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角落裏的燭臺,火苗竄動,影子映在牆上,像是一幅畫一樣,可惜兩人卻未曾注意到那火苗不安的晃動。
背對着沈浪,白飛飛眼眶發紅,卻是不願再看沈浪一眼。
那些拒絕的話,還有傷人心的話,一字一句都刻在心上,傷口還未愈合,她如何能原諒沈浪,她真想問問沈浪,如何能忍下滅門之仇,和仇人的女兒如此親密。
想問沈浪,如何能在知道朱七七是柴玉關女兒後還能對她那樣容忍,百般呵護,處處護着,卻唯獨不能忍下她當日的所作所為。
報複柴玉關她有何錯之有?毀朱七七的容貌何錯之有?
至始至終,她從未有半分對不起沈浪。可那朱七七有什麽地方能比得過她?是對沈浪下手時的毫不猶豫還是幾次三番對他無理取鬧,險些害他們中□□之毒?
可笑,她白飛飛在沈浪心中的地位竟然是及不上這樣一個人。
今日沈浪又有什麽資格出現在這裏,說那些可笑的話。
“沈浪,我再說一次,離開幽靈宮。”
“飛飛不是你想的那樣,這半年來我從未忘記你,我——”
“那朱七七呢?你不是答應了朱富貴要照顧她,娶了她不是更能照顧她?你已經把我讓給了宋大哥,你那立碑之事我不想與你追究,明日我會派人毀了它,你和我再無半點瓜葛。”
攥緊手,白飛飛壓抑住喉嚨傳來的腥甜味道。
可笑,真的是可笑得很。
“飛飛,你真的要和我一刀兩斷嗎?”
“是。”
“我不信。”
“你信或者不信和我有什麽幹系?”白飛飛轉身看着沈浪,神情冷漠,微揚着下巴,“幽靈宮裏不歡迎沈大俠來訪,沈大俠還是盡快離開,否則便怪不得飛飛無禮請你出去了。”
沈浪看着眼前的人,心中的不解抵不過心疼。
他究竟是如何把白飛飛逼到這樣的地步,這半年來,朝思暮念的人就在眼前,卻靠近不得。
“飛飛,你當真恨我?”
“沈浪,你回去找朱七七吧。”
說完擡腳往外走,吩咐守在門口的如意和環翠道:“送客。”
“是,宮主!”
眼見白飛飛就要離開,沈浪上前一步直接拉住白飛飛的手腕,“飛飛,你是在怪我當日對你所說的話是嗎?那些話……我、我只是不想你再卷入這些是非裏,和宋離離開能夠遠離是非。”
聞言白飛飛嗤笑一聲,“那你和我娘一起騙我是為了我好,每一次朱七七有事離開我,置我于不顧,也是為了我好?”
“七七那是——”
“是你的仁義,你的承諾對吧?沈浪你到底明不明白,你那些所謂的仁義在我這裏一文不值,我只是想要你在乎我一些,不會每一次都把我丢下,不管我的意願替我做決定,我更不喜歡你每一次都替朱七七善後,每一次朱七七一有難,她身邊的人都能想到你,可是我呢!我當日說過,朱七七什麽都有,每個人都把她捧在手心,而我只有你一人,你可有把我這話放在心上?你可有想過你去找她我會遇上什麽事?你可有想過我違背我娘的意願和你在一起便是想要跟着你浪跡天涯,可你不懂,你心裏只有你的仁義大道!”
積壓在心裏的委屈悉數爆發,白飛飛眼眶裏淚水在打轉,到底不争氣的掉下來。
飛飛只有你一個,沈大哥。
沈浪的手松了力道,站在那裏看着眼前的人,一個字也說不出。
白飛飛轉過身,甩開他的手,“你走吧,日後不要再來了,幽靈宮是江湖邪門,如何能讓你沈大俠屈尊,仁義山莊是江湖名門,不該和我們有所牽扯。”
“……沈大俠,你走吧。”
環翠在一邊看沈浪失魂落魄的樣子,有些不忍道:“宮主現下不會再理你的。”
如意示意環翠帶沈浪出去,自己跟上已經走開的白飛飛。
這半年來沈浪如何,她們自是清楚。可白飛飛的話,卻無一句是假的。
沈浪辜負了白飛飛良多,兩人之間的誤會也太多。從小沈浪便是行走江湖的仁義俠士,可白飛飛卻是在仇恨裏長大的,自是自己想要的,喜歡的那都要拿來。
只有自己喜歡和不喜歡,不問黑白。
“白姑娘!你且留步,熊貓兒有話對你說!”
“你怎麽進來的!”白飛飛冷眼看着面前的熊貓兒,“在下和酒使不熟,還請酒使自行離開,否則別怪我不客氣。”
“可是我想白姑娘肯定想知道沈浪的一些事情,我只是把我知道的告訴白姑娘,至于白姑娘要如何做,那是姑娘自己的事情。”
聞言白飛飛眼神一動,擡手示意身邊的如意暫且聽聽熊貓兒有什麽話說。
如意松了一口氣,自家宮主還能聽得進去,那就說明沈公子在宮主心裏還有地位。
“沈兄是瞞着白姑娘做了不少事情,想必白姑娘自己也查了不少,知道不少,可沈兄卻在知道白姑娘的身世後告訴我,不論姑娘是什麽身世,是什麽人,他可以不問是非黑白正道,甘願被姑娘利用,在沈兄心裏到底是仁義重要還是姑娘重要,白姑娘自行分辨吧。”
說完熊貓兒看向如意,“不知道這位姑娘能不能帶我出去,這裏面的路我可認不得了。”
“宮主——”
“帶他出去。”
白飛飛丢下這句話,努力克制住心中的雀躍往房間裏走。
熊貓兒的話是真的,那沈浪為什麽從來不說,從來不曾告訴她。
兩人在一走一留間錯過了許多,白飛飛不甘心,不甘心讓沈浪和朱七七在一起,卻也忘不掉沈浪對朱七七的吐露心意,忘不掉沈浪幾次三番離自己而去。
心裏亂糟糟一片,回到房裏坐在那裏,一坐便是一個時辰不動彈。
“飛飛。”
一道聲音出現,白飛飛猛地擡頭,淚眼婆娑盯着來人,“師父。”
“早知就不帶你出來,你說來了了心願,可還是放不下這些紛擾。”陸空在白飛飛對面坐下,無奈搖頭,“你既然放不下沈浪,何不和他談一談。”
“可我也忘不掉他對朱七七的好,我已經那樣的求着他回頭,他卻不願意,把我給了另外一人。”
“罷了,你既然回了幽靈宮,那就把你想做的事情做了再回去。”
“師父你不怪我?”
白飛飛驚訝的看着陸空——這半年來陸空待自己如兄妹,她早已下定決心陪着陸空,可是一出來便反悔了,陸空竟然原諒她的執着。
陸空失笑,“怪你做什麽?難道我還要綁着你回去嗎?不過我此次出來也的确是有一些事情要做。”
“師父你……”
“說起來也是一些陳年舊事了。”陸空笑着道:“我當年怕是還不如沈浪,飛飛,你自己好好想想,你到底放不下的是什麽。”
“我想查明我的身世。”
“恩。”
白飛飛收起剛才的心思,蹙眉道:“白靜從小把我帶來幽靈宮,對我沒有半分的母女之情,我只是她的複仇工具,但是我卻無意中聽到她提到過,恨我,這般想來我的親生父母與白靜肯定有所關聯,只能從白靜嫁給快活王前的事情查起,可惜……白靜已死,快活王更是不易接近,查起來有些麻煩,毫無線索。”
“你這般心思聰慧,有幽靈宮幫你,一定能查到的。”
“師父,那你要不要我幫你?”
“不必了,這可是師父的私事,你可別多問了。”
白飛飛挑眉,盯着陸空,“那師父這是為情所困了?”
聞言陸空倒是不解釋,只是道:“只是可惜那人如今下落不明,只是前段時間收到一封很奇怪的信,邀我下月十五前去淮陰。”
“會不會是陷阱?”
“放心,我自有安排。”
白飛飛點頭,微微抿着唇,“不過師父多加小心才是。”
“你在這裏怕是也要多加小心,柴玉關知道你未死,為了朱七七必定會對你下手,還有……朱富貴,天下第一富,怎麽可能只是一個老實厚道的人。”
這話裏有話,白飛飛又豈能不明白。
當日自己被他的話所迷惑,離開沈浪,如今能活下來,怎麽會再上當。
對于沈浪,她不要的,朱七七也不可能得到!
“飛飛,凡事別把自己逼自己。”
“我……我只是不甘心,飛飛一向固執,師父的話我聽了,可我做不到,認定的事,一定會去做,除非自己能放下,否則……”
“罷了,你自己能想明白最好,想不明白,藥王谷随時都等着你回去。”
“多謝師父。”
白飛飛低頭一笑,眼眶有些發熱。
當日和王憐花盡管只是合作關系,可那王憐花卻把自己當做了姐姐一般來對待,她心中不說多感激,卻像是浮萍飄蕩時有了依靠。
而如今陸空這樣的師徒之情,救命之恩,她若非是心中執念太深,早已妥協了。
“宮主!沈公子剛才外面暈倒了!”
“什麽!”
暈倒?怎麽可能!沈浪剛才還在她面前好端端的站着。