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武藝

謝淩雲一怔:“什麽?”

五公主甜甜一笑:“我說我父皇跟我太子哥哥啊, 他們一會兒就過來的。”說着, 她坐了下來, 把桌上的糕點推向謝淩雲,笑道:“你嘗嘗。本來說好的是在我宮裏的, 可是我聽說花兒開的好, 就挪到禦花園來了。我嬷嬷不在, 你不用害怕。”

謝淩雲點一點頭,她想了一想, 從荷包裏掏出一只木刻的小貓, 道:“這個給你玩兒。”

這是她自己刻着玩兒的, 只有小孩兒的拳頭大小, 也未上色。雖然手工簡單,可也算是她的心意。

因為要過生辰的是一個八歲的小姑娘,胭脂水粉、金玉首飾,五公主都用不着。其他的珍貴物件,她只怕還沒有五公主多。她想她能送的, 也只有自己親自動手做的東西。

五公主目光剛掃過謝淩雲手掌上拳頭大小的木貓,眼睛就唰的亮了:“小老虎?”

“呃……”謝淩雲呆了一呆, 老實說道, “不是,這是貓。”

“貓?”五公主瞧了謝淩雲一眼,小嘴一扁,“明明就是老虎,怎麽會是貓呢?它要是老虎, 我就要;要是貓,我就不要。”

謝淩雲想也不想,直接道:“哦,那它就是老虎。”

五公主贊許地看看謝淩雲,點頭道:“嗯,我就說嘛,這就是小老虎。”她滿意地從謝淩雲手上接過“小老虎”,輕輕摸了一摸,說道:“這老虎比貴妃娘娘養的波斯貓醜多了,怎麽可能是貓?”

謝淩雲一噎,倒沒想過這個緣由。

五公主把玩了一番,甚是滿意,又從手臂上褪下一個精致的镯子來,遞給謝淩雲:“給你。”

謝淩雲搖頭:“我不能要。”

“我是公主,我給你的,你要拿着。”

謝淩雲皺了皺眉,終是小聲道:“謝公主好意,不過太小了,我戴不上。”

——她原本也想過順勢收下的。只是五公主年紀小,又一臉稚氣。她總覺得她收了五公主的镯子,就有點哄騙小孩子的罪惡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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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五公主愣了一愣,她看看手镯,又狐疑地看看謝淩雲,肯定地道,“你那麽瘦,肯定能戴上。但是你既然說了戴不上,那就當你戴不上吧。”

謝淩雲道:“我是真的戴不上。”她雖然骨架纖細,可五公主畢竟是孩童。

五公主老成地嘆了口氣,收回镯子,很無奈的樣子:“好吧,得了你的老虎,我很承你的情。以後等你過生辰的時候,我也會送你一份大禮。”

“那就謝公主了。”謝淩雲忍着笑意,一臉認真地說道。老實說,她對五公主的禮物,還真沒幾分期待。她雕刻木貓,主要是因為今日是五公主的生辰。她帶禮物是應該的。

“那你生辰是什麽時候?”五公主歪了歪腦袋,問道。

“十月初九。”謝淩雲脫口而出。話剛一出口,她就看到遠處花樹掩映,有人正向這邊走來。她眼神極好,雖然距離遠,可她仍能認出來者是誰。

五公主驚嘆道:“啊!我太子哥哥是十月十二,你比他早了三天……”

謝淩雲心不在焉,點了點頭,說道:“呶,你太子哥哥來了。”

遠處走來的一群人,為首者是那次在薛家莊子上見過的皇帝,緊随其後的就是太子紀恒了。

他們步伐不慢,不多時就到了涼亭外。

五公主與謝淩雲待要施禮,皇帝已然笑道:“不必行禮了,今兒是小五的好日子,小五可高興?”

“父皇找了人陪小五玩兒,小五很高興。”五公主笑道,“父皇,阿芸還給我小老虎呢。是不是啊?阿芸。”

說着,她獻寶般拿着“小老虎”給父皇看。

謝淩雲的臉驀地紅了,也不知該不該上前說明,這是貓,不是老虎,她沒想成心欺瞞公主。

“小老虎?”皇帝看了一眼,玩味的重複了一遍,看一看低眉斂目、面帶紅暈的謝九姑娘,複又把目光投向了太子紀恒。

上回見謝家阿芸時還是在薛裕家的莊子上,那時她一身男裝,舉止潇灑,還有幾分雌雄莫辨。這次她進宮穿着當下時興的女裝,容貌妍麗,行為端莊,也算是個還不錯的姑娘。

美麗而不自知,也難怪他十五歲的兒子會生出娶妻的心思。

紀恒應道:“不錯,挺像的。”

皇帝橫了兒子一眼,卻是忍不住勾起了唇角。這孩子,還沒怎麽着呢,就護上了。

謝淩雲詫異地看了紀恒一眼,心說,他們兄妹的眼神可真一致。果真是親兄妹!只是這一眼看後,她有些發愣。

她之前見過紀恒數次,可這還是她第一次見他金冠壓頂,一身華服,又是在皇宮之中。

感受到她的目光,他也看向了她,似笑非笑。

謝淩雲偏過了視線,心說,這才對嘛!

皇帝看看兒子,又看看女兒,到底還是誇贊了兩句:“不錯。這是阿芸自己雕的?”

“回皇上,是的。”謝淩雲上前應道。

皇帝贊道:“嗯,雕的很像,公主也很喜歡,你想要什麽獎賞?”他含笑看着謝淩雲,心裏有個念頭一閃而過。如果這姑娘敢說,想要賜婚,他就立馬同意。——不過,他想,她肯定不會的。

然而謝淩雲還未開口,五公主便道:“父皇,不要你賞,她的賞賜由我來給。”

皇帝哈哈一笑,摸了摸公主的頭頂,笑道:“好,就聽小五的。”頓了一頓,他又溫聲道:“小五出來的時候不短了,貴妃娘娘要擔心的。”

五公主聞言忙站直了身體,低聲道:“那小五這就回去,不讓貴妃娘娘擔心。”她擡起頭,又不舍地看了謝淩雲一眼:“阿芸呢?父皇,阿芸陪我過生辰呢。”

她很少有玩伴,身邊的宮女嬷嬷不大跟她說話,孫家的那個表姐倒是會進宮來,不過孫表姐不大待見她,更喜歡太子哥哥一些。可饒是如此,她也想跟孫表姐多說說話。今天是她的生辰,父皇說找了人陪她過生辰,她很期待。見了阿芸後,她這期待變成了歡喜。

阿芸長的好看,說話聲音也好聽。她很喜歡。

皇帝卻道:“你先回毓秀宮,阿芸稍後就過去。”

五公主乖巧地點了點頭,施禮道:“那,小五告退。”

她同宮娥太監一道離去,謝淩雲覺得有些尴尬了。她是來陪五公主過生辰的,五公主都回去了,她還在這裏做什麽?

可是,皇帝和顏悅色地道:“阿芸坐吧。”

謝淩雲謝過皇上,老實坐了。

“聽太子說,你前些日子,救了太子和豫王?”皇帝不緊不慢說道。

謝淩雲點頭:“回皇上,是的。”

“你救了朕的兩個兒子,想要什麽獎勵?”皇帝一面說着,一面打量着謝淩雲。嗯,容貌美麗,姿态端莊,在君王面前也落落大方,無一絲局促之态,又有十分過硬的本事。乍一看,還真挑不出什麽毛病來。

想到這裏,皇帝心裏不免別扭。挑兒媳婦這種事,一般都是長輩女眷來的。可憐他母後早逝,妻子早逝,後宮雖有幾個妃嫔,可也沒真正靠得住的。沒奈何,只有他親自來了。

謝淩雲搖頭道:“回皇上,不需要獎勵的。”

“嗯?”

謝淩雲道:“只是舉手之勞,用不着獎勵。”

皇帝的嘴角抽了一抽,舉手之勞?!他的好奇心有些按捺不住,饒有興致地道:“都說你會武,你到底有多大的本事?給朕瞧一瞧。”

謝淩雲一愣,下意識看一看紀恒,見他暗暗點頭,就道:“好。”

她站起身來,輕聲道:“我打一套拳給皇上看好不好?”——她生怕皇帝會突然提出諸如“胸口碎大石”、“單手劈磚塊”之類的要求。

皇帝點頭,示意她随意。

謝淩雲走出涼亭,站在空地上,老老實實打了一套拳法。——正是那日薛裕教給她的。

她動作極快,身形優美,緋色衣裙在花影中翩跹而舞,美不勝收。

然而看在皇帝眼裏,卻也只有一個快字而已。他看看兒子,心說這真不是跳舞麽?看着好看,有用麽?

一套拳法打完,謝淩雲收勢而回。

紀恒卻道:“阿芸,不必刻意隐藏實力,也不用緊張。你就當是随便玩玩兒,要不,你飛一飛試試?就像……”他有心說,就像我第一回 見你時那樣就挺好。

她可能不記得了,可他知道,他第一回 見到她,是在正月裏。她一身素衣,淩空飛翔,讓他誤以為這世上真有神仙。

“哦。”謝淩雲應一聲,回頭見皇帝并無反對之意,她稍一用力,身子騰空而起,遠至數丈以外的一棵花樹上。

她也不知道這是什麽花,随手摘了一朵,又飛回了原點。

皇帝面無表情,心中卻着實驚駭。若非親眼所見,他是不會相信有人會有這般本事的。宮中的守衛已然是天下難尋的高手,可在她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他想起薛裕說的“練武奇才”,他那時還當是薛裕誇大了事實,可現下他心裏想的卻是,若這都不是練武奇才,那什麽才是?

紀恒看父親神色不對,心中一凜,輕聲說道:“父皇,這還不算什麽,她曾力斃驚馬。大齊有此人才,是大齊之幸。”

皇帝“唔”一聲,并不說話。若是男子,有萬夫莫敵之勇,自然是大齊之幸。可偏偏她是女子。是女子,又是元清的女兒,還是恒兒想要求娶的女子,如此一來,就有諸多不便了。

謝淩雲沖皇帝施了一禮,想了想,将花奉上。

皇帝面色一沉,擺了擺手。

謝淩雲一怔,暗忖是不是皇帝生氣了?

她正皺眉思索,不妨紀恒笑着上前,拿過她手裏的花,小心簪在了她發間:“很好看。”

謝淩雲“啊”一聲,回過神來。她的臉騰的紅了。如果不是還記着對方是太子,她是在宮裏,她想她肯定會一掌撂翻了他。

他給她發間簪花,這是很不對的。

她悄悄瞪了他一眼,來表達自己的不滿。

而紀恒卻笑了。

将兩人互動看在眼裏的皇帝,咳了一聲,說道:“阿芸,你本事很好,你有沒有想過收個徒弟,将這本事流傳下去?”

“收徒弟?”謝淩雲愣了愣,老實說,她還沒想過收徒弟。在天辰派時,她尚是小弟子,哪有資格收徒?在這裏,也從來沒有人要拜她為師啊。

這輩子,她所遇上的人,習武的少,一心追求高深武術的更少。男子多是追求官階和錢財。女的沒出閣的,想着有樁好婚事,出閣了的,想着怎麽在夫家站穩跟腳,想着夫婿,想着兒女,想着家庭。

他們對練武沒有興趣,甚至是當她主動提出要教人武藝時,也被人婉拒。

皇帝問她想不想收徒,總不會是想着要拜她為師吧?——肯定不會。看皇帝一點武藝都不會,不像是癡迷武術的人。

“是啊,想不想收徒?”皇帝含笑問道。

謝淩雲想了一想,說道:“我沒收過徒弟,也沒教人過功夫。”

她這回答,皇帝也摸不準她的态度,思忖着這大概是在委婉表示自己不願意了。皇帝又看一眼面無表情的兒子,換了話題:“你真的不要賞賜?”

“啊?”謝淩雲一呆,怎麽又回到這兒了?她微微蹙眉,她也想不出有什麽想要的。

皇帝又道:“你這次立了大功,要什麽賞賜都可以的。只管說來,朕都會滿足你。朕是天子,沒有什麽做不到。”

謝淩雲想了又想,手心裏隐隐有了汗意。其實,她不是無欲無求,她有很想要的東西。只是這些,皇帝也未必能給她。

再回一次天辰派。——這肯定不能實現了,皇帝幫不了她的。

那她還想要什麽呢?她偏了偏頭,細細思忖。是了,她想可以不用每天窩在家裏,她可以想去哪裏就去哪裏,她可以出門不戴冪籬,她可以行走江湖無所顧忌……

但是這些她都不能。

皇帝看這姑娘神情變了幾變,眼神中的那種情緒分明是渴望。他吸了口氣,想聽聽她想要什麽賞賜。

謝淩雲猶豫再猶豫,終是開口說道:“回皇上,我想能多出門。”她說完這話,心情莫名的輕快。——可能會實現不了,可是說出來感覺也舒服不少。她還從來沒告訴過別人,她的這個想法。

紀恒詫異地看了她一眼,想多出門?她是在家裏頭,過得不順心麽?按說憑她的本事,應該沒人能讓她受委屈啊。

“多出門?”皇帝微怔,這是什麽要求?他看一看美麗的少女,又看看自己的兒子,他想,他可能明白了什麽。這兩人是互有情意吧?

他心中酸澀,輕聲說道:“這有何難?五公主很喜歡你。朕賜你一塊令牌,從今日起,你可以常常進宮。”

“啊?”謝淩雲不明白皇帝這是何意。她是說她想多出門,皇帝不肯答允也就罷了,說允許她常常進宮是什麽意思?

“皇上我……”謝淩雲急道。

皇帝擺手,制止了她的話。他原說是要好好考察她一番的,可到底還是心疼兒子,不願意多為難她。而且他畢竟是男子,若真遂了恒兒的心願。那他就是阿芸的公公,翁媳之間,原也不該來往過多。

只是,皇帝暗想,即使他二人真有意,他也不能就這樣應下,糊裏糊塗地同意。恒兒是儲君,恒兒的妻子将來是要母儀天下的,并不是恒兒自個兒願意就成的。總得要看看謝芸是否适合那個位置。

皇帝忽的想到一個人來:豫章長公主。

豫章與他雖非同母,卻自小跟他親厚,他自然是信得過豫章的。而且,以豫章的見識心性,此事交給豫章,他放心。

皇帝這才道:“沒事。阿芸,說起來,你今年是十三了吧?”

謝淩雲壓下心頭的疑慮,點頭道:“回皇上,是的。”

皇帝又與她閑話幾句,才道:“小五還在等着你陪她過生辰,朕就不留你了。你先去吧。”

謝淩雲點頭:“是,皇上,阿芸告退。”

她心裏滿是疑惑,敢情皇帝留下她,就是看看她演示武藝,問問她想要什麽賞賜?

她一面走着,一面思索,心間忽的浮上一個念頭:若是她向皇帝讨官兒做,皇帝會同意麽?

她想起她抓周的時候,抓住的是官印。她扁了扁嘴,方才沒問,或許她還真能當官兒呢。那群太太們說的诰命夫人又有什麽意思?!

謝淩雲跟着宮娥前去毓秀宮。走着走着,不覺竟聽到身後有腳步聲。她知道是有人追了上來,停下腳步看去,呆了一呆。

紀恒?!

他不是在陪皇帝麽?怎麽過來了?

紀恒快步追上他們,輕聲道:“阿芸,我有話問你。”

他這話一出口,宮娥便後退了數步。

“什麽?”謝淩雲道,“你說。”

“那回你說我應該自己學武藝,是不是?”紀恒道,“就是重陽節那日,這話你還記得嗎?”

說過的話自然不會抵賴,謝淩雲點頭:“是啊,我記得呢。我是這麽說過。”

“那我要是跟你學武藝,你教不教?”紀恒問道。

謝淩雲眨了眨眼,疑心自己聽錯了。

紀恒又問了一遍:“教不教?”

謝淩雲轉了轉眼珠,不答反問:“你是要我做太子少傅麽?”

她記得太子的師父裏,有一個是太子少傅。

紀恒嘴角抽了一抽,慢吞吞道:“不是,我想跟你學武,可沒想着要你做我師父。你比我還小兩歲呢。”

“那你想怎樣?”謝淩雲目光灼灼,看向紀恒,心說,還有這麽便宜的事麽?不拜師就想學武藝?

可能是紀恒也覺得自己的提議無理,因為她看到他的臉竟然紅了。

作者有話要說: 麽麽噠~(^з^)-☆麽麽噠麽麽噠~(^з^)-☆謝謝如畫的雷,和不知名姑娘的營養液。

看不到正文的姑娘,過幾天再來吧。造成不便,請諒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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