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揭秘

她想, 阿芸可能沒想到這些。阿芸看起來很歡喜的樣子。

薛氏摸了摸女兒的頭, 半晌只說了一句:“殿下對你好, 你不能恃寵而驕。”

謝淩雲只是笑笑,蹭蹭阿娘的手掌,輕聲道:“才沒有呢。”

紀恒對她好, 她也會對紀恒好。她這幾天沒去別院,就在琢磨着重新給紀恒做荷包的事情。這回一定要做個獨一無二的。

擇了一個好日子, 薛氏帶着女兒去還願。

這回謝蕙也去了。她三月就出嫁, 這可能是她成親前最後一次出門了。

婚期越近,謝蕙心裏頭擔憂越重,她已經努力做好了, 可她仍害怕婚後的生活。她會不會被夫家百般挑剔?這次薛氏和阿芸去還願,她也跟着一起去了。

她原本也不信神佛, 可她想求個心安。

薛氏一行人提前沒打招呼, 到了卧佛寺才知道, 今日寺裏另有他人, 而且還都是熟人。在卧佛寺的偏殿裏,薛氏見到了威武侯的夫人張氏和永寧侯的夫人徐氏。

謝淩雲則一眼看到了徐氏身邊的唐詩雨和張氏身邊的……王銳?!

看見徐氏母女, 謝蕙的臉騰地紅了。她沒想到會在這裏碰到未來的婆婆和小姑子, 她心裏慌亂, 悄悄伸手去拉妹妹:“阿芸……”

威武侯府是大嫂王氏的娘家,永寧侯府是未來的親家,都算是親戚,既然撞上了, 薛氏也不好就此離去,當即攜一雙女兒上前厮見。

謝淩雲老老實實去見長輩。她隔着冪籬,悄悄看一看唐詩雨,又看看王銳,心裏莫名興奮,隐約有個大膽的猜測:莫不是這兩家在議親?所以約了時間在此地“偶遇”?也許這是一個變形的“相親”……

她正想的入神,不防謝蕙捏了捏她的手,她忙收回心思,靜靜站着,一動也不動。

薛氏乍見這兩家,都帶着适齡兒女,立時生出和女兒一樣的想法,想帶着女兒暫避一旁。但是見徐氏與張氏皆神情坦蕩,似乎真的只是一次偶遇,她若躲避倒顯得多事。于是,她只笑了一笑,也在旁邊聽主持講經聽了一會兒。

這期間,謝蕙緊張而尴尬,抓着妹妹的手來緩解自己不安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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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淩雲知道她緊張,就任她抓着,并不說話。

少時,謝蕙低聲對妹妹道:“阿芸,随我出去一下可好?”

謝淩雲點頭:“好。”

她們母女三人進來時,主持講經已經有一會兒了。謝淩雲這會兒聽着,也沒什麽趣味。她随謝蕙起身,沖幾個長輩告罪後,悄悄退了出去。

走出偏殿,謝蕙才松了口氣,輕聲說道:“阿芸,我真害怕。”

“怎麽了?”謝淩雲不解,她看見地上有不知名的小花兒,旁邊的柳樹隐約可見綠意。她笑一笑:“春天來了呢。”

謝蕙也瞧一眼柳樹,“嗯”了一聲。她輕輕嘆息,怎麽能跟阿芸說呢?她的擔心,也不好告訴阿芸啊。她不知道是不是只有她在出嫁前這般惶恐不安。

謝淩雲手輕輕摸着柳枝,尋思着或許她可以給新荷包上繡上一片柳葉。嗯,其實柳葉刀也是不錯的兵器,不過她用着不太順手。

謝蕙看她玩柳枝也能自得其樂,又是嘆息又是羨慕,默默走向一旁,沖着佛像的方向,暗暗祈禱。

——方才在大殿,她祈禱過一次了。不知道漫天的神佛能不能聽到她的心聲。

謝淩雲知道姐姐就在左近,也不擔心。她看着在風中擺動的柳枝,想到自己昨日畫的武功,手上暗暗比劃。

突然,身後有拳風襲來。謝淩雲陡然一驚,想都不想,左避,回閃,一記擒拿手,直接捉了偷襲者。

“王偏将?呃……表哥……”

看清來者後,謝淩雲連忙收回手,規規矩矩站好。仿佛方才收手敏捷反應迅速的她,只是王銳的錯覺。

是的,在她身後偷襲她的人,正是王銳。

王銳眼中閃着興奮的光芒:“真的是你?!薛壯士,你,你怎麽變成了小姑娘?!”

上元節那日,太子問他可願去邊境傳授武藝,他自然願意。他回府後禀明父母,父母倒也不反對,只是母親張氏又一次提起了他的親事。

他今年十八歲,因為小時候有個老道士說他不宜早娶,他也覺得男子漢要先立業後成家,所以他的親事一直擱置着。

這次他說他要去邊境,母親可能是急了,又開始催促他的親事。他有些不耐煩,就說他要娶的,必然是他滿意的。他還沒闖出一番功績,這麽早成親做什麽?

母親要他一起去上香,他想着平素在軍營,很少陪在母親身邊,就答應下來。沒想到竟遇上了永寧侯的妻女,一塊兒聽老和尚念經。

他真不知道老和尚念經有什麽可聽的。正百無聊賴之際,謝家人出現了。他眼前一亮,想到困擾了自己好幾日的問題。

謝家姐妹借故溜出去,他忍耐了一會兒,也找借口出去。他想弄清楚,到底是與不是。——至于是了如何,不是怎樣,那他還沒想好。

那位謝九小姐站在光禿禿的只有綠芽的柳樹下,看着怪可憐的。

王銳原本想喊一聲“薛壯士”,看她會不會猛地回頭。但是轉念一想,似乎不大對啊。她要真是薛壯士,那薛壯士應該不是她本名,好像用處不大。

于是,他選了另一種方法,直接動手。他想,若她真是薛壯士,他那一拳肯定打不到她身上。

他沒猜錯,他剛一出手,就被她用擒拿手制住了。

手腕還在酸痛,可王銳心裏樂滋滋的。他也不知道自己高興個什麽勁兒,他連聲問道:“薛壯士,你是薛壯士是不是?”

謝淩雲回過神來,自然不肯承認,她後退一步:“表哥,你,說什麽呀?”

她聲音輕輕的,軟軟的,帶着幾分不解,又帶着一點茫然。

王銳道:“我說你是薛壯士啊,你別裝了,我都知道了。你方才那一招,是不是這樣?就這樣?”他一面說,一面模仿比劃。

謝淩雲卻是一個勁兒後退:“你在說什麽呀,我聽不懂。你再胡說八道,我就叫我姐姐了……”

她心下後悔,她只避開就行了,何必真的要制住他呢?

王銳急了,一臉認真:“我沒胡說,你騙我做什麽?”他咬了咬牙,決定再來一次,這回看她還有什麽話可說!

他握掌成拳,猛地打向她的面門。

他力氣大,拳風呼呼。

謝淩雲已然猜到了他的用意。她也不傻,低呼一聲,動也不敢動。

王銳拳頭呼嘯而至,眼看着真要到她臉上,見她竟然不避,他有些發懵。總不能真打到姑娘臉上吧?

他連忙收拳,但是已經來不及了。他出手快,收勢慢,她似乎是在慌亂地低頭躲避……

王銳的一拳頭沒打到她身上,卻将她遮面的冪籬給打了下來。

臉前驀地一涼,謝淩雲連忙以袖遮面,驚呼出聲。

與她同時驚呼的不遠處的謝蕙,以及站在殿門口的薛氏。

謝蕙祈禱完畢,剛一睜眼,就看到那個兇巴巴的王家表哥一拳打向阿芸。阿芸似是吓着了,躲避不及,被他給打掉了冪籬。

薛氏看到的跟謝蕙相似。她掩唇低呼,也不多想,直接快步上前,一把将女兒攬進懷裏,怒視王銳。

這結果是王銳未曾想到的,他手忙腳亂,結結巴巴解釋:“嬸嬸,我,我不是故意的……”

我只是想試一試她是不是薛壯士啊!其實我第一回 已經試出來了,是她自己不肯承認的。我才想着去試第二次……

薛氏怒道:“當不起王公子這一聲嬸嬸。”

呵,她是他哪門子的嬸嬸?阿芸不過是出去躲個清閑,怎麽得罪他了?他就這般打向阿芸?幸喜阿芸有冪籬遮面,不然這一拳頭上去,阿芸的臉還怎麽見人?

想到這裏,薛氏連忙查看女兒的面容,見其一張小臉仍是如白玉般瑩潤明淨,暗暗松了口氣。她一陣後怕,眼淚都掉下來了。

謝淩雲唬了一跳,忙安慰母親:“阿娘,我沒事,我真沒事,誤會誤會……”

薛氏道:“什麽誤會?難道是你頭上有落葉,他要替你取樹葉?”

她心說,阿芸你長點心吧,這人剛才那麽兇狠,分明是想打死你啊。——雖然不知道為什麽他到最後又良心發現收手了。

王銳在一旁小聲道:“嬸嬸,我真沒別的意思,表妹沒事吧?”

薛氏橫了他一眼:誰是你表妹?

王銳想,他也很委屈,明明她能躲得開的。他又沒看錯,而且他關鍵時刻也收手了啊。

謝淩雲悄悄看一眼王銳,搖了搖頭,琢磨着該怎麽替王銳跟母親解釋。

王銳怔了一怔,眼前謝九小姐膚白如玉,容顏清麗。當然這些并沒有驚着他,真正讓他更篤定猜測的,是她的眼睛,她的額頭,她的下巴。

除了顏色不一樣,她和薛壯士确實是一樣的。

身形一樣,在同樣位置有同樣的痣,同樣身手了得,連那擒拿手都一般無二。說她不是薛壯士,怎麽可能呢?

只是她為什麽不承認?是怕他生氣?

謝蕙撿起落在地上的冪籬,小心拂去灰塵,又遞還給謝淩雲,小聲問道:“阿芸,你沒事吧?”

謝淩雲搖搖頭,重又戴上冪籬,對母親道:“阿娘,沒事,你別惱了……”她想了想,又道:“大家都是親戚……”

薛氏哼了一聲,看向王銳,甚是不滿。威武侯的小兒子,竟是這樣的麽?什麽親戚,不過是因為大嫂的緣故,趕着算是親戚。既非血親,又非姻親,哪裏的親戚?

王銳撓撓頭,他想,他也不需要驗證了。只是他很不明白,薛壯士怎麽就變成了一個嬌滴滴的美貌小姑娘?

他呆呆地站在原地,薛氏的白眼他也察覺不到。不知道為什麽,他就是覺得難受,薛壯士黑乎乎的皮膚是假的,一臉麻子也是假的,聲音是假的,姓名是假的,性別也是假的……薛壯士到底有什麽是真的?

他原以為薛壯士雖然娘些,對他可能還有些不大好的心思,但确實是個響當當的好漢。

但是,薛壯士真的是個姑娘,雖然他之前也想過這個可能,可是當他真正肯定這個猜測時,他心裏不好受,很不好受,甚至有種理想破滅、信念坍塌的感覺……

他後知後覺意識到,曾經有一段時間,他想成為薛壯士那樣的人。

現在呢?哪樣的人?一個姑娘嗎?他向往追随了很久的人竟然是個姑娘?比是個太監還讓他難以接受。

薛氏雖然氣惱王銳,但是因着阿芸幫王銳說話,王銳自己也呆呆愣愣,神色古怪,像是被她給戳中了心窩子,她也不好再訓斥。——畢竟如阿芸所說,勉強算是親戚,日後還要做親戚呢。

輕哼一聲,薛氏帶着謝淩雲和謝蕙離去。——她也不想再去見徐氏與張氏了。初時她還想着到徐氏等人面前揭露王銳的真面目,但想了一想,到底還是息了這念頭。王銳一個勁兒道歉,不知道的真以為是她咄咄逼人。

她心裏猶有怒氣,聽說張氏寵愛幼子,看來果真不假,看都把孩子寵成什麽樣了。

謝淩雲小聲道:“阿娘,其實他不是真的要打我。再說,他哪兒打得過我……”

薛氏還未說話,謝蕙就忍不住勾了勾唇角,阿芸說話可真有意思,到現在還在逞能。那個王家表哥一只手就能把阿芸給拎起來,還能打不過阿芸?

謝淩雲又道:“我說真的,是我在那兒一動不動的。上元節那回,我跟七哥出去,還見着他了呢。他性子急,但是人不壞……”

薛氏輕輕嘆了一口氣:“阿芸,你既不願追究,那就算了。”

謝淩雲點頭,追究什麽呀,別人不知道王銳的想法,她還不知道嗎?他不就是想試一試,看她是不是薛壯士麽?她這會兒也不那麽擔心了,即使發現了又怎樣?皇帝都知道的事情,她還怕人知道麽?

這麽一想,她釋然了,她還回頭看一看王銳。

王銳還沒走,仍站在原地,看見她,愣了愣神,慌忙報之以微笑。然而不消片刻,他又轉了臉。

薛氏還願後,沒在寺裏久待,就帶着兩個女兒踏上了歸程。

在回去的途中,薛氏含笑問謝蕙:“聽講經聽得好好的,你怎麽躲出去了?”

謝蕙面色一紅,腼腆一笑,并不回答。

薛氏笑道:“徐夫人和唐小姐性情都很好,也很喜歡你。”說到這裏,她頓了一頓,輕嘆道:“唐小姐也十四五了吧?我記得她是正月生。”

謝淩雲點頭:“是的,正月十一。”

薛氏笑笑:“那也是該議親了。”

今日的事情,說是偶遇,她是不大相信的。不是初一十五,也不是佛陀壽誕,徐氏帶着女兒,張氏帶着兒子,齊聚一堂。那兩家不是親戚,也不避嫌,多半是有那個意思……

不過,是與不是,跟他們又有什麽關系?

薛氏不再提此事,轉而說起了旁的事情。

——薛氏沒有猜錯,永寧侯府和威武侯府确實有這麽點意思,不過并沒有擺在明面上,只當是舊友偶遇,成也罷,不成也罷。兩家意會即可。

唐詩雨素有才女之稱,她很早以前就告訴母親,她想自行擇婿。徐氏當時吓了一跳,覺得女兒此舉離經叛道,嚴厲扼殺這一念頭。不過徐氏還是退了一步,答應她,在議親時,會想法子叫她見一見。

回府後,徐氏問起女兒,覺得那王家公子如何。

唐詩雨皺了皺眉,慢慢搖頭:“不夠沉穩呢。”

徐氏道:“不夠沉穩?”

“而且,他……”唐詩雨一臉為難,似是難以啓齒一般,“他是不是沒怎麽讀過書啊,我聽說他好舞槍弄棒……”

住持講經時,引經據典,講的天花亂墜,他都不為所動,後來還借故出去。

徐氏愣了愣:“還好吧,世家子弟,哪有沒讀過書的。可能是偏好武一些……”她猜測着女兒可能是看不上,有些焦躁:“你表哥,你說太文弱,比女子還不如。這個又說好舞槍弄棒。真是……”

唐詩雨忙道:“母親別急……”

徐氏嘆氣,怎麽能不急呢?她的兒女,在親事上真是教她擔憂。唐頌因為某種原因不肯娶妻,去年才定下親事,定的還是一個庶出的姑娘。女兒詩雨又是這般拿捏,她原想着豫章長公主看重詩雨,詩雨有可能會嫁到長公主府。可是,誰承想公主府一直不來提親。

她急了,放出風聲去,說要給女兒議親,可偏偏長公主不為所動,還興致勃勃地給意見,她知道,長公主這是真沒有要詩雨進門的打算。

詩雨年紀不算大,侯府嫡出的姑娘,有才女之稱,按說不愁嫁,可是徐氏是做母親的,自然希望女兒能嫁的好一些。偏偏女兒挑剔,這個那個都不行。徐氏真怕女兒到了十七八歲,還沒定親。

唐詩雨笑一笑,不再理會母親的唉聲嘆氣。

回家後,威武侯夫人張氏也委婉問兒子,覺得永寧侯府的唐小姐怎麽樣,那可是個才女呢。

王銳呆了一呆:“誰?”

他今天有見什麽唐小姐嗎?他不是去聽講經了嗎?不過他見了謝小姐,只是母親不知道那就是在京畿大營赫赫有名的薛壯士。

張氏氣得不輕,這個蠢兒子。她嗔道:“你說誰?”

王銳想了想,既然母親說那是才女,那定然是很好的。他點頭道:“很好。”

張氏心中一喜:“那娘去探探口風?”

“探……什麽口風?”王銳吓了一跳,那什麽唐小姐也是個了不得的人物嗎?他今天錯過什麽了?

張氏深吸一口氣,不想被兒子給氣着,耐着性子道:“你要覺得好,娘就去給你提親。”

“提親?”王銳呆住了。他臉頰一紅,“不急,急什麽?我還沒……”

他本想說,我還沒幹出一番大事來。但是不知怎麽,他突然想起薛壯士,啊,不,謝姑娘來。

他記得,那薛壯士待他不一般,常常給他開小竈,教他武藝,還問他累不累,還想幫他擦汗……他當時疑心,薛壯士對他有什麽見不得人的心思,為此還膽戰心驚不舒服了很久。

當然,現下知道了薛壯士是個姑娘,他更加膽戰心驚了。上元節,謝姑娘還給了他一個花燈,啊,對,燈謎還是當歸……

王銳眨眨眼,再眨一眨眼,也不知道薛壯士對他那點心思息了沒有?不管息沒息,都很可怕呀。

張氏見兒子神情變化莫測,心下奇怪,問道:“怎麽?你要再耽擱,好姑娘都沒了。”

王銳忽道:“那就去提親吧。”

“啊?”張氏意外,疑心自己聽錯了,繼而笑起來,“你說什麽?”

王銳看着母親,認真道:“去提親吧。母親既然覺得好,那就趕緊定下來。”

他心想,看來先立業後成家的打算得歇一歇了,他得早些娶親。不能讓薛壯士對他有任何異樣的心思,不管薛壯士是男是女。

他一定要早早杜絕這種可能。

作者有話要說: 麽麽噠,麽麽噠,麽麽噠換了輸入法,秀一秀表情?三?( ‘ω’ )?三?●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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