的信念是消滅帝國,重建一番新天地。可造化弄人,現在卻不得不以幫助帝國軍以求立功來謀得存身之地,那些起事時豪氣萬丈的共和軍将領一定也在痛苦不堪吧。

五千共和軍走得很快,不過一會兒,共和軍先頭部隊已在距城三百步外紮下陣勢,最後一批也已出了城。

可是,遠遠的,蛇人的營帳中已起了一片騷動,是從西面而來的。那是西城外的蛇人來增援南門蛇人的吧。看來,那只鳥的确是內奸傳出的消息。

我正待向武侯禀報,武侯忽然道:“拉吊橋,關城門!”

共和軍已在城外,而蛇人眼看也要攻擊。現在我們人數占優,何況目的是南奔,即使會有一番苦戰,但總還能大部安全撤離的。可武侯這道命令卻無異于将城外的共和軍棄之不顧,那可是背信棄義的行為。

我只道聽錯,武侯又喝道:“拉吊橋!關城門!你們聽到沒有!”

他的吼聲很響亮,我一驚,和幾個龍鱗軍士兵拼命轉動辘轳。

不要怪我。看着剛出城的共和軍後軍紛紛轉過頭,驚愕地望着城上,我心頭一陣痛苦。

吊橋已拉了起來,城門也關上了。現在,只有五千共和軍在城外,面對着蓄勢待發的蛇人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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