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這一日魏佳伶精神好了許多, 正吃着阿雙偷偷送來的烤鴨,就聽說高貴妃來了,惹得她連忙将烤鴨往床底下藏。

高貴妃向來自視甚高, 等閑向來入不了她的眼, 也就偶與純妃等人有所來往,如今突現景仁宮西偏殿,實在怪異。

魏佳伶強打起精神來,卻見着高貴妃不光人來了,身後的安嬷嬷并幾個宮女手上都帶着錦盒,一看就是探病的架勢。

高貴妃見她欲起身, 笑着道:“你尚病着,不必多禮。”

何時這人變得這般和善起來?

事出反常必有妖,魏佳伶愈發小心:“多謝貴妃娘娘。”

她是知道分寸的, 她就算是太後賞下來的人, 就算再得寵, 身份卻如鴻溝一般橫在所有人跟前,像娴妃, 嘉妃知曉她病了,差了身邊的大宮女送了些補品過來已是挑不出差錯,高貴妃這是什麽?黃鼠狼給雞拜年?

偏偏高貴妃瞧見木槿端着藥近來,更是一把接過她手上的白瓷碗, 要親自給魏佳伶喂藥。

魏佳伶宛如做夢似的,還是噩夢那種:“貴妃娘娘萬萬不可,嫔妾身份卑賤,怎配得上娘娘這般對待……”

高貴妃卻向來強勢慣了的, 不由分說直舀了勺藥往她嘴裏灌:“你這般見外做什麽?”

向來只有別人伺候高貴妃的, 何曾有她伺候別人的時候?少了在皇上跟前的耐心, 這一碗藥幾乎是灌下去的。

喝到最後,原本打算多歇幾日的魏佳伶巴不得自個兒的病馬上就能好起來,一碗湯藥喝完,她強撐着肺腑間的苦意道:“多謝貴妃娘娘。”

高貴妃滿意點點頭,“你啊,瞧着是個有福氣的,也不枉本宮當初在太後跟前舉薦你去伺候皇上。”

她只以為魏佳伶聽到這話會感恩戴德,畢竟後宮女子多是如春瑛一般妄圖飛上枝頭變鳳凰的。

魏佳伶神色不變。

她都沒好意思說她早就知道了這事兒,別說感念,心底沒恨高貴妃就不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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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貴妃見狀,又道:“就連先前皇上賞給你的那身旗服,一早也該是為本宮準備的,若換成皇上賞給旁人,本宮定會心生不悅,可給了你,本宮只覺得這衣裳物盡其用……”

言語之中示好的意思滿滿,可魏佳伶卻像沒聽懂似的,除了道謝只有道謝,心中更是暗自腹诽,怪不得她原先曾聽大公主說過高貴妃又蠢又壞,如今瞧來,這人的确不大聰明。

皇後就算再不得寵,卻也是正兒八經的六宮之主,難道叫她棄明投暗不成?

高貴妃屢屢試探,始終不見魏佳伶答話,到了最後她也是沒了耐心,只道:“……打從在王府時起,本宮就屈居皇後之下,可魏常在得知道,後宮之中當家作主的那個不是皇後,而是太後,如今本宮恩寵不複當初,長壽宮遠不如當初熱鬧,不知道魏常在閑暇時候可願陪本宮說話解悶?”

話,已經說的十分明白。

魏佳伶深知再躲不過去,含笑道:“貴妃娘娘這話說的嚴重了,若是娘娘覺得日子疲乏,想要嫔妾陪您說話,您只管差遣便是,但凡嫔妾無要事在身,定不會拒絕,只是,貴妃娘娘您也知道……嫔妾雖身份不顯,但身在後宮卻是瑣事繁多,難免有走不開的時候!”

高貴妃臉色一變,自顧自笑了兩聲:“魏常在這意思,本宮知道了。”

話畢,她更是站起身頭也不回就走了。

就這性子,魏佳伶只覺得高貴妃能在後宮中高枕無憂這些年,還真是高家祖上冒了青煙。

送走了高貴妃,接着裕常在又來了,因高貴妃才走的緣故,兩人的話頭不免多偏向高貴妃幾句。

魏佳伶這才知道高貴妃的父親高斌頗受皇上器重,隐隐有超過富察一族的架勢,畢竟富察一族雖是皇上妻族,可随着皇後父伯輩隐退去世,如今富察一族能拎的出來的也就皇後的親弟弟富察·傅恒,但此人年紀還小,尚擔不起大任。

丹泉說起這位富察·傅恒來的時候,表情中似有幾分不屑,魏佳伶只問是何種緣故。

裕常在忙道:“這丫頭向來被我寵壞了,沒大沒小的……”

丹泉卻搶白道:“才不是這麽回事了,富察福晉是舒嫔娘娘的親姐姐,魏常在您在病中怕是不知道,前兩日富察福晉還遞了帖子進宮求見皇後娘娘,求皇後娘娘免了舒嫔的禁足,她們怎麽好意思的……”

她是越說越氣:“當初咱們裕常在差點被舒嫔活活餓死,如今她呆在鐘粹宮裏好吃好喝被伺候着,不過不能伺候皇上,不能四處走動,就鬧出這般大的陣仗,難不成他們的命是命,咱們主子的命就不是命了?”

見她這話是越說越過分,裕常在連聲訓斥道:“丹泉,住嘴,如今魏常在還病着,你當着她的眠說這些做什麽?莫不是想要她在皇後娘娘跟前議論起舒嫔的不是?這不是我們能議論的!”

丹泉這才怏怏住口,臉上卻還寫着不服氣。

魏佳伶勸裕常在道:“丹泉也是為了您着想,您該為她的忠心護主感到高興才是,您放心,她的話定不會傳出去的……至于皇後娘娘的性子,我隐約也有幾分了解,斷然不會因富察福晉的幾句話就對舒嫔網開一面的。”

裕常在連連稱是。

這些日子,裕常在時常來探望魏佳伶,最開始是因為她的一飯之恩,到了後來卻發現兩人雖差着年歲,卻能相談幾個,一個年歲不小,閱盡千帆,不争不搶,早已看透了許多事兒,一個心思靈巧通透,聰穎無雙,帶着一股子看透世俗的心境。

只是有一點,魏佳伶覺得裕常在性子太軟了些,若換成她,當初碰上舒嫔,明知道自己可能丢了這條命,卻也是要拉着舒嫔一塊下馬的。

說起這件事,裕常在只道:“你活到我這個年紀就知道了,我就算不為自己想想,也得為身邊的丹泉,為家人想想才是,皇後娘娘自是好的,可保不齊富察一族人人都是好的。”

魏佳伶不好多做評論。

說起來倒也奇了怪了,自她喝了周院正開的藥之後別說噩夢,夜裏就連夢都甚少做了,是一夜到天亮,睡得踏實極了。

可問題就是她這幾日閑着,是日日睡夜夜睡的,睡得連白天黑夜都分不清,白日裏睡得多了,晚上就難免精神很好。

眼瞅着外頭落了今年冬天的第一場雪,魏佳伶索性招呼木槿支了碳盆子烤板栗、紅薯和年糕吃。

倒不是餓了,實在是閑得無聊。

說來也怪,每每魏佳伶吃獨食時,皇上總會過來。

今日也是一樣,皇上批閱完折子瞧見外頭星星點點落着雪,直說來景仁宮瞧瞧。

不來還好,他這一來西偏殿就聞到了一股子香氣,那種市井裏很純粹的香氣。

他不叫人通傳,走進去一看,只見魏佳伶正捧着年糕在吃,烤的白白糯糯的年糕宛如小胖子似的,明明是最尋常的東西,可被她這一吃,瞧着十分香甜的樣子。

皇上微微咳嗽一聲。

魏佳伶擡頭一看,見皇上站在門口,含笑道:“皇上來了?您要不要吃些烤年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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