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雞年大吉

寶珠看着整個人虛脫的癱倒在地上的孟氏,內心沒有一絲波動,如果說以前這個大伯娘給她的印象是偷奸耍滑,現在她眼中的孟氏就是一條毒蛇,随時都會逮着咬你一口。

虎毒尚且不食子,大伯娘居然連自己的女兒都要害,跟這種人在一塊遲早會被她害死。

幸好,她這大伯還不算笨,提早和她劃清界限。

随傅二牛而來的孟家村裏正此時并不在意一個出嫁女被休回來的事,對他來說,被大田村押下的那幾個村民才是最要命的。

“大春啊,我們村裏的這幾個小子你打算怎麽處理啊。”孟家村的裏正和田大春的爹一個輩分,今年已經七十多了,被那群難民關了兩天,每天都擔驚受怕,現在整個人虛弱的厲害。

“他們只是一時糊塗,大家都是連着親的,難道要眼睜睜看着他們坐牢不成,算我豁出去我這張老臉,你們就放他們一馬吧。”

孟裏正老淚縱橫,他何嘗不恨這些勾結外人的不肖子孫,可是這事要是傳出去,那他們整個孟家村的名聲就臭了,他有何臉面去見九泉之下的列祖列宗啊。

幾個族老也都是半個腳邁進棺材的人了,幾個老頭齊刷刷的跪倒在田家村人的面前。

“叔,你們這麽做什麽,是想逼我們不成。”田大春哪能受他們的禮,急忙避開,語氣中略有不滿。

圍在一起的村人紛紛想去把他們扶起來,幾個心軟點的更是幫着勸起了田大春。

“反正我們也沒什麽損失,我們幾個村之間一直都有姻親,鬧得太僵大家面子上都過不去,要不就算了吧。”

“算個屁。”田大春忍不住爆了粗口。

“要不是傅家的老三提前得到消息,我們早有準備,加上祖宗顯靈,我們才逃過一劫。不然你覺得我們會是什麽下場?”

田大春的眼神從在場每一個臉上劃過:“現在和我講什麽情分,他們幫着外人想打劫我們的時候有想過什麽情分嗎。”

“你們怎麽不去看看石生和大壽他們,現在還在床上躺着下不了地,他們下手的時候怎麽就不念着舊情。”石生和大壽就是昨個守在西山的人,被那群人狠狠打了一頓,性命無礙,只是估計得在床上躺個十天半個月。

在場的石生和大壽的家人想到他們現在的樣子就忍不住抽泣。

那些剛才開口求情的人也不好意想了,在周圍人異樣的目光中退到了後頭,狠狠唾棄了一下自己的裏外不分。

寶珠不禁對田大春肅然起敬,他們村的裏正還是有一番見識的,沒被那幾個老頭糊弄過去。看了一眼身邊的爹娘,他們眼裏對田大春的反映也是滿意的。

“他們也是家裏沒了糧,一家子都快餓死了,實在是沒辦法才會被那群人蠱惑的。”孟裏正看在場的每一個站在他這邊,還是厚着臉皮想替他們辯解。

“沒糧是我逼着你們賣的嗎。”田大春的話讓孟家村的幾人老臉一紅,是他們目光短淺,被銀子晃花了眼,這能怪誰?

田大春看着孟裏正的目光裏透露着失望:“孟叔,這件事我實在做不了主,要是這次我放過他們,是不是以後誰都可以來我們大田村撒野了?你年紀大了,這些事你也別管了。等縣城解封,我會把他們交給縣太爺,到時候是抓是放,都有縣老爺做主。”說完轉過頭去,不再看他。

“是、是我們強求了,我們走吧。”孟裏正和幾個族老顫顫巍巍的站了起來,今天一天,他把攢了一輩子的聲譽都踩到了腳底下。可是,這也怪不了別人,都是那幾個後生不争氣啊。

幾個人走的時候把孟氏也帶上了,已經被休的婦人,哪還有臉面再賴在那裏,孟家的顏面已經經不起折騰了。

孟氏也渾渾噩噩的任由着一群人把自己帶走。

孟家村的人都走了,剩下的都是自己村裏的人,田大春總算能好好和大家夥商量一下怎麽處理這些後續的問題了。

“現在鎮上和縣城的城門都還鎖着,不知道情況如何,現在愁的是這些人該怎麽辦,城門一天不開,我們就一天沒法把人帶過去。”

這麽幾十個身強力壯的大漢,每天光糧食就得不少。

村裏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就是不接這個話茬,他們的糧食都存的夠夠的,但是誰也不想把這些糧食用來喂狗。

“那些人也不用吃點很好,每家每戶拿出點苞谷,混着野菜熬粥,餓不死就行。”傅傳嗣看沒有人接話,就開口提議道。

一點苞谷村裏人還不是很心疼。

“就你家存糧多,我們家可沒有多餘的糧食。”說話的黃秀才,他沒聽傅老頭的話,家裏沒有存夠糧,現在哪還有地買糧去?只能靠着幾個出嫁的女兒和僅剩的一些糧食度日。

村裏幾戶聽了他挑撥的人家過得也是這個日子。

“我們村還能安安穩穩的過日子多虧了傅家提早通知的消息,你們誰要是不滿就給我滾出大田村,少在這裏陰陽怪氣。”田大春不是那些不識好歹的人,直接回怼了過去。

黃秀才臉色一青,現在外頭世道這麽亂,要是被趕出去,哪還有活路。

“我看傳嗣說的沒錯,每戶出兩斤苞谷,村裏幾十戶人家夠他們吃一段時間了,至于人就放山腳那破屋子裏,每天安排兩人守着。”田大春一錘定音。

兩斤苞谷将将夠一個成年人一天的飯量,村裏人也不心疼了,個別小氣的婦人也不敢在這時候觸田大春的黴頭。畢竟他族長的身份在這個禮教森嚴的時代是有極高的話語權的。

*****

回去的路上,芸娘見自家相公還是眉頭不解,有些疑惑。

“事情不是已經處理完了嗎,你怎麽還是一副擔憂的樣子?”

寶珠被芸娘抱在懷裏,也好奇的看着爹爹。

“事情哪有這麽簡單。”傅傳嗣搖了搖頭。

“現在只是出現了第一批流民,誰都不知道漓川還有多少難民向嶺東遷徙過來。”

這些未知恰恰是最讓他擔憂的,這一次是他大意了,要不是那些靈異鬼怪的事吓到了那些難民,恐怕這一場戰役他們早就一敗塗地了。

誰知道後頭還有多少這樣的難民,難道他們還能全部寄希望于那些虛無缥缈的東西上嗎?

傅傳嗣看了看懵懂不知的女兒,自嘲的笑了笑,虧他還說要保護自己的家人,到頭來反倒還想着自己女兒保護。他在心中狠狠唾棄了一下自己。

“還不知道朝廷有沒有做出決策,要是任由這事态惡化下去,不知道明年的科考還會不會如期舉行了?”

傅傳嗣因為守孝錯過了前兩次的科舉,明年的那一場他勢在必得。

傅傳嗣的科考是全家的大事,芸娘也很在意,可是事情不是他倆可以決定的。

“爹,下雨?”寶珠不想看到自己的爹娘難過,但是也想不出什麽解決的辦法,只能想着要是能下雨就好了。農民有了希望就不會铤而走險了。

“小傻蛋,老天爺可不會聽你的!”傅傳嗣被逗笑了,話一說完,就頓住了,老天爺不聽她的,但是老天爺護着她呀,沒準......

晃晃腦,摒除這個不切實際的想法,現在他還搞不明白纏繞在寶珠身上的迷霧,誰知道這些福氣的背後到底隐藏着什麽,萬一這些東西需要什麽東西彌補,會不會對寶珠的未來造成什麽不好的影響。

他的心很小,只要自己一家過得幸福就好,黎民蒼生的死活與他何幹?

“以後不許再說這句話了知道嗎。”傅傳嗣的表情很嚴肅,寶珠有點不太明白,但是她知道爹爹不會害她。

“寶珠真乖,我們回去喝雞湯,兩只大雞腿全給我們珠珠。”

早上起得匆忙,寶珠只喝了碗白粥,這會兒早餓了。

“雞腿,吃。”一想到奶奶一早炖在竈上的雞湯,寶珠的口水嘩嘩直流。

肥嘟嘟的野山雞,加了很多的山菇野菌,炖了一早上肯定已經皮酥骨爛,濃香四溢了。

自家饞嘴的大哥還留在家裏,要是去晚了估計連骨頭都沒了,寶珠揮舞着小手催着兩人走快點,方才的不安早被抛在了腦後。

傅傳嗣和芸娘相視一笑,有時候沒心沒肺也是一種幸福。

******

此時的錦乾宮內,一片寂靜,誰都不敢發出一點響動,生怕被這宮殿的主人怪罪。

自從漓川旱災的消息傳來,皇上已近幾宿沒睡好覺了,前個有一個宮女擦拭花瓶的時候不小心發出了點響聲,直接被拖下去杖斃了。

宮裏的奴才都把皮崩緊了,就怕觸了皇上眉頭,把小命給丢了。

“皇上,承恩殿來人了,說是四公主夢魇了,醒來哭着喊着要找您,說是有重要的事情彙報。”錦乾宮的大公公梁匆匆的走了進來。

承恩殿是陸貴妃的寝宮,陸貴妃誕有三皇子和四公主,又極得皇帝的寵愛,她傳來的消息梁還不敢攔下,只能硬着頭皮進來彙報。

正德帝皺了皺眉,放下手中的折子,心中有點不悅,這四丫頭最愛出風頭,腦子裏總是有些不知天高地厚的想法,可是他寵愛陸氏,怕她傷心,只能對這個女兒格外優待。

只是這個時候他可沒心思再陪她玩這些小孩子玩的争寵的游戲了。

“叫周太醫去承恩殿給四公主診脈,我公務繁忙,晚點再過去看她。”

“諾。”梁低頭退下,跟承恩殿的小太監說了皇上的旨意。

*****

“什麽,父皇不是最寵我了嗎,他怎麽不來看我。”精雕細琢的紫檀香榻上,一個五歲左右的小姑娘不敢置信的問道。

“儀兒”一個三十左右的美婦人坐在床榻旁,看到女孩的表現不滿的皺了皺眉。

只見那美婦人穿着一襲月白色鑲銀邊的拖地羅裙,胸前的衣襟上繡着幾朵盛開的白蓮,一根細細的腰帶勾勒出纖細的腰身,滿頭的烏發用幾根玉簪挽起,清新雅致。一雙彎眉似蹙非簇,朱唇微點,身上散發着一股空谷幽蘭的味道。

現在她生着氣,眉頭微皺,更是讓人恨不得把心掏給她,換她展顏一笑。

至少四公主霍令儀就很吃這一套,乖乖的低頭認錯了。

陸氏對這個女兒很是頭疼,半點沒學到她的本事,還自認為自己的聰明才智天下第一,把別人都當成傻子,這宮裏的人都活成精了,哪個看不明白。

只是總歸是自己的骨肉,“說吧,你鬧這麽一出到底是想做什麽?”陸氏想想頭又痛了,她可不信她這個女兒是真的夢魇了。

“娘,我是真的做夢了,我夢到了漓川旱災。”

陸氏撫頭的手一頓,緊張的抓住她的雙肩:“說,這件事是誰告訴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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